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叢林深處
徐進新攏了攏衣袖,雙手插在衣袖裡,倒像是有些冷,他說道。“這幻境裡見到的,應該是最重要的人了吧?”
“如此說來,你也見到了最重要的人?是她?”
徐進新苦笑。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倒像是沒有秘密一樣,什麼事她都能猜得七七八八。
難道是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或者臉上都寫著那個人是自己的唯一?非她不娶?
可那人若不嫁作他人婦,真的是個好人啊!
徐進新一笑。“已經不重要了,人嘛!總要把心放在廣闊天地裡。就像李翊,雖然修為低微,但心繫黎民蒼生,實話說,我有點羨慕他。”
“沒關係,我心中雖沒什麼大道,也沒有要拯救天下蒼生的意願。什麼琅琊閣的三位天才之一,我向來只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並非那種能救苦救難的天下大英雄。但你若要做,哪怕刀山油鍋,我便同你一起。”
徐進新伸手,想拍一下落到她肩頭上的樹葉,但最終,他還是覺得不妥,把手收了回來。“謝謝。”
南宮振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兩個人一起躍到了那條落在地面的船上。
徐進新說。“你若覺得困頓,那便早些進去休息,我還想再多看看。”
“你不是說想休息了?”
“那是說辭,總想找個由頭自己靜一下。”
“是想她了?”
“沒有,她已嫁人,若是還一直惦記著,要是被人知道,怕是會被人戳斷脊樑骨的。”
可真的沒有嗎?想來也是有的吧!
“那姑娘很好看吧?”南宮振宜猶豫著,終於問了出來。
隨即她苦笑,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如此說來,倒是要和那姑娘一比高下嗎?
“不是最好,但於我而言,無人能及。”
“好。”南宮振宜應著,微微攥緊了拳頭,但隨即覺得可笑,又鬆開了。
自己也並非就真的很喜歡他,何至於此呢!
她轉身要正要進入船艙,卻突然停住,扭頭看向他時,他慵懶的站在船頭的昏暗處,已然扭頭看向遠方,滿身病態羸弱,彷彿風吹都能隨時摔倒。
她鬆開的手再次捏緊,真心怕他突然摔倒下去,就此昏厥。
想來自己也在自欺欺人吧!不然怎麼如此心緒不寧。想來也是有想和那位姑娘爭勝之心的吧!不然怎會問她是否長得好看?
可那姑娘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以至於讓他不惜一切毀掉一生道運。
她靠在船艙門上,也不準備進入船艙了,想著,其實就這樣安靜的看著,也並非不好。
至少可以看到他是否真的難過。
如此,想來也是挺好。
第二天,幾人再次往叢林深處前行,不過這次,他們沒有選擇步行,而是坐在了辰禹那條會飛的船上。
但為了尋找禾麟茸和斷腸七星花,辰禹把船放得很低,每每都只距離地面兩三米高。可以清晰看到下面的一草一木。
為了不錯過每一個地方,幾人很是悠閒趴在欄杆前,紛紛往下看去。
不過,一天下來,他們累得兩眼不聽使喚,可還是沒找到所想要的東西。
晚上時,辰禹在船艙裡的廚房中抄了幾個小菜,抬到甲板上來,幾人在甲板上吃了。
他給李翊倒了杯酒,說道。“南方的冰糖雪,味道不錯,而不烈,順口,試試?”
江遇抱怨說道。“你不是說這地方應該有禾麟茸和斷腸七星的,為何我們一路找來,都看不到跡象?”
