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月幾時有
坐在角落處的胖子劉浩氣,緩緩站起了身,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隨後往南門的方向一彈,笑嘻嘻道:“忘了說一件事,今日換防,南門外由關毅然的神策軍值守,為了保護各位的安全,神策軍全軍出動!”
這一下讓在場各大武將慌了神,神策軍可不是李甫李大人的人,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看似人畜無害的皇帝陛下的人!
“這……這今日明明是左右威武衛值守……”
“怎麼突然變成了神策軍?”
也就是說,在這一刻,全場等人的性命全被趙楷捏在手裡。
……
“十九、二十、二十一、”
棍棒還在趙長寧的身上招呼著,趙長寧非但沒有多少痛苦的模樣,反而有一絲暢快之色,他咧嘴一笑:“首輔大人,是要張濤的人頭,還是繼續阻止此次新政,你自己挑!”
言外之意,他趙長寧與李甫各退一步,只要首輔大人同意趙牧的新政施行,那麼他也會雙手奉上張濤的人頭以表誠意,為李甫除去一塊心病。
如果李甫此時有變動,四周的神策軍絕不會坐視不管!
如此一來,李甫並無退路。
李甫臉色陰沉片刻後,緩慢的抬起頭,對皇帝道:“陛下,二殿下雖然對老臣說了幾句重話,但請陛下念在其年幼,且也是出於對太子殿下的同胞之情才言語過激,還請陛下看在太子殿下和兩位公主殿下的面子上,免了這杖責之刑吧。”
“哦?李大人要對這個逆子求情?”趙楷故作驚訝道。
李甫撣了撣袖子,一臉正色道:“還請陛下念在二殿下年幼的份上,就此作罷!”
趙楷冷聲道:“好吧,既然李丞求情,那就免了老二的皮肉之苦吧,哼!便宜你小子了!”
幾名千牛衛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隨後李甫轉過身對趙牧道:“太子殿下既然有心推陳出新,也未必不能讓殿下一試,只是……若是此舉不成的話,還請立即恢復舊政。”
“父親!”皇后李瀟媚焦急地大喊一聲。
被李甫抬手打斷,只是問道:“太子殿下如何?”
趙牧抬了抬下巴,神色俊然道:“李大人想多了,有本宮在,就不會有那一天。”
“那就率先恭賀了。”李甫甩了甩寬袍大袖,對皇帝行了一禮,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不已飲酒久坐,就先退下了。”
趙楷笑眯眯揮了揮手。
李甫再經過安南王身旁時略微停頓了片刻,趙長寧趴在長凳上揮了揮手,“李甫匹夫若是講道義,張濤的人頭定會送入宰相府。”
李甫眯了眯眼眸,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輕微殺意,隨後陰惻惻道:“二殿下好自為之。”
趙長寧頭也不抬道:“不勞李大人費心,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是扳著手指頭過日子吧,沒準哪天一覺睡去,就兩腳一蹬歸了西,多可惜?”
離去時李甫瞥了一眼遠處還站著的劉浩氣,神色森然,眼眸中寒意乍現。
劉浩氣全當作沒看到一般。
會散。
皇帝率先離席,隨後群臣有序散去。
趙牧一把將還趴在長凳上的趙長寧扶起,笑道:“二弟,大哥害你今日又挨板子了。”
趙長寧捂著屁股蹦蹦跳跳幾步,嘿嘿笑道:“怕個啥,小時候挨的板子還少了?”
隨後趙牧拐了拐趙長寧的胳膊,半開玩笑似的笑著說道:“放心二弟,你這頓打不會白挨,大哥定會讓李甫這廝不得善終!”
原本還有些笑意的趙長寧望著大哥的陰沉臉色,突然一愣,只感覺眼前的大哥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走,去我的東宮,這麼久了咱們兄妹幾人還沒好好聚過,今日定喝他個一醉方休!”趙牧將頭撇向柳白韻,“你在前面先回去,收拾幾間乾淨屋子出來。”
柳白韻愣了愣,隨後恍然過來,“哦…好。”
雖然有些疑惑趙牧的變化,但也並未太在意,只當是這段時日吃了苦頭慕然醒悟了,隨後與趙牧勾肩搭背,一蹦一跳往東宮方向走去。
大公主趙欽瀾,笑著跟上二人,打趣道:“恭喜你啊太子殿下,又為天下開闢了一條不得了的新政。”
“哈哈哈!真正的太平盛世,當如此!”
“哈哈哈!大哥有膽魄,就憑大哥敢與李甫老兒鬥,我就服你,以後只要是要幹一幹李甫,我安南王一定幫幫場子!只是不知道他老孃還在否?要不然老子吃點虧給他當爹好了。”
“……”
這一日,京城內外,舉國震驚。
太子殿下授意禮部一紙詔書昭告天下,說是今年春闈,不僅僅年齡放寬了,還頒佈出了一條天下人連想都不敢想象政令。
女子也可參加科舉,入仕為官!
