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見官不跪
於嘉作揖,尷尬的笑著。
這話,看似好心教導,可聽著那麼不舒服呢。
不過也難怪,這種人遍地都是,同田賀寶一樣,壞心思倒是沒有,可總覺得別人不如自己。
同為里長或是秀才,本就是一個等級的人,偏仗著自己資格老,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強。
於嘉也懶得反駁,沒有必要。
長水裡的幾位里長,剛想替於嘉解釋什麼,於嘉便抬起手,打斷了幾人的話:“司馬兄說的在理,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做人,當不停汲取經驗,虛心求教!”
嗯嗯!
司馬良點了點頭:“能聽教誨,今後,必是成才之人呀!”
草!
你不過是個里長,今年剛執政,還教導別人成才,醉了。
於嘉也不回話了,轉回頭,盯著著縣府緊閉的大門。
不時,剛才質疑於嘉那幾個人,也走了上來。
“小兄弟,活到老,學到老!只有不斷地積累經驗,才能帶著裡中百姓脫貧,虛心的向他人求教,才能給自己增加閱歷!就像我一樣,當二十九年裡長了,兩次上任,百姓們都去家裡問候。這叫什麼,這叫信任!”
“……”
於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讓他裝的,叮囑別人,還得炫耀一下自己。
什麼叫信任呢?
就是換頭豬當上里長,開始執政,百姓敢不去問候?不去的話,怕你給穿小鞋唄!
兩個人炫耀之後,又有好幾個人又走了上來。
“小兄弟,吾輩總以誠心求之,虛心處之。心誠則志專而氣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終有順理成章之一日。心虛則不客氣,不挾私見,終可為人共諒。就像我一樣……”
“小兄弟,所謂人能盡其才者,在教養有道,鼓勵有方,任使得法也。夫人不能生而知之,必待學而後知,人不能皆好學,必待教而後學,故作之君,作之師,所以教養之也。就像我……”
“小兄弟,還有我……”
“還有我……”
於嘉表情平靜,也就當這些人放屁,大道理誰不會講?
今天,在我這裡你們都是消費者,愛咋炫耀咋炫耀。
半個時辰,於嘉都不知道換了多少人了。
有的炫耀自己是秀才,有的炫耀自己是童生,有的炫耀自己當過幾回里長。
老話講的好,越成熟的麥穗,就越懂得彎腰,那些鄉老、族長們和四五十歲的里長,沒有一個人上前顯擺的。
這時,吱嘎一聲悶響,縣府的大門開啟了。
知縣江平和途安、陳登兩位師爺,前後走了出來。
司馬良向於嘉身旁湊了湊,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兄弟,這是頭一回見知縣大人吧?咱們是里長,跪下行禮時候,不必如同百姓一樣俯首低頭,叩頭之後,可以抬起頭來。”
嗯!
於嘉看著前方,點了點頭。
司馬良笑道:“為兄叮囑你的話,你得記住啊!對你來說,這些經驗都是財富!”
這時,縣府文書喊道:“眾人見禮!”
“兄弟,跪下見禮!”
司馬良大部分人一樣,跪在地上,扣頭後直起了身來。
然而,他看見於嘉依然站在身旁,連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小聲嘀咕道:“兄弟,你瘋了?你咋不跪呢?不能對大人不敬!”
這幾百人裡,只有十幾人沒有跪,其中就有於嘉。
秀才以上功名者,允許見官不跪。
那長水裡的於阿航,知道於嘉是秀才,便沒有在意,同樣作揖行禮後,直直的站在原地。
“讓各位久等了,沒想到,本縣是最後一名,哈哈!”江平掃視著眾人,滿意的點著頭。
然而,看到於嘉時,江平臉上閃過一抹疑惑。
哎呀!
司馬良察覺江平的眼神,連忙又拽了拽於嘉的衣角,小聲說:“完了完了!你看似挺激靈,怎麼在這點事上犯錯誤呢?你這樣是大不敬,要打板子的!說不定里長位置都得丟,快點跪下來!”
那江平揮了揮手,說:“都起來吧,今日並非公事,不必多禮!”
“謝大人!”
眾人再次扣頭、作揖後,直起身來。
錢穀師爺拿出花名冊,從頭到尾點了一遍人名,十三個鄉,一百六十八個裡,每個裡來三到六名里長,加上宗族族長,共計五百一十六人,悉數在此。
這時,江平轉頭,對於嘉揮了揮手:“過來一下。”
哎呀!
司馬良恨鐵不成鋼的說:“剛叮囑完你,轉頭就犯錯誤!雖然是第一回見知縣,但也沒有這麼彪的,竟然不跪啊?你完了,你廢了這回!”
於嘉抿嘴笑了笑,拍了拍司馬良的肩膀:“司馬兄,知道你是為我好,不必擔心!”
