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以德報怨
不僅於阿航夾腔帶調,於虎、於江和五伯,臉上也都帶著諷刺的笑。
“大郎,你瘋了?連朝廷命官也敢冒充,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啊!”
“這個小戲精是誰,你進城就看見我們了吧,故意找他來演一下,嚇唬我們呢?”
“你什麼樣叔伯們不知道?再說了,秀才只能教書,配當官嗎?你若能當上刑名師爺,我管你叫三叔!”
哼!
於嘉懶得和這些人解釋。
陳總甲就在他們身後二十丈外,用不了幾句話功夫就走過來了,也不需浪費口舌。
那衙役牽著馬,一手抓得刀,回頭瞪了一眼幾人。
“大膽,竟敢對刑名師爺不敬?”
哈哈哈!
於虎、於江、於阿航和五伯,笑的是前仰後合。
“眼睛瞪的那麼大,嚇唬誰呢?孩子,你搞清楚沒有,他今年才十八歲,比你年歲還小,還是個秀才,如何當得刑名師爺?”
“孩子,老夫也做過衙役,告訴我,依大明律,他冒充朝廷命官,你給他做偽證是什麼罪名?”
“兄弟,他在縣府書房和大人讀書,想必你們認識,我們幾人也不告你,趕快走吧。”
“就是,里長都不幹了,還找什麼刑名師爺,笑死人!”
被四人這麼一數落,那衙役也有些疑惑了,之前幾次和於嘉出動的衙役,都是劉總甲快班的人,他並沒見過於嘉幾次,之前,也不知道於嘉叫什麼。
只是剛才,陳總甲讓他快點跑上來,接過前面小子手裡的韁繩,說他就是新任的刑名師爺。
那會不會是他看錯人了,不是這個小子?
衙役左右看了看,周圍並沒有牽白馬的人,有些凌亂了。
這時,於阿航發現了身後走過來陳總甲,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大郎,看看誰來了,是男人你就別跑,讓你再裝!”
隨後,於阿航便向陳總甲跑了過去,先是作了個揖,而後,回頭指著於嘉說:“陳總甲,前面那個小子,僱傭那個衙役,冒充刑名師爺!”
嗯?
“冒充刑名師爺?”
這話從何說起呀?
陳總甲看著於嘉和衙役,一時間不會回答了。
他也知道,這於阿航是於嘉的族人,可新的頂頭上司就站在面前,這於阿航狀告官員,該不該抓呀?
“他和你說了麼,是他僱傭的那個衙役?”
於阿航搖了搖頭,說:“陳總甲,那小子是我的族弟,雖然他沒說,但我十分了解他的秉性,肯定就是他僱傭的!”
陳總甲搖了搖頭,沒有再回於阿航的話,而是帶著二十衙役走到了於嘉面前,隨後,眾人齊齊單膝跪地,高聲道:“屬下參見刑名師爺!”
呃……
於虎、於江、於阿航和五伯看見這一幕,手裡拿著的馬鞭都掉在了地上。
不是……
於嘉彎腰,扶起了陳總甲,對眾位衙役笑道:“眾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師爺!”
陳總甲回頭看了一眼,笑道:“師爺,這幾個人……”
“我處理!”
於嘉揹著手,昂頭走到長水裡幾人面前,冷冷道:“我不想招惹你們,你們就像蚊子一樣嗡嗡地叫。我有時真懷疑,你們腦子裡是不是漿糊?怎麼想的,我會傻到去冒充朝廷命官?你們也不想想,衙役乾的就是抓人,還能認錯人?”
“不是,不是……”
那於虎,於江,於阿航和五伯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陳總甲。
見陳總甲肯定的點了點頭,幾人冷汗順著鬢角便滲了下來,腿也都不由得抖了起來。
於嘉又走了兩步,看著於阿航的眼,說:“阿航哥,你為何咄咄相逼呢?最後一句話,說得多餘不多餘?身為秀才,熟悉大明律,你和我說一說,百姓告官,無論對與錯,先要做什麼?”
啊?
於阿航臉瞬間就白了,顫抖的聲音說:“大郎,不不,師爺,百姓告官,無論對錯,先要打二十大板。”
唉!
於嘉閉上眼,無奈地說:“我為什麼不理你們?就是怕你們說不敬的話!我處理也不是,不處理也不是!此時,圍觀的人這麼多,讓我怎麼包庇你?”
於阿航啞口無言,默默的低下了頭。
於嘉一甩袖子,揹著雙手轉過身,冷冷放下一句話:“陳總甲,將於阿航帶回縣衙,打二十大板!”
“遵命!”
陳總甲一揮手,兩個衙役上前扣住了於阿航的胳膊,跟隨他走了出去。
縣府門前,衙役搬出一個凳子,把於阿航壓在了上面。
陳總甲是個明事理的人,給了衙役們一個眼神,衙役們也都知道輕重,只有最後三板子用了力,讓於阿航屁股開了花。
於阿航被於江和於虎扶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於嘉一眼。
於嘉上前,對於阿航說:“你是我的族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不是你咄咄相逼,我又如何能罰你?是你太過愚蠢,讓我不得不對你動刑!去讓太和先生給你處理一下,過後我去結賬,走吧!”