這就使得女子的地位被空前的拔高。
這是大周曆史上頭一遭的大事,有喜有悲。
喜的是女人終於被解放,不再深居簡出,更不用再依靠男人,悲的是男人,這就標誌著對女人的統治力開始下滑。
兩淮、關東、江南等多地紛紛炸開了鍋!
不少受到三綱五常浸淫的大家頑儒士,紛紛上街帶頭抗議,更有些就這麼跪在官府門口,說是陛下不收回成命就要跪死在大門口!
有些個女子,甚至被自家丈夫囚禁在家,不允出門,更不許看書,嚴重的乾脆打斷雙腿,鎖在深院。
幾家歡喜幾家愁。
豪門愁,貧家喜。
還未嫁出去的女兒們,開始奮發讀書,被丈夫打罵的,乾脆上請官府和離,背上書囊挑燈夜讀。
生了女兒的,不再是嫌棄的目光,照樣疼愛有加。
隨後,朝廷趁熱打鐵連續出臺多種政策大力鼓勵女子從士,還專門為其設立一些部門,比如浣紗院,學宮祭酒、皇子陪讀等。
夜已深,初春的深院寧靜,如水的月光下有一小石桌,幾人圍桌而坐推板換盞,好不愜意。
“好歹也是個太子,你這偌大的東宮也沒幾個僕人丫鬟,是不是過於寒顫了些?”安南王趙長寧吸了一口產自洞庭湖的醉蟹,嗤笑道。
一旁一個吸溜地滿臉是油小姑娘,擦了一手嘴邊的油脂,有些醉醺醺道:“皇兄是沒去二哥的王府看看,那才叫一個氣派,比你這破東宮大多了,裡面光是丫鬟就有好幾個!”
趙牧寵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道:“屋子再大,住的人就這麼點,有什麼用?丫鬟僕人再多沒有一個自己信任的,又有什麼用?”
小姑娘哦了一聲,低下了頭。她知道自己的大哥應該是不開心了,但是不開心也沒事,這不是有自己這個妹妹陪著他麼?
皇兄以後要是感到孤單了,那可得多給皇兄送幾大籃子洞庭湖酒蟹來。
江翎兒以需要練功為由沒來,石桌上坐有五人,柳白韻、趙牧、趙長寧、趙玉玲。
大姐趙欽瀾瞥了一眼那自顧自埋頭吃蟹的傢伙,沒好氣道:“老二你也是,這才封王幾年就敢這麼窮奢極侈!須知要多為百姓想想,切勿貪享民脂民膏!”
沒想趙長寧丟掉手中的蟹殼,滿不在乎道:“人這一輩子就這麼短暫,說不定哪天就沒了,命這種事情誰說得準?還是享受一天是一天在理,我這人呢沒什麼追求,得過且過,只要我自己過得開心了,我在乎的人過得好了,比什麼都強!”
趙欽瀾搖了搖頭,伸手在老二的頭上重重敲了一下,“歪理!”
太子嬪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為眾人倒酒,並沒有打擾眾人這少見的溫馨時刻。
“韻兒,你既成為了太子嬪,就要多為太子著想,他這人雖然談不上什麼好人,但是做姐姐的是最瞭解他的,只要是他身邊親近的人,他都不會虧待的,你要多幫幫他,有時候人也會衝動,要是牧兒什麼時候頭腦一昏作出了什麼荒唐之舉,你作為旁觀者清,一定要多加勸阻。當然要是牧兒如何欺負你了,你只管寫信告訴我,我定不會饒他!”
趙欽瀾為在一旁一直忙活的柳白韻挑了一個最大的蒸蟹,笑著說道。
柳白韻快速瞥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頤的趙牧,見其並沒有很大的反應,這才小聲說道:“我只是一介女子,自然沒有太子殿下高瞻遠矚。”
“你不必自謙,大姐說什麼就是什麼。”趙牧瞥了一眼柳白韻,淡然笑道。
柳白韻怔怔點了點頭。
“二弟大姐這次來了,一定要多呆一段時間,咱們四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好好帶你們玩玩。”趙牧喝了一口酒,雙眼泛起了一絲醉意,笑道。
這是柳白韻頭一次看見招募喝酒,大多時候這個傢伙都保有絕對的理智,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迷離狀態,不由得讓柳白韻看的有些呆滯。
“我明天就要走,我這次來京城已經久的了,晉州那邊我不能離開太久。”大姐率先說道。
“這麼快就走?!”趙牧失聲道。
趙長寧拍了拍趙牧的肩膀,“大哥啊,想必你也聽說了,南詔那邊最近有些不安分,我也不能離開太久了,此地距離南詔甚遠,路上還有將近一月的路程,所以得儘早的趕回去。”
趙牧嘆了一口氣,只是自顧自喝著酒,隨後他緩緩放下酒杯,用帶著些許酒意的眼目抬頭望向遠處的圓月。
閤家歡圓。
趙牧突然沒來由勾了勾嘴角。
就連今日夜的團圓,又何嘗不是在他的謀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