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空欲身死
玄通扭頭看向南方,儘管他的眼睛已然看不清楚,但他可以清晰感覺到有人來了。
只是此人!
不對,這人竟是曾被逐出師門的那位師侄空欲。
只是,他不是已經下山準備回彭州城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他回來找死嗎?
真是和曹文一個樣,都是蠢的可以的人。
然而他已經來不及呵斥這位師侄了,因為空欲這孩子已經撲到他和這位老祖宗的面前。
面對老祖宗爆發前的狀態,他已自願毀掉一生佛途,只為與老祖宗同歸於盡。
事實也是如此,他伸手插進了老祖宗如鋼鐵身軀滾燙的胸口上,扯出了老祖宗已經變得漆黑無比的心臟,當場把老祖宗的心臟捏碎了。
他來得真是及時,在老祖宗正要魔化之時趕到,可天上那條撲殺而來的那條龍,自己已經控制不住了。
可實話說,就算沒有那條龍,以如今白龍寺的局面,又真有誰能為他護住心脈的!又真有誰能救他的!
那條龍撲了下來,洞穿了他和這位走火入魔的老祖宗。
空欲那孩子也被那條巨龍產生的氣浪砸了出去,撞在一側牆壁流了一地的鮮血。
他落到地面上,七竅流血,已然站不起身來了。
玄通看著天空,神色迷離,他有些惋惜,可他們都要死了。
老和尚躺在地上,也醒了過來,只是他現在已是淚流滿面的甦醒了。可他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朝華,我來陪你了。”
自始至終,沒曾和弟子們說為何走火入魔,因何發瘋。
山下,一直說要來看空欲和尚的盧彥彬蘇澤奚三人,心中一緊。
不管不顧衝到了山上來。
他們到達山上,看到了白龍寺上的場景,那些倒地不起的長老,或者打鬥中死去的弟子們,心中已是萬念俱灰。
空欲和尚一身綠衣,躺在前方廢墟里,不停地吐著血鮮血,看向天空時,眼神迷離。
蘇澤奚跑過去,抱住癱軟的空欲,在箱子裡一陣翻找,聲音嘶啞。“和尚,你怎麼了?可還好?”
然而,這些其實只是廢話。
空欲氣若游絲。“我有一朋友,為一女子毀掉一生道運,差點死了。當初覺得,他真是勇敢。但此刻,為救這白龍寺的師叔伯,師兄弟們,我竟然也選擇了毀掉一生佛途。所以我覺得,我其實並不比他差。只是我運氣差了點,沒他天賦好,沒有仙人相助。所以,我就快死了。”
盧彥彬也有些焦急,說道。“和尚你說什麼廢話呢!蘇澤奚妙手回春,定能救回你的。”
空欲笑了笑,許是太用力,居然嗆到了自己。“盧兄,別傻了,我這樣子,他是救不了我的。”
盧彥彬看向蘇澤奚,有些不可置信,因為蘇澤奚自責地扭頭看向了另一邊。“他說的,可是真的?”
蘇澤奚不說話,預設了。
“可為何?”趙飛亦也開口問道。
“沒什麼,你想,我若不這般做,山上又該死多少人?我師伯確能殺老祖宗,可他救不了這山上眾人。我一人死,總比全部人死要好。我其實很高興了,之前,之前和江忍救過西楚千萬黎民,如今,又救了滿山佛陀,知足了。”
三人不說話,因為此刻,他們真是不知說些。
誰能想到,明明是擔心他安危上山來看他的,不承想,竟是他們最後一面。
“嗯!”最終,也只有蘇澤奚應了一聲。
白龍寺周圍沒受傷的第子,也終於在此刻趕到了已經全是廢墟的山上。
有些跑向受傷的長老,有些抱頭痛哭,有些跑到廢墟里翻找。
空欲看著三人,說道。“我死,讓他們給我做一場法事,記得把我帶到山下去。”
“嗯!”還是隻有蘇澤奚點頭。
空欲的氣息更弱了下去。他張嘴像是在說什麼,蘇澤奚有些難過,因為他只有低下頭才能聽到他說話。只聽他說道。“還有,希望蘇兄能救我這滿山的師兄弟,為此。和尚謝過了。”
蘇澤奚點點頭,應了一聲。
他把他放到盧彥彬的懷裡,拉起藥箱往前走去,突然停下,有些自責。“抱歉!我!”
可他身為醫者,真不知該如何說出,我救不了你這樣的話。
空欲見他緩緩離去,氣若游絲地說道。“和尚我真是羨慕你們,還有我師父他老人家,你們可以下山,都可以在山下同自己喜歡的人白頭偕老,而我,不能。”
盧彥彬沒開口,因為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說。難道要說你以後也會有一個老婆,又或者下輩子別做和尚了能娶一個?