啊?
一番話,於阿航怒氣徹底散了。
眾人皆知,那板子有輕有重,打殘疾也不成問題,然而,衙役卻沒有下黑手,只有三板用了力。
不由得,於阿航眼睛溼潤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連抽了自己四個大嘴巴,羞愧地說:“大郎,我才看明白,你心胸如此寬大!是我的錯,阿航哥欠你和弟妹的呀!”
於嘉也能聽出來,於阿航並不是畏懼他的身份,而是他像諸葛丞相一樣,以寬容和大度,徹底讓這個孟獲臣服了!
於江、於虎和五伯聽見這話,臉也不由得都紅了起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和於嘉鬥了一年多,造謠、搶生意、謾罵、大打出手……可一頓板子才明白,族人還是族人,關鍵時候,於嘉還是手下留情。
沒等三位叔伯說話,於嘉背對著幾人揮了揮手:“走吧,找太和先生拿些金瘡藥,晚上我去結賬!”
說完,於嘉便頭也不回的進入了縣衙。
剛進入縣衙,途安和孫寧便拍手迎了上來。
途安接過衙役送上來的官服和官印,雙手送到於嘉面前,笑道:“不愧是江大人最得意的門生,處理的很周全,既懲罰了他們,又讓百姓說不出什麼。”
孫寧站在一邊,捋著鬍鬚說:“大郎心胸廣闊,海納百川。我斷定,他將來必是登閣拜相之人!”
那孫寧、字藝寧,號長風,今年三十有六,比途安大四歲,也就是縣學教書的先生,如今,是遷安縣新的錢穀師爺。
“大人,長風先生,學生遲到了!”
嗨!
途安一把摟住了於嘉的脖子,笑道:“大郎,你我是兄弟,何必如此客套?以後沒人的時候,就叫我清波兄就行,而他,你叫他長風兄即可。”
嗯!
“那大郎就冒犯了,清波兄,長風兄。”
於嘉進入內堂,將官印交給了管家,並叮囑縣府管家保管就好。
而後,在僕人幫助下,於嘉穿上了從九品的官服,站在了鏡子前。
別說,看著真比粗布麻衣帥。
在大明朝,要想判定是文官還是武官,或者判定是幾品官很簡單,只要看胸前的補子即可,就是縫製在官服胸前的正方形圖案。
五品及以下常服為藍色,四品及以上常服為紅色,靴子、帽子為黑色。
武將官服上繡的是猛獸,一品、二品是獅子,三品、四品是虎豹,五品是熊羆,六品、七品是彪,八品是犀牛,九品是海馬。
而文官的官服截然不同,繡的都是飛禽,品級不同,飛禽的品種就不同,姿態也是不同的。從一品到九品,分別是仙鶴、錦雞、孔雀、雲雁、白鷳、鷺鷥、鸂鶒、黃鸝,鵪鶉。
還有更尊貴的一種官服,就是蟒袍,是王爺或者皇帝恩賜功勳卓著的大臣、武將的,有著極高的榮譽象徵。
此時,大明其他州縣的師爺有沒有官階不清楚,但在這個時空的永平府,師爺就是從九品,官服也就是藍色,胸前繡著鵪鶉。
剛上任,於嘉並沒有接到什麼工作,便和獄吏檢查了一下縣獄。
那縣獄,就在縣府的下面,屬於一個超大號的地下室,裡邊有八個獄卒,一大堆刑具,但裡面一個犯人都沒有,那些獄卒也無所事事,如果不是於嘉進來了,恐怕都睡著了。
當天下午,於嘉快馬加鞭回了家。
也是為了顯擺,他將自己的官服帶回了家,穿給家人們看了看。
黃昏時分,於江幾人回到長水裡,將清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於天洋聽後,當即就怒了,扯著柺杖,追的於江幾人滿街跑。
要說趕走一個財神爺,於天洋也認了,可這些愚蠢的族人,竟然趕走了這麼有前途的孩子!
十八歲當刑名師爺,前途無量啊,誰知道再過十年後,於嘉會成什麼大人物呢?
接下來的幾天,遷安縣也沒有什麼案子,無非是十三個鄉的鄉老,派人送來一些百姓鬥毆案子的案卷,鄉里自治,沒有死傷也輪不著他處理。
原來的陳府,被換乘了於府,但於嘉並沒有招僕人和丫鬟,而是將那於府也鎖了起來,只有忙的比較晚的時候,於嘉會過去住一夜,大多的時候,還是回夕陽里居住。
陽春三月,萬物復甦。
大雁呱呱呱叫著,成群結隊飛回了遷安縣。
卯時三刻,朝霞染紅了河水,淡淡的晨霧中駛來了一片片潔白的帆影,流光溢彩的青龍河上,好似綻開了一朵朵白蓮花。
船首甲板上聚集了一群身著寬袍的人,為首一人揹著雙手,滿懷期待的看著不遠處的城池。
“燕山,還是這樣的雄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