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熟悉的聲音
要說是夕陽裡有錢，這理由不成立。
糧食和錢在哪都能搶，不至於冒著途中被攔截的危險，如此大規模出動，穿過四個村落去夕陽裡搶錢。
而看夕陽之家被砸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奔著他去的！
很可能，這群山匪裡有人與他有仇，還有可能是因為夕陽裡的發展，干擾了那人的某種利益。
也就意味著，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復仇，巧妙的偽裝成馬匪打劫，誰知，天不遂人願，陰謀撲了個空……
這樣，於嘉更不能走了。
他必然要看看是誰仇恨這麼深，下手這麼狠，引山匪進入夕陽裡，連兩三歲的孩子都殺？
這時，吳波舉起刀，高聲喊道：“弟兄們，把炮對準賊窩的門，推了這個地方！”
“得令！”
尾部神機隊兵士，架上槓子，將大炮從馬車上抬了下來。
兵士們拿起工具，挖坑，立樁，架炮一氣呵成，隨後放入火藥，搗實，放入石球彈後，神機隊伍長上前，單膝跪地道：“總兵，一切就緒！”
嗯！
吳波猛然揮刀，高聲道：“放！”
兵士們點燃了引信，火藥呲呲向下燃燒……
轟！
一聲炸響，煙霧瀰漫。
那石球順著炮堂而出，不偏不正，打在了懸浮山關隘的大門上。
然而，這些山匪佔據此處之後，不僅將城牆加到了兩丈之高，而且，將城門也加固了很多，導致炮球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打在門上便彈了出去。
毫不誇張地說，懸浮山的門，比遷安縣的城門還要堅固！
吳波臉氣的通紅，每天有探子巡山，能讓山匪發展到這個規模？
吳波回頭，瞪著身後三位哨長罵道：“這些盜賊發展成這樣，你們是吃屎長大的？那些探子出來探報，都找地方睡覺去了是吧？”
三個哨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不能犟嘴，一句解釋，上級有一百句話對付你，後期穿小鞋的時候就來了，本就是管理不到，聽著罵就得了。
此時此刻，吳波有些束手無策。
本想著一門火炮，三個哨的騎兵就能端掉這個窩，誰知，他小瞧了對面這些山匪。
大明使用的火炮，是最原始的土炮，比電視劇裡紅衣大炮小很多，可能是鍊鐵技術的落後，並沒有什麼威力，加之炮彈是石球，並不是鐵彈，效果更是差了很多。
並且，這土炮發炮間隔非常久，需要重新裝填火藥，搗實，校正位置，還要重新指揮。
如果多了還有威力，此時就一門火炮，面對這樣堅固的關口，純屬撓癢癢啊！
但此時，除了轟也沒別的辦法。
那城牆高四丈，門前擺著刺馬架，山匪據守在城牆上，均勻分佈成一排，個個揹著大刀，拉著弓箭。
吳波想了想，轉頭一名哨長說道：“帶著你本部九十人，回去取雲梯，投石車，讓四哨也來，留五哨本部守衛遷安縣！”
“得令！”
三哨長高喊一聲，隨後，八九十個騎兵調轉馬頭，一起揚鞭而去。
吳波刀指前方，朗聲喝道：“繼續轟，直到把門轟塌為止！”
“得令！”
神機隊的兵士，繼續剛才的動作，炮車對準城門，裝填火藥，搗實，放入石球，點燃引信。
轟！
第二炮，那石球打在門上，將門震了三顫，但依舊沒造成什麼傷害。
第三炮，第四炮……
轉眼間，出來帶的那點火藥就沒了。
這時，城樓上傳來了一人的喊聲，因為距離遠，聲音十分微小，但能聽清他說的是漢語！
“你們打不下這裡，若是架雲梯強攻的話，你們也未必攻得下來，而且會死傷很多人！咱們還是談和吧！那三車錢糧就當孝敬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也再不回遷安縣！”
啊？
這話說得相當流利，眾人可以斷定，就是本地的口音！
可說話那人帶著斗笠，黑紗遮臉，根本看不清面容，於嘉只覺得聲音熟悉，好像似曾聽過，但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
“想屁吃呢？”
吳波橫刀立馬，高聲喊道：“我身為遷安縣總兵，只可馬革裹屍還，豈有與盜賊妥協的道理？給我繼續……”
吳波還未說出那個轟字，於嘉便騎馬湊上前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作揖道：“總兵大人，這樣打不行，小子有更好的方法！”
嗯？
這時，天微微泛起了亮光。
吳波這才注意到，昨夜，跟隨江平一起來找他的小子，此時並沒有留在縣府，而是跟到戰場上來了。
這也讓吳波這個軍戶，對面前的書生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要知道軍戶和書生，它是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更不可能出現好感的。
