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無心路人
用血寫的,十六個字?
東城門,鬧鬼?
朱棣看了眼徐皇后,疑惑地問道:“東城門守門的兵士,沒看到誰寫的嗎?你具體形容一下,怎麼個鬧鬼?”
“啟稟陛下,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清楚,是總兵李雙通知臣的,因為大人陪著皇后和您,臣便代替大人先行去看了。”
方虎形容得有模有樣,聽得朱棣、徐皇后、於嘉、滿新雨、夏侯瑛都皺起了眉頭。
就在今天早上,總兵李雙敲開了縣衙的門,說守東城門的哨長跟他彙報,城門前走過來一個人。
那個人臉色蒼白,渾身是血,最開始,兵士還以為是其他縣的流民呢,趕快上前迎接。
可到了近前,兵士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只見那個人左胸口有個大窟窿,空空的,雙眼已經被挖掉了。
聽到此處,滿新雨抱著孩子走開了。
朱棣一生殺過很多的人,自是不怕什麼血腥的東西,或許他也認為這世上有鬼,但是他不怕鬼。
而於嘉則不同,他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華夏幾千年征戰不休,死了多少人誰都不記得,若是有鬼的話,豈不是遍地都是鬼?
然而,聽著方虎繼續說下去,於嘉也有點動搖了,他就是死過的人,不就是在另一個時空重生了嗎?
說不定……
“你彆著急,接著說。”
“遵命,陛下!”
縣丞方虎繼續形容著。
本來他也不相信,只認為那些兵士沒有睡好,值夜產生了幻覺。
他便帶著縣中的仵作和衙役,和總兵一起趕到了東門前。
方虎從死屍身上找到一塊牙牌,上面寫著至正六年生人,名叫司馬遠,大都,宛平,將水鄉,井口裡人士,居然還是個秀才!
可仵作卻說,此人年不過二十,不可能是幾十歲的人!
而且,這人不可能自己走過來,也不可能在地上用血寫上字,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心,也沒有眼睛,並且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夜裡!
但是,守門的兵士卻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走過來的。
聽到此處,朱棣聽不下去了。
他信鬼神,徐皇后的病剛好些,不想讓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沾上,便揮了揮手說道:“仙嬰,你去調查一下此事,朕相信你,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遵命,陛下!”
於嘉帶著衙役和方虎,仵作,和總兵李雙一同來到了東門前。
那屍體死狀極其恐怖,臉色慘白,沒有眼睛,胸前還有一個大洞,也沒有心臟。
並且,皮膚十分光滑,要說他是至正六年生人,不僅仵作認為不可能,就連他也認為不可能。
屍體之間還有血跡,地上歪七扭八寫了四行字,夕陽大郎,濫用職權,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四句話,什麼意思呢?
於嘉接過牙牌,左右翻看著。
牙牌那個東西,都是各地自己製作的,真實性無從分辨,會一點木匠活的,幾乎都能雕刻出來。
只要找到將口鄉,詢問一下鄉老知不知道這個人,再找到井口裡的里長,就能確定這人的身份。
於嘉先不急著順藤摸瓜,讓總兵李雙將昨天東門值夜的五人,全都帶了過來。
李雙是正七品,和知縣一個管民,本是一個管兵,互不隸屬,但他跟隨於嘉出征漠北,生擒鬼力赤,對於嘉佩服的五體投地,也是言聽計從。
宛平縣此時,流民大多數都在南門,有部分在西門,東門和北門流民並不多,輪作職業的兵也少,只有一個什的兵力。
於嘉看著那什長的眼睛,聲音冷冷的問道:“是你親眼,看他走過來的嗎?”
那什長搖了搖頭,說:“侯爺,當時我沒看見,是六子和小龍在守門,我也是聽他們兩個彙報的!”
哦?
六子和小龍?
於嘉轉頭看去,盯著兩個士兵的眼,重新問了一遍。
之前就說過,任何人撒謊不會做到完美,因為他有一個思考的過程,還有一個故意裝作淡定的過程,再牛的戲子,臨場發揮眼中也有慌張!
“是你們,親眼看著他走過來的?”
那名叫六子和小龍的兵士,同時點了點頭。
六子非常堅定地說:“大人,是我親眼看他走過來的!但是他怎麼在地上寫的字,我沒看見……”
小龍也說:“大人,今夜陰天,空中無月,早上又升起了大霧,但我確實看見,一個披頭散髮,滿身是血的人走到了這個地方,而後,撲通一下倒了。當時,我尋思是流民,可能餓暈了,便叫上六子一起出城,到了跟前,就看到這番景象!”
哦!