“什麼叫不擔心?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上去,切記跟大人先道歉!”司馬良還不忘叮囑著於嘉,該怎麼化解危機。
而眾人同司馬良一樣,都認為於嘉這次栽了,當個里長就找不到北了,竟然不給大人下跪,此時,有人替他擔心,有人面帶嘲諷。
於嘉跑到縣衙門口,躬身作揖道:“學生參見大人,參見錢穀師爺、刑名師爺!”
“大郎,不是讓你在夕陽裡準備麼,你怎麼來了?”
“大人,這些都是貴客。學生本想帶其他九位里長也來迎接,可考慮到他們還要張羅招待事宜,便自己來了。”
嗯!
江平拍了拍於嘉肩膀:“你小子,想的比我還全面。”
呃……
在場的幾百人,聽見於嘉自稱學生,和看見江平的態度後,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難道說,於嘉是知縣大人的門生?
他是秀才?
那司馬良眉頭緊鎖,舔了舔嘴唇,左望望右望望,一時間看不懂了。
十六七歲的人,是秀才,還是知縣大人的門生?
這時,江平向前走了一步,高聲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的得意門生,夕陽裡今年執政的里長,遷安縣秀才,夕陽製造的大掌櫃,於嘉。”
啥???
瞬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議論紛紛。
“什麼,他是秀才?”
“啊,他是里長,今年執政?”
“啥玩意兒?他是夕陽裡的大掌櫃?”
不僅那些人驚訝,就連大雁鄉其他村落,知道於嘉身份的幾十位里長,也都吃驚的瞪大了眼。
“他什麼時候,成了知縣大人的門生了?”
“不知道啊!啥時候的事兒啊?”
長水裡于姓族長於天洋,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於江四人,若不是這些人,當初嚷嚷著處理滿新雨,於嘉也不會脫離宗族。
現在好了,人家成知縣大人的門生了!
司馬良向旁邊湊了湊,小聲說:“咱們還在這兒嘲笑他呢,還問人家是不是第一回見知縣,人家都是老熟人了,哎呀,多餘說話……”
旁邊的人,滿臉不自然地搖了搖頭:“真丟人啊!還教他該怎麼處事,怎麼帶領百姓致富,誰知,丑角竟然是咱們自己啊!”
這時,於嘉拍了拍手,對在場眾人作揖道:“各位,在下姓於名嘉,年十七,還未弱冠,無字無號,乳名大郎,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於嘉還未弱冠,便當上了里長,而且執政,在場之人心裡雖然不爽,可也躬身作揖回了個禮。
知縣一聲令下,和兩位師爺、劉總甲都登上馬車後,眾人這才集合各自隊伍,排著長隊離開了遷安縣。
待眾人離開之後,陳總甲叫回衙役們,解除了對縣主街的封鎖。
於嘉騎著馬,跟著江平的馬車,緩緩地向前走著。
這時,那司馬良騎馬追了上來,對馬車裡的江平拱了拱手,自我介紹道:“知縣大人,我是北良鄉綠河裡的里長,司馬良!”
嗯嗯!
“不必多禮!”
江平微笑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司馬良後邊,又跟著四個里長,分別湊到了於嘉身旁,也對馬車裡的江平拱了拱手,自我介紹著。
司馬良小聲說:“大郎,之前是為兄小瞧你了,沒想到你是個秀才,還是大人的門生。可為兄是過來人,越是年少有為,你越要注意低調,別飄。其實我們每個里長,也都想過一些帶領百姓掙錢的法子,肥皂、鉛筆什麼的,不過是小把戲。”
嗯!
於嘉忽然感覺,這司馬良挺煩人的呀。
他不低調嗎?
難道他膨脹了嗎?
要是膨脹,早就昂著頭在這遷安縣走了,早就讓遷安縣,所有鄉里的人都認識他了!
況且,自己都不回話了,司馬良還在旁邊不停地叮囑,難道說,只為了在他這裡找一些存在感?
司馬良拍著胸脯,驕傲地說:“你知道筷子筆麼,一邊吃飯,一邊能寫字,兩頭用,那個就是我創造的!”
於嘉無語了,筷子筆……
吃飯的時候寫字……
說到此處,司馬良又湊了湊,小聲說:“我就是沒有你這後臺,能讓大人收做門生,否則,筷子筆也會進入千家萬戶的。”
嗯嗯嗯!
於嘉連連點頭,滿臉歉意的說:“司馬兄,你的確很聰明。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嘴能不能歇一會兒?”
哎呦喂?
司馬良笑容漸漸冷了下來:“你啥意思?為兄告訴你的話都是經驗,為兄是過來人,你還嫌我囉嗦,那我不說話了,真是的,好心沒好報。”
於嘉無奈搖了搖頭。
的確是好心,可有些多餘。
看了眼前方,快到三合土柏油路了,於嘉這才鬆了口氣。
是時候,讓這些人知道知道,什麼才是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