“也不一定有,不過總比石龍城裡的機率大,何況那東西生長的地方靈氣十分充足。這裡雖也不錯,但相比它的生長環境來說,也實在差了些。我在想,其實應該在叢林深處。”
“你見過那禾麟茸?”南宮振宜問道。
辰禹聳了聳肩。“書上看的,不敢說全部對,但想是八九不離十的。”
“那此次,便拜託你了。”李翊說道。
“在下說了,捨命陪君子,放心,大不了一起榮登極樂。”
辰禹說著,笑了起來,聲音有些不懷好意。
徐進新聳了聳肩。“別把死說得那麼清新脫俗。不然要是有人受不了怕是要自刎歸天了。”
“放心,李兄命硬,別人怕都超脫生死輪迴了,咱們還活蹦亂跳的,相信我,他是定海神針,克著咱們的。死不了。”
李翊一噎,說道。“打住,幾位說笑時,可否不要把我帶進去。”
“那多沒意思。”辰禹說著,舉起了酒杯。
徐進新看了一下南宮振宜,聳了聳肩。“可惜,我不能喝酒,不然就該和你一起碰杯了。”
李翊舉起酒杯,和辰禹一碰。
辰禹一笑,喝了一口後,說道。“無妨。”
“這是為他好。”南宮振宜說道。
辰禹也不看幾人,而是有些醉意的說道。“此去,怕是離叢林中心也不遠了,幾天後怕是就能到達,你們可準備好了?我所說應該有禾麟茸的地方,應該就在這石龍山脈的中心地帶了。”
“放心,大家早有準備。”江遇不解。
“可能會死,咱們剛剛進來時,就遇到了危險,雖然這幾天都險險避過了許多猛獸。但中心地帶,是躲不過去的。雖不知那裡有什麼,但應該更危險。”
江遇點點頭。“此話有理。”
她說著,站起身來,往船艙裡走去。“所以早些睡,不然明天沒精神應戰了。”
“嗯。”辰禹和李翊三人點點頭。
南宮振宜也站起身來往船艙裡走去了。
只是到船艙門口時又叮囑了一下。“你身體不好,可別喝酒。”
幾人看著南宮振宜走進了船艙裡,又看著徐進新。
徐進新卻是無奈的一笑。“半個死人,苟延殘喘,自是喝不了酒的,再喝怕是又要離鬼門關更近一步了。”
兩人倒是沒有調侃,只是點了點頭。
李翊走向一邊,抓起刺骨跳下了船。
辰禹有些摸不著他這舉動,問道。“你這是?晚上出去打獵?”
“你知我修為極低,自然要找一處安靜且靈氣充足的地方修煉。”
“晚上不太平。”他想了想,改正。“此地怕是常有兇獸出沒,可要小心。”
李翊也沒回頭,而是坐在前方的樹林中,在兩人抬頭都能看到的樹下坐著。
他說道。“放心,我會一點陣法,佈下陣法加持。便是再厲害的猛獸我也能應付一二。總之,不容易死。”
辰禹聳了聳肩,調侃道。“看來命硬的人說話不一樣,句句不離生死。李兄,接下來,祝咱們好運了。”
李翊也不回他,坐在前方的樹下已然閉上了雙眼。
辰禹看了一下,只見淡淡的靈氣從他身體裡冒了出來,周圍的靈氣也緩緩聚集而去。
徐進新舉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後放到桌面上,說道。“咱們在單列城時他就問我,有什麼辦法能讓他變強,於是他變得更加刻苦了,至於辦法,我倒是和他說了一些,作用也並不大。”
辰禹也坐了下來,不再吊兒郎當,開口說道。“想來一路上,他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船艙裡的兩位姑娘,比他都要強得多。處處受人保護,就連你所需的藥材,他都拿不到,所以才會如此急切地想要變強。”
“嗯!可惜我並沒什麼好的方法,所以他只能拼命修煉了。”
徐進新說著,夾起一塊青菜放在嘴裡,咀嚼著說道。“其實也並非沒有辦法,但對於他而言,想來不太好。所謂旁門左道,不要學的好。”
“徐兄,說半天,你呢?你怎麼樣?”
是啊!那些辦法對李翊不好,他這般模樣,若真想要恢復,不也同樣需要旁門左道?旁門左道就真的不入流?
