第150章 行賄風波
一
聊起這段不愉快的往事，是在一個週末的下午.......
這天，我和寧楠圍著寧遠一起品茶、閒聊。話題正說到寧楠的電子競技投資之事。
“爸爸，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最近對電競產業進行了詳細報道，提到電子競技已“玩”成大產業，未來市場規模有望破千億！”他的語速極快，表情興奮而激動。
“哦，玩遊戲還能玩出大產業？”寧遠問。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爸爸、小麗，你們別笑。”寧楠滿臉嚴肅。
“根據國家體育總局的資料，截至2015年，全國已經有9700萬電競愛好者，電競市場產值超500億元了。”生怕老爸打擊他的美好藍圖規劃，寧楠不停地舉資料說明.......
“現在由國家體育總局帶動的電競賽事已有四項；各類省市級賽事已有數十項……”作為一名曾經的優秀運動員，他對國家體育總局還是非常當回事的。
“你說的有道理。最近我上網查了一下，電子競技運動已經得到資本市場的認可。A股市場上，已有超過6家上市企業涉及電子競技佈局……”寧遠慈祥地望著他的寶貝兒子，說。似乎也是在鼓勵他。
“小麗，上次我帶你去廣東拜見老朋友，那個H總，不也是靠網路遊戲發的家嗎？”寧遠轉頭望向我。
“H總也是一名素食者，他還說遇到知音了呢……”寧遠笑眯眯地說。
“爸，你可要注意說話口氣，寧楠如果當真了，我今天晚上可又要被通宵受審了。”我嘖怪寧遠道。想起寧楠曾經對我凶神惡煞地審問，我的小心臟蹦蹦亂跳起來......
“哈哈，我們家寧楠這麼小心眼啊？那個H總長得可比寧楠差遠了……”寧遠大笑了起來。
“爸，你別聽小麗胡說。什麼H總？有空也介紹我認識一下吧？”寧楠臉漲得通紅。他不犯病時，人總是那麼可愛。我心裡竊笑......
“這還不容易，讓小麗給他打個電話，H總一定會來的。”寧遠說。此時，心情放鬆的公公，有幾分小朋友調皮的可愛，也有幾許幽默。許是和兒女們在一起，給他的閒暇休假帶來了許多快樂，整個人漸漸從憂鬱和苦悶中走了出來……
“好的。爸爸，你放心。具體工作由我來做吧。”我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領導交辦的新任務。
的確，寧楠選擇的這個發展方向，屬於朝陽產業，很有發展前途。從狹義上來看，電子競技是一種人與人之間強對抗性的遊戲；廣義上則是包括平臺、媒體和相關產業鏈，與寧楠這種當過運動員，又是學IT專業的人，還是很投緣的.......據說，參與此產業鏈的人員，在全球範圍內已經達到2億-4億人次……作為妻子，我應該支援他做大做強這一塊。這也可以為公司今後的發展尋找到一個新的增長點。
二
“寧楠、小麗，看到你們成長的這麼快，我是打心裡高興啊！”寧遠感慨萬千......
“作為父親，我總是要老的，將來有一天還會離開你們……可是，我打下的基礎，將來要靠你們啊！”或許，人老了，就會聯想這些遙遠的事情。
“爸爸，在我們心中，您仍舊很年輕啊！”寧楠說。
“經歷過這次事件的打擊，我終於發現，自己老了……”他說著垂下了眼簾。
我們都沒有說話......
自從寧遠回到家中，我們都發現他和原來相比，有了很大區別。似乎不再是那個任何艱難險阻都打不垮的寧遠了.....
他情緒變得消沉——是因為那個官員的跳塔自殺？還是因為牛妞的舉報反水？人生的巨大變數，竟然都讓他遇到了！
“現在看來，小麗是對的。當時，我如果聽了小麗的勸告，先不急於和牛妞分手，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田地！”他在做自我檢討，模樣很痛苦，使我們都不忍心看他。
此刻，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在他的辦公室裡，他急於讓我去充當傳聲筒，結束他和牛妞關係時的蠻橫與不講道理。的確，作為局外人，我頭腦還是相對清醒的，也對牛妞可能發生的意外提醒過他。可他就是執迷不悟，非要一條道走到黑……這或許是和他這幾年來事業順風順水有很大關係。所謂得意忘形，就是形容他這樣的人......
愛上牛妞時，他就是那麼衝動和不理智；
與牛妞分手時，又是那麼急不可耐，情緒激憤……
自古以來，多少英雄豪傑，面對敵人的千軍萬馬時，沉著冷靜，果斷睿智；可是一旦面對美色，卻大腦糊塗，智商降為零，一個接一個跌倒摔跤，吃盡苦頭.......