他只是嘴碎,他只是話多,可他又不傻。
空欲看著天空,沒再說話,他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江忍,江忍說看不得人間疾苦,只是他人微言輕無能為力,若他能力挽狂瀾,定要讓天下太平。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徐進新,徐進新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衝進了自己的“通天大道”裡,高冷地提著劍指著自己的脖子,話語狂妄,希望能幫他能找個醫者治療一下小姑娘。如若不然,生死佛滅。
當然,還有蘇澤奚這個藥王第二代關門弟子。
可還能記起多少呢!很多東西,其實都模糊了。
這一天,白龍寺上大變天。
那位修為最高的老祖宗飲恨歸天,上一輩的第一人玄季整條胳膊斷裂,肩膀被震碎,全部修為盡毀。上一輩第二人,燃燒血液超越第一人,斬殺那位老祖宗後,也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年輕的空欲和尚也笑著死在了盧彥彬懷裡。有三位長老在蘇澤奚等人到達之前就已死去。
北方的彭州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和尚,站在城南處,深深跪了下去,把頭磕在地上久久不曾抬起。
然而,他已是淚流滿面,溼了城頭。
“師兄,師父,走好!”
幾天之後,白龍寺上集體做了一場大法事,最終,蘇澤奚三人,帶著空欲和尚的骨灰緩緩下山了。
時間回到幾天之前,遠再南慕的徐進新把書本合上,只覺好像哪裡不對,可又想不起來。
但此刻,不知為何,他的心就是有些煩躁,像是丟掉了什麼東西。
他走出這個小院,在小鎮的街道上閒逛了起來,可心情仍舊不曾好轉。
身後,南宮振宜一直緊跟他的身後,像是害怕他會迷路,或者遭遇不測。
他停下,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處滾動,燙得厲害。
他摸出來一看,愣在了那裡。
因為他摸出來的,是當初他去太平遺蹟時。那位和尚送給他的護身玉佩,上面雕刻著佛像,據說做過法開過光的。
可它此時此刻,為何會如此發燙呢!難道。
他看向西方,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南宮振宜走過來問道。“看你色色不太好,怎麼了?”
他歪了歪頭,有些恍惚,想了許久,扭頭看向南宮振宜。
南宮振宜的眼睛明亮,完全能看到裡面倒映出的另一個自己。
可她看著他的樣子,是真的隱藏不住的關心。
他扶了扶額,搖搖頭。“只是,有個朋友可能不在人世了,心裡有些不適應。”
南宮振宜不說話了,因為對於好友逝世這種事,她真不知該怎樣安慰才好。
徐進新向西方行了一禮。“和尚,走好。”
他嘆了口氣,把玉佛放了回去,有些失落地轉身往回走去。
南宮振宜陪在他身側不曾遠離半步,以好隨時伸手扶住他。然而,他仍舊是那副慵懶的病態貴公子模樣。
兩人回到客棧裡,南宮振宜在身後看了他許久,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一個下午,晚上才開啟了門。
徐進新開啟門時,愣住了。
因為南宮振宜並未離去,而是還在樹下守著他。
他抬頭看著南宮振宜,南宮振宜在燭光照耀下,眼睛明亮,出奇地好看。
他突然想起了在南湖島時,他走出那間半山腰的小屋時南宮振宜以低看高看著他的情形。
可當時,她是如那仙子一樣出塵。青絲白衣劍,仙子落人間。
他抬頭看著南宮振宜,南宮振宜緩緩向他走來。
他有些想笑,竟又想起了他們從海上歸來時,她說願同自己遊歷天下,問自己可願牽她的手。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起來,倒不曾想,喜歡一個人,真能如此嗎?
南宮振宜看他這樣,覺得好笑。“第一次見你這般高興,很不像。”
其實,何止他高興,她自己也很高興,只要他無病無災,過得好,那便好了。
“只是覺得,你未免太傻了些,既然會選擇跟隨我一路來到這裡。”
南宮振宜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徐進新問道。“我今日,嚇到你了?”
南宮振宜點點頭。
“抱歉了。”
“沒關係,你沒事,一切都好。”
徐進新往前走去,拾起一根樹枝。“帶你去吃點好的,如何?”
南宮振宜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自她認識他以來,這幾乎是他第一次表現出了親近之意。
也許,那顆被他冰凍的心,裂開一道口子了吧!
“好!”她應著,跟了上去,也沒多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一前一後,好似牽著魚竿前行的一對夫婦。
南宮振宜看向身後,問徐進新。“他們?”
徐進新擺了擺手上的樹枝,慵懶回答。“不知道,不過放心,他們不會走丟的,有江姑娘在,一切都好。”
南宮振宜點點頭。“鎮子並不大,想來也不會走丟。”
兩人說著,去了一家小茶攤,因為較冷的緣故,兩人都選擇了屋裡的桌子。
南宮振宜伸手幫徐進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冷!下次注意些。”
“嗯!這衣服暖和。”
他此刻穿的,是一件黑色棉衣,南宮振宜穿的,也是一件紅色棉衣。
說起來,他們為什麼要在距離西梁城不遠的小鎮裡停下來,他們之前都想不到。
可後來,還是來了。
因為梁逍說有事情要來一趟這個小鎮子,於是他們就屁顛屁顛的跟著跑了過來。
徐進新看著外面,外面飄著小雨,還吹著風。他和南宮振宜隨便點了兩碗素面,再加了些南慕很受眾人喜歡的牛肉燒。
雖是市井小吃,但南宮振宜並不介意。大概和書中說的一樣,吃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