徐進新一笑。“辰禹看不出來?我就是一個廢人而已。”
“可你的行為舉止無不在告訴我,你很強。”
“那你定是看錯了,聽說過西楚的馬季嗎?”
“沒有!我還沒去過西楚。對於你說的馬季完全不瞭解,他是何人?”
徐進新說道。“順歷二年,也就是五年前,他剛出京師書院,滿腹金輪,說是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自認自己是個天眾奇才,若出征定能平定西北戰亂,話語中無不是高不可攀的高手形象,可才出兵不到兩個月,便被暗影裡的左武衛大將軍許凌斬落於馬下。此事在西楚淪為笑談。所以,看起來深不可測的人,也並非真的是高手。”
辰禹一笑。“我問他們,他們雖不說,你也如此迴避,但我能猜出,你確實很強,至少以前是這樣的。”
“現在可是廢人了,比不得你們。”
辰禹尷尬撓了撓頭。“這倒是不假。”
“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是無用,接下來這段時間裡,都要被你們保護著,倒是讓人安心。”
他站起身來,往船艙裡走去。
辰禹歪頭,雙手抱胸的看著他的背影。“徐兄,你倒是想得美。”
“作為一個閒人,我向來都想得很美,就像在青樓的嫖客一樣,如魚得水。當然,此等形容並不好,我沒去過那種地方,只是打個比方。”
徐進新揮了揮手,不回頭地又說了一句。“走了。”
辰禹一笑,突然想起了不知哪本書裡的對話:
“先生生平在哪逍遙快活過?”
“在下生平從未踏足青樓之地,故不知那逍遙快活是何滋味。”
辰禹搖了搖頭,看向桌面時,苦笑不已。
他這個專門掌船的大老闆,如今卻要做那酒肆裡小廝該做的活計。
難啊!當真是在這條船上受盡了委屈!
他把甲板上的餐具全都收回了船艙的廚房裡,提著一壺酒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他灌了一口酒,扭頭看向李翊時,李翊還在前方的樹下打坐,非常投入。
要是沒有人打擾的話,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站起身來。
他彷彿心血來潮,抓起角落裡之前徐進新用來射阾龍獸的那把弓箭,拉弓上弦,瞄準了前方。
他把手上的羽箭射了出去。
羽箭直直射向前方的一棵樹,卻在他的手指控制下,在距離那棵樹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拐彎,去向了樹林的更深處。最後直接如炸開花般把樹林深處的一棵樹炸倒了下去。
他轉身伸手,那支炸倒樹的羽箭“咻”地一聲,飛了回來,落入他的手上。
這便是南疆殺手多的原因。
人們在羽箭上安裝了隕石,容易受人控制,會轉彎,還容易收回。
殺手向來最愛放暗器和冷箭,最適合的就是這種能夠操控的遠距離武器。所謂異曲同工之妙說得大抵如同殺手和這些可控制暗器一樣貼切,終是尿到了一壺。
說起來,他周圍就有不少跟隕石有關的東西。這條船之所以容易受人控制,其根本原因也是同樣道理,內部都安裝了隕石。甚至還不是一般的隕石。
然而能有什麼辦法呢!南疆人生活在了隕石這個聚寶盆上,混得自然風生水起。可不像西楚一樣,常年受到旱災侵襲。
說起來,南疆人近幾十年變得富足也是因此。
他灌了一口酒,把玩著那根羽箭,苦笑。“何時才是盡頭啊!”
一時間,他這個平時看上去不太正經的人,居然也有了幾分說不出的憂傷。
可當真是無人見到他這副模樣,不然定拍手懷疑,是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可為何憂傷?天知道。
他有些感慨,說道。“看來,退步了。”
他靠在甲板圍欄上,吐出了一口濁氣,腰間那顆似乎象牙雕刻的仙子吊墜,亮了起來。
他拿起吊墜,喃喃自語。“終是該見面了,舒姑娘,可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