大明的軍戶，世世代代都是軍戶，永平府的永寧、山海兩衛，便是軍戶們的聚集地，兵士們可以在那裡成家、生子。
不打仗的時候，他們和老百姓一樣種地、打魚生活，而且，他們也可以考科舉。唯獨與農戶、匠戶不同的，他們不用交稅，也不必服徭役。
各地駐守的兵士都是輪崗，比如吳波這些人，並不是永久駐守遷安縣，而是三年一換，時間一到，接替他們的人就來了，他們交崗回家。
這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兵役法，但僅限於軍戶們。
一般文人都看不上軍戶，而於嘉能跟著軍隊進山剿匪，著實讓吳波驚訝。
吳波看著江平，笑了笑：“江大人，這位是？”
“吳總兵，這是我的門生，遷安縣的秀才，夕陽裡的里長於嘉，咱們用的肥皂、香皂、洋井，就是這孩子想出來的！你不妨聽聽他的意見，或許會有幫助。這孩子的鬼伎倆，有時我也自愧不如。”
哦，呵呵~
吳波點了點頭，說：“還真是少年英才，剛才，你說我這麼打不行，那你有更好的辦法？不妨你就說說，有什麼好辦法打進去？”
於嘉作揖，指著前方關隘說：“總兵大人，這處關隘你我皆知，乃是北平布政使胡誠，當年為了給皇上抹黑，幫助女真野人修建的！”
嗯嗯！
這些，所有人都知道。
那胡誠老賊，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見風使舵，如果不是他，朱棣也不能裝瘋，在豬圈裡吃了好幾年的豬食。
“總兵大人，你看這城牆上下顏色分明，擺明是後加高的，並且時間不長。
短時間內，能蓋出這麼高的牆，絕不是二三十人能完成的。
再者，我剛才我發現，炮擊城門時那門有反彈跡象，擺明了裡邊不止是城牆上這十幾個人，門後邊也有，最少還有十幾個賊推著門！
他們規模太大，又有弓箭，就算哨長取來雲梯，拉來大炮強攻，咱們也佔不到便宜，傷亡不可能少！”
嗯嗯！
吳波打過靖難，身法也非常好，而且，在永平府這裡，他剿匪有兩把刷子。
但他並沒因此而居功自傲，反而做人非常的謙虛，在這關鍵時刻，面對於嘉在他面前指指點點，他反而沒生氣，卻笑了起來。
“小夥子，你說的很在理，我也想過傷亡問題。但我們是軍戶，保護百姓是我們的天職，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譽！豈有怕死的道理？為了節省傷亡，那這些賊就不剿了？”
於嘉連忙解釋道：“總兵大人，我並非那個意思。兵法有云：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賊必然要剿，可這裡的賊不同，他們據守雄關，強攻佔不著便宜。”
吳波刀指前方，反駁道：“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現在，不知道里邊有多少糧食，這裡面有一口井，圍城耗時費糧，不強攻，難道要圍上三月再說？”
哎呀！
這解釋，還不太好解釋。
於嘉翻身下馬，蹲下身，刀在吳波面前畫著：“大人，我們可以用投石車，將轟天雷扔進去！我知道你想說，裡邊有山洞，炸不到什麼。但小子可以讓雷爆效果翻上百倍，今日日落之前，便可破此城！”
嗯？
讓雷暴效果翻上百倍？
吳波聽懵了，江平也一臉的不解。
那轟天雷，只能炸到一丈以內的人，遷安縣這裡總共才配二十枚，就算全扔進去，又有什麼用呢？
反而，轟天雷十分珍貴，如果全浪費後還沒攻下此處，吳波免不了受到處罰。
夕陽裡剛死了那麼多人，於嘉實在不想看見再有人因匪而死去，也不想想象，這些兵士家人們撕心裂肺的樣子。
“總兵大人，我以我的人頭保證，只要你們在這裡圍上一天，並取來三枚轟天雷，拉來一輛投石車，日落之前，必然攻破此處！”
嗯？
這時，江平上前，替於嘉說著話：“吳總兵，圍城一天不痛不癢，不如你就信他一天，若是有方法攻下此處，不傷一兵一卒，那不更好嗎？”
吳波尋思片刻，也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說：“行，小子，如果你真能讓轟天雷爆發十倍威力，我與你結拜為兄弟！並上書七營千戶大人！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幫忙？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圖！”
等的就是這句話！
於嘉提起刀，指著遠處城樓中央，那帶著斗笠、黑紗蒙面、講著一口流利漢語的賊：“留下那個人的命，把他帶到夕陽裡，當著百姓的面判他的罪，替夕陽裡死去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