“我是咎由自取啊！”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爸爸，您別這麼說。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還是要向前看......”我安慰他道。
說著，我站了起來，幫他的茶杯里加了一些熱水。
碧綠的茶牙尖，在水中浮沉。這是蔡雲送給我爸媽的明前龍井，可老爸老媽硬要讓我帶過來給公公喝……沒有想到，寧遠很喜歡這茶葉，每天要喝兩杯明前龍井……
三
“你們知道嗎？牛妞寫舉報信時，正是XX官員與對手內鬥最激烈的時候。她的舉報信，為政敵整他找到了突破口……”寧遠痛苦地說。接著他向我們介紹了與XX官員的交往經過。
原來，XX官員與寧遠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們都是復旦大學的校友，只不過，一個是計算機系的，另一個是建築系的。兩人在一次酒會上，經人介紹認識後，由於是校友，又有許多共同語言，一來二去，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這些年，官場風氣不好。本來符合要求應該正常辦理的事，也要託關係，走後門，送禮。可是他這個人，還是比較自律的。幫助我們企業在建設用地方面，解決了許多困難，我幾次送菸酒表示感謝，他都婉言謝絕了......”寧遠回憶道。
“直到後來，我聽說他兒子要到美國唸書，經費緊張，便帶著牛妞給他送了一張存有10萬美元的卡，算是私人朋友之間的贈與。”寧遠說。
“沒有想到，就是這張卡，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麻煩……讓對手找到了攻擊他的命門。”
“但是，接受了十萬美元的饋贈，就算是行賄，也不至於跳塔自殺啊！”我聽了寧遠的講述後，不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寧遠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
“處於他那個崗位，每年要批多少地，建多少高樓？他為他們解決了問題，不知有多少個像我這樣誠心誠意表示感謝的人啊！”寧遠說。
“現在的官員收受錢款或禮品，都是很有講究的。”寧遠說。
“不安全的人送禮，堅決不收。”他說。
“安全的人，送不安全的禮，也堅決不收。”他又說。
“他們在接受禮品或卡時，也是要經過一番掙扎和考量的。否則，他怎麼能走到現在的位置？”寧遠說。
“一旦這件事敲實，他就會被雙規。一旦被雙規，他以往收受的任何禮品和卡都會逐漸查清楚。像他這樣的官員，不牽扯數千萬以上的金額，是不會走上絕路的！”寧遠的分析和寧楠媽媽說的一樣......
“更何況，由他可以層層剝筍，抓出他的後臺、靠山，那樣，一大串曾經有恩於他的上級領導、同僚，都要受到牽連……與其這樣，不如一了百了，由自己的解脫，換來一群人的安全……”寧遠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官場真可怕啊......我聽了寧遠的話，不由得膽戰心驚。
“好在牛妞並不知道我送給他的卡中有多少錢？卡號又是多少……在拘留期間，我被反覆問到這個問題，但我一直沒有說……可是，他還是承受不住這樣的精神壓力，自殺了！”
“你們知道嗎？我出來了，有多少官員舒了一口氣，晚上可以睡著覺了?”
“為什麼？”寧楠傻傻地問。
“他們怕我把曾經給他們送東西的事說出來啊！”寧遠意味深長的說。看來，他是一個有秘密的人。
“你們沒有聽說這樣一句話嗎？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寧遠笑了，笑得燦爛無比。他是平安回家了，可是XX官員則永遠上了眼睛……
“爸爸，那為什麼後來稅務又來公司查賬？”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你們想啊，雖然XX官員以自殺了結了對這件事的調查。但是，陷入困局的我怎麼可能輕易脫身？總是要放一些血的啊！”寧遠說。
“民營企業如果不會合理避稅，在如今市場競爭激烈的環境下，如何生存？”他問我們。
“合理避稅，就要在政策法規的邊緣行走。這一緊一鬆，還不是稅收部門說了算？松一點，就過去了；緊一點，就被認定為違規......”寧遠悠悠地解釋道。
........
“官場是個可怕的染缸。寧楠，幸虧你離職了，否則，等待你的，不知是什麼。”我激動地說。
“是啊！現在你們明白了為什麼我首先要求寧楠辭職了吧？”寧遠看了看寧楠，問。
“XX官員，在你被提拔的問題上，是多次找過有關領導說了話的……”寧遠說。
“.…….”我和寧楠都沒有說話。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對方.......慶幸他聽從了老爸的囑託，相信了我的邏輯分析，及時辭職從官場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