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後宮二三事
天剛矇矇亮,霧氣還氤氳在城中街道上,有些朦朧的意味。
在通往皇后後宮的那條街道上,有一男一女迎著霧氣緩緩前行。
“你在這兒等著。”後宮門口,趙牧對身邊的女子說道。
江翎兒點了點頭,神色淡漠,反手握著著雪霽長劍,背對趙牧安安靜靜地站在了門口。
進入後宮,走到一處,趙牧抬頭望了望頭頂那塊刻有“慈寧宮”字樣的牌匾,隨後一步跨進。
慈寧宮。
整座宮殿香氣撲鼻,綾羅香帳嫋嫋縈繞。
後宮中堂處,有一稱得上風韻猶存的女子,身披一件寬大的雪白狐裘,高高坐在軟塌之上,約莫三十多歲,眼眸微眯,看不見表情的臉上似有一層寒霜。
她的手上握有一個竹簍編制的小火爐,是來自江南那邊的小玩意兒,內建銅壁,只需添上一點木炭點燃握在手中,暖手至極。
她的身旁還坐著一年輕人,正手捧著一本《治國論要》,小聲吟誦著。
突然,屋外大搖大擺又走進一人。
那人走近後,甩了甩袖子匍匐在地,朗聲道:“兒臣問母后安!”
皇后李蕭媚抬了抬有些疲態的眼眸,看了一眼來人,有些微楞,隨後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霾,道:“什麼風把太子吹到本宮這後宮來了?”
趙牧回道:“兒臣前陣時間一直忙著處理公事,所以沒來得及來向母后請安,今日一得空便第一時間來了這後宮面見母后。”
李蕭媚單手扶在下頜上,也不叫趙牧起身,上下打量著這個劫後餘生的太子殿下,笑道:“本宮聽說你先是因為巫蠱之禍下獄,差點被問斬,昨日又差點在禮部尚書府丟了性命,你還真是不讓母后省心啊。”
匍匐在地的趙牧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漫不經心道:“多謝母后關心,已無大礙,皆是陳先那個狗東西篡動王茂山謀反,已經被兒臣當場震殺,兩百金吾衛也是一個沒留!”
李蕭媚眼神閃過一絲陰冷,但很快恢復,“起來吧。”
“謝母后。”趙牧這才站起身。
一旁,正在揹著書的四皇子趙志山,突然也站起了身衝趙牧拜了拜。
“大哥,好久不見。”
趙牧眯了眯眼眸,眼前這個十七八歲,身材修長,頗有一副器宇軒昂意味的四皇子,正是皇后李蕭媚的親生兒子,趙志山。
趙牧笑著回道:“四弟,在學功課?學的什麼?”
“學的《治國論要》。”
趙牧哦了一聲,有些驚訝之色,“我記得翰林院沒有沒有這門課程吧?我記得不錯的話《治國論要》是屬於國子監,只有儲君才有機會學的,怎麼會跑到翰林院去呢?”
趙志山一臉真誠道:“翰林院的大學士們和李甫李丞相說,這門課程大哥你不願意學,也不想學,怕浪費了所以就叫我去學了,只不過是研究學問而已,並沒有其他意思在裡面,想必大哥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只不過四弟學了也無用,治國要論是皇帝學了才有用的。”
“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呢?”趙志山笑眯眯道。
趙牧突然雙目一凝,眼中殺機盡顯。
小小年紀,野心不小!
趙志山也不甘示弱,手捧《治國要論》與抬起頭與趙牧直直對峙。
一時間,一股鋒芒畢現的緊張氣氛在大殿充斥開。
皇后李蕭媚咳嗽了一聲,打破緊張的氣氛說起了一件往事:“牧兒,本宮記得你過繼給我的時候才三歲大小,那個時候我剛剛當上皇后,你是本宮名義上的第一個兒子,我記得當時你有一個小名叫什麼來著……”
“哦,本宮想起來了,好像是叫天兒!”
“本宮卻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一個地位卑賤的側妃能取出什麼好聽名字?所以本宮才為你取了現在這個名字,趙牧!牧字多好聽。”
趙牧瞬間抬頭朝軟塌之上的那個丰韻女子看去,那人滿臉笑容回視著。
趙牧突然嘴唇動了動,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李蕭媚臉上的笑容卻更加濃郁了,因為她讀懂了趙牧嘴唇未吐出的那幾個字是:
“你在找死!”
牧,放牛放馬者,更多的詮釋為北方蠻夷韃虜的意思。
更多的意味,是粗魯卑賤之人,也配當大周的帝王?
皇后臉上有些疲態,淡然道:“太子好不容易進宮一趟,本宮給你備了一份禮物。”隨後李蕭媚轉頭滿臉寵溺地看向趙志山“當然也有你的份。”
趙志山與趙牧微微躬身。
李蕭媚揮了揮手,一個小太監端著一方紅木端盤走了出來,端盤上蓋著一抹紅布。
皇后娘娘走下了軟塌,小太監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走到四皇子趙志山跟前,掀開了紅布的一角,露出一頂漂亮至極的虎頭小氈帽,她伸出纖細的小手拿起那頂氈帽輕輕放到了趙志山的頭頂,滿眼溫柔道:
“山兒,春寒還有些凍人,母后特地為你親手縫製了這頂錦絲頭鍪,小心著涼。”
“謝過母后。”趙志山重重點了點頭。
隨後李蕭媚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趙牧,嘴角露出幾分譏笑,將剩下的紅布一腳掀開,露出一雙金光璀璨的金靴。
她指了指趙牧,“給他送過去吧。”
趙牧看著送來的那方金靴,笑了笑,將視線移到四弟頭頂的那方氈帽上,說道:
“四弟頭頂的這個帽子讓我想起了一個成語,‘沐猴而冠’,帽子戴的再好看也只不過是張冠李戴的無冕之王,騙騙自己倒是可以,只不過我得提醒四弟一聲,你可千萬不要戴出去了,以免引得外面的人笑話,說我趙家無人。”
趙志山與皇后臉上的顏色都不太好看。
趙志山臉上抽了抽,回道:“大哥說的是,但是四弟也要提醒一下大哥,以後不要冒冒失失帶著十人就敢去抄一個六部尚書的家了。”
“共勉。”趙牧笑眯眯道。
“這雙靴子兒臣甚是喜愛,謝過母后割愛,有了這雙金靴,天下九州兒臣哪裡去不得?”趙牧哈哈大笑:“就不打擾母后了,兒臣告退了。”
李蕭媚眼神中明顯的有些不耐煩,甚至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厭惡之意,她微微蹙眉揮了揮袖子。
趙牧在走到門口時,突然轉身,皮笑肉不笑道:“還有,現今外面朝堂有些動盪,母后以後最好安安靜靜待在後宮不要亂跑,若是兒臣一不小心波及到了母后身上,那就不好了。”
李蕭媚冷笑一聲,一字一頓道:“那太子可一定一定一定要小心了。”
趙牧轉身離去,走出皇后的慈寧宮,天已經大亮,晨光熹微照射在那雙金靴上,熠熠生輝。
趙牧緊緊將金靴篡在手中,將手指掐的發白。
“履雖鮮不如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皇后好心機。”
鞋雖新,不能放在枕頭上;帽子再破舊,不能當鞋。
言外之意貴賤不可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