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蚍蜉撼樹
因為科技儀器的缺少，預產期根本無法準確預測，只能透過大夫詢問、診脈給出個大致的產期。
孔毅說是十月份前後，早上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於嘉以為還要幾天，沒想到，九月下旬就要生了。
於嘉來不及和眾人打招呼，跑出門翻身上馬，不時便來到了太和醫館。
孔毅還以為是哪位大人物來了，沒想到是於嘉，剛想斥責他在城裡不準騎馬，誰知於嘉根本就不和他廢話，扯著手腕就將他拽了出去。
“太和先生，你推斷的也不準呢，我娘子要生了！”
“慢點慢點！我又不是神仙，能猜中哪天呀？你娘子要生了找穩婆，找我幹什麼呀？”
這時代，女子生子就是一次渡劫，後世難產會有剖腹產，現在如果難產，基本上就是一屍兩命。
於嘉也不管那麼多，反正孔毅也不能生氣，萬一產後出現什麼問題，有他在，還能第一時間救人。
一路風馳電掣，但於嘉和孔毅回來的時候也晚了，滿新雨虛弱地躺在床上，看著於嘉笑了笑。
隨後，穩婆抱著一個熟睡的孩童迎了上來：“於里長，恭喜你，母女平安！”
無論是前世今生，這都是他第一個孩子，於嘉接過孩子看了一眼，嬰兒臉上的褶子還沒平，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穩婆連忙解釋道，孩子剛出生都是這個樣子，臉上的褶皺很多。
嗨！
什麼樣他都喜歡，解釋這個幹嘛？
大舅母見於嘉笨手笨腳的，便將孩子接了過去。
孔毅給滿新雨把了脈，見她除了身體要虛弱一些，其餘並無大礙，便無奈的說：“大郎啊，啥事不得穩當一點嗎？你差點把我骨架子顛散了。”
“太和先生，得罪了！”
“好了好了！”
孔毅走到書桌旁，拿起紙筆，給於嘉寫了個產後大補的方子後，便讓於嘉派人將他送回了遷安縣。
於嘉坐在床邊，摸了摸滿新雨的頭，柔聲說：“娘子，辛苦你了！”
滿新雨嘟著小嘴，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相公，你說我是不是太瘦了，屁股太小了，怎麼就沒生出兒子呢？你別不高興哦！我之後要猛吃，把自己養胖，爭取生兒子！”
呃……
滿新雨竟然也重男輕女？
怪不得心情不太好，是有些患得患失啊！
那生男生女和胖瘦可沒關係，和屁股大小也沒關係，大舅母那麼胖，也沒見著生個兒子來……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便笑著安慰道：“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本來就想要女兒，我還要感謝你呢！”
唔~
滿新雨一時間凌亂了。
站在一旁的大舅母，滿劉氏和穩婆都懵了，一句喜歡女兒，將她們三個準備半個多時辰的解釋全壓了回去……
“相公，我以後肯定要生出兒子！先給女兒起個名字吧。”
“名字早就想好了，叫於阿娜！”
嗯嗯！
於阿娜，好聽！
產後，滿新雨要靜養，滿劉氏和大舅母便讓於嘉離開了房間。
一連幾天，於嘉都在忙活夕陽裡交秋糧的事。
夕陽裡七百人的秋糧分毫不差，而且，於嘉還交了三百貫的稅銀，途安看到白花花的銀子，嘴都樂開了花。
九月下旬，於嘉去鄉老家裡參加了鄉飲，聽鄉老傳達了永樂二年發生的大事。
因為是知縣的門生，有不少事他都知道。
四月，複道衍和尚姚姓，賜名廣孝，分為正二品太子少師，朱高熾為太子，朱高煦和朱高燧封為漢王和趙王。
八月，甲申科殿試，新科進士五百名。
九月，皇上派大將朱能，率大軍五十萬進攻安南國。
只有於嘉知道，朱能挺不過這個冬天了，會在路上死去，而那五十萬大軍也是號稱，也就是嚇唬人的數目，實際上就二十萬人。
之前，於嘉弄錯了鄉老孫子李鴻的功名，這次鄉飲才知道，他並不是童生，而他，在建文三年便透過了院試，成為了秀才。
怪不得院試李鴻沒去，當時，於嘉還在盧龍縣貢院找了他好幾天呢。
轉眼間，十月份的鄉飲到了。
家家戶戶搬出鐵鍋，都架在了夕陽裡的院子中，縣裡撥下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幹什麼，於嘉拿出了二十貫錢，大魚大肉，讓七百多夕陽里人好好地吃了一回。
百姓們都說，來年的里長還要讓於嘉擔任，這讓於嘉心中升騰起一抹自豪感，果真是幫助別人，快樂自己，做一個好官，被百姓愛戴，原來是這麼高興的事情。
但大明實行裡甲制，為的就是防止里長做成土皇帝，培養親人勢力欺壓百姓，所以，算做的再好也不能連任。
但現在的形勢誰都能看明白，於嘉在這七百多人的心中已經成了無法逾越的存在，誰執政，百姓們也都是聽於嘉的。