這樣說,於嘉心裡還踏實了些。
天空無月,還有大霧,說不定背後有個人,故意將他送到這個地方,然後撤了呢?
若是那人穿的黑衣,此時沒有探照燈,又怎麼能被人發現?
自己走過來的結論是不可能,兵士們沒怎麼讀過書,眼神還十分的淡然,撒謊的結論也不太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製造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從而,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於嘉收起牙牌,轉頭對李雙說:“李總兵,借我一百名騎兵,大約三天時間,我怕人少了不夠用!”
總兵李雙對於嘉非常恭敬,可能是感激於嘉帶他出徵漠北,若不是面前的侯爺,他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百將。
“大人,一百兵夠用嗎?我給你二百騎兵,以防萬一!”
“那就多謝總兵了。”
二百騎兵就緒,於嘉配上了一把劍,帶著兵士和衙役翻身上馬,向宛平縣的將口鄉而去。
那將口鄉很遠,也很偏僻,在燕山山脈之中,路由不好走,一個時辰才到達將口鄉。
地方自治,又有吏不下鄉之說,如果不是發生這件奇異的事,可能他這一輩子都不會來這個地方。
將口鄉最大的宗族姓劉,鄉老今年六十幾歲,是此地劉氏一族的族長。
見知縣到來,鄉老帶著一大家子人,出門親自迎接,有的伏地叩拜,有的躬身作揖。
沒想到,將口鄉劉家的秀才還挺多,算丫鬟在內五六十人,共有五個秀才,不必跪拜知縣,鄉老便是其中之一。
於嘉掏出牙牌遞給鄉老,開門見山地問道:“劉鄉老,你們這裡,有沒有井口裡這個地方?”
就連縣衙的師爺陳星,都不知道有井口裡這個地方,自然要先問此處。
誰知,劉鄉老接過牙牌,仔細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大人,這個井口裡,就是我們這個裡,現在叫劉家裡。但是,沒聽說有姓司馬的人啊!”
沒有?
於嘉仔細地檢視了一下牙牌。
這牙牌,看似有些年限了,不像是剛剛雕刻出來的,並且,牌子上有一股松油味道,很濃。
“劉鄉老,你確定這裡沒有叫司馬遠的人,之前,或者說從來都沒有過?”
“大人,我很確定,這裡沒有叫司馬遠的人!因為,我就是前元的至正元年生人,還是劉家裡土生土長的人。”
哦?
於嘉尋思片刻,問道:“劉鄉老,會不會是你年輕時,服兵役或者徭役的時候,有流民來到此處定居,等你回來的時候他又走了呢?”
劉鄉老想了片刻,回答道:“大人,這不太可能。因為我腿上有傷,從小沒服過兵役,交稅都是兩倍。而且,還是家裡的絕戶,洪武年間也沒服過徭役。”
這就奇怪了!
於嘉一直盯著這鄉老的眼睛,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眼神中明明有心虛的慌亂,雖然掩蓋得很好,但也被於嘉精準的捕捉了。
如果感覺不錯,面前這個老頭,應該是撒謊了!
但苦於沒有什麼證據,於嘉也不好直接說明,只能藏了個心眼,帶著人走出了鄉老的家。
那劉鄉老連忙說:“大人,現在眼看到中午了,在府中吃完飯再走吧!”
“多謝鄉老美意,事情緊急,就不在這裡吃了。”
於嘉帶著縣丞方虎和仵作,走出了鄉老的家,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村子。
劉家裡,就是井口裡。
因為是鄉“政府”的所在處,此處比其他鄉里要大很多,目測應該有兩百戶左右,大約六百人。
那鄉老帶著家人和百姓,將於嘉和二百兵士送出了村口,目送他們消失在視野中,這才返回劉府。
於嘉回頭命令道:“出個三人小隊,回縣衙,找來各鄉百姓的花名冊,清點一下,有沒有叫司馬遠的人。”
“得令!”
身後三名騎兵,飛馬消失在視野之中。
與此同時,山上下了兩名百姓,一男一女,揹著一捆柴,站在路邊,等待著隊伍過去。
於嘉轉頭笑道:“大哥大姐,你們是那劉家裡的人麼?”
兩位百姓一看就是老實人,跪地叩頭說道:“回大人的話,我們試著劉家裡的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於嘉翻身下馬,從兜裡找出一兩銀子,上前塞到了男人手中:“大哥,我問你一個事,希望你如實回答,這銀子就是獎賞你們的。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司馬遠的人?”
誰知,剛問出這個名字,男人女人臉瞬間慘白,渾身也不由的抖了起來,將銀子塞回了於嘉手中。
“大人,大人,那個名字我不敢提及!我夫妻二人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才過上好日子,您換個人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