而且，明年是蘇毅的族弟蘇常錫執政，他從小就跟著蘇毅屁股後邊混，更是不會為難五個作坊，也不會耽誤百姓掙錢。
到了十月，山上的樹葉都黃了，一片一片飄落，於嘉不禁有種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的淒涼感覺。
遷安縣府，途安剛上任，沒配師爺，一個人要承擔經濟、刑名、治安三樣活，所以並沒有召集門生們講學，於嘉和其他秀才，都被安排到了遷安縣縣學學習。
但因為關係的原因，途安對於嘉有特殊的照顧，隔三差五，門生們就去縣府，取一套往年鄉試優秀答卷的小錄，並且給途安帶些禮品。
人情社會，自古已然嘛。
五個大作坊，有蘇毅全權打理，於嘉每日就躺著領錢，主持一些大事，也不耽誤學習。
而且，香皂、鉛筆原料攪拌，鐵匠鋪、玻璃作坊、水泥作坊爐子吹風加溫，都配上了斯特林外燃機，生產效率也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又因為一個月的促銷，除香皂外所有東西半價出售，夕陽裡的訂單大大提高，每天進賬的錢，對他來說都是數字，看都懶得看了……
其他鄉里雖說羨慕，但誰也不知道產量為什麼會這麼高，因為斯特林外燃機的秘密，於嘉規定每個人都不能外露，就是他們住在其他鄉里的親戚都不能說。
為了來年八月的鄉試，這一個多月來，除了三天一次去縣學讀書、還有照顧滿新雨母女外，於嘉每日就坐在窗邊，練習著往年各地鄉試的試題。
擔任里長這一年，於嘉感受到百姓感恩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他一定要考中進士，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一定要做官，就算做不成京官，也要成為一方知府，利用後世知識，帶領全府百姓致富！
萬民感恩，是一個什麼感覺呢？
胡思亂想之際，窗外下起了永樂二年的第一場雪。
邘……
也就是這時，一輛馬車在夕陽裡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於嘉起身看了看，馬車裡下來了三個人，每一個都帶著驚訝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於嘉不由地勾起了嘴角，窗外，正是秦尚、秦高和秦雲三人。
他們為什麼找上門來，於嘉不用猜也知道，那洋井，沒有打井的工具，更沒有打井的手藝，留在手裡，就是一堆廢鐵。
於嘉下樓，安排三人在大廳坐了下來，並且，給三人都倒了一杯茶。
那秦雲、秦尚、秦高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剛進入夕陽裡管轄地界，他們就被馬路驚呆了眼，離夕陽裡越近，他們嘴張得就越大，自動灌溉田，好幾個大廠房，全村都是水泥房……
夕陽裡村口，赫然立著一塊巨石，上面雕刻著五個大字，“遷安第一里”。最重要的，還是新任知府題的字！
秦尚和秦高恨不得一人給秦雲一巴掌，人家和知府大人關係這麼硬，契約給知府送去又能怎麼樣，還能賠錢不成？
當三人看見夕陽之家雄偉樣子，寬敞明亮的大廳，別出一致的風格，一人多高的壁畫時，更是步子都邁不動了。
片刻後，秦尚瞪向了自己的兒子：“有他娘你坐的地方嗎？給老子他娘站起來！”
呃~
“爹，我坐……我不是……”
秦雲被罵的一愣，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秦高沒有罵秦雲，而是紅著臉坐在一旁，緊緊握著拳頭，惡狠狠的瞪著秦雲。
當初簽訂契約時，真就應該和蘇銘來看看夕陽裡，早知道是這個規模，這麼誇張的生產力，打死他他都不會配合侄子實行這個計劃！
他經商三十幾年，竟然愚蠢到聽了秦雲的話，用兩千貫的投資，想把夕陽裡打得傾家蕩產，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這樣的經濟實力，就算賠了四千貫錢，對於嘉來說也不痛不癢，這份契約，這個計劃，完全是蚍蜉撼樹啊。
唉~
秦雲，完全就是個蠢材呀！
“爹，我不坐。”秦雲反應過來，連忙起身站在一旁，瞄了眼於嘉，高傲勁兒全都不見了，反而是滿臉的委屈。
“等回家再收拾你！”
秦尚轉回頭，對於嘉拱了拱手，滿臉尷尬的說：“於里長，殺人不過頭點地，之前，是我這個兒子不對，我帶他來給你賠禮了。是我們不自量力，你饒了我們吧，把那些貨都收回去，那兩千貫錢還給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