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蘇萬里回到彭州
時間是順歷七年六月二日的晚上。
地處彭州南方几十公里外。
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樹下。
他臉上的神情並不好,至少在那道刀疤和強力壓制力量的這種情況下,顯得極為猙獰恐怖。
這人不是站在丹州城鎮妖寶塔上大言不慚的盧彥彬,也不是逃避現實去往南疆尋找安慰的王立圍。當然,也不是那資質平平,南宮振宜等人卻要以他為核心趕往南疆的李翊李雯青。而是那個從南慕來,被人稱道,口口聲聲與天下為敵殺盡天下人的蘇小神醫蘇萬里。
其實他應該在昨晚就到彭州的,但路上發生了一些事,行程不得不耽擱了下來。
昨晚下了小雨,他又在官道上殺了幾十個刺客。一路走到這裡,他已幾乎精疲力盡。
按理說,在此等小雨下,他的衣服早該溼透了。
但沒有,他的衣服不僅沒有溼透,反倒很乾燥。
這是為何?
原因不難,只是他身體裡那股被先生稱之為命的力量又開始不受控制了。
刺客是從南慕追殺而來的,修為不高,但有點多,如此一來,就有些煩人。
若是平時,他倒也不擔心,但偏偏在他身體力量難以控制時,這就很難把握手上力道。
他的手從空中緩緩落在膝蓋上,剛剛壓下一點體內那股狂暴之力,一口鮮血便湧了出來。
如此間隙,樹梢上的雨落了下來,打在他的斗笠上,瞬間蒸發掉,成了氣體。
南方有人縱馬奔來。黑衣斗笠,全都帶著肅殺。
他回頭看去,幾十騎落入視線裡,朝著他飛奔而來。
他擦掉嘴角血跡,壓了一下斗笠,低下頭。
幾十人在他面前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問道。“這位朋友,可曾見有人往北方而來?”
蘇萬里搖了搖頭,冷漠的開口說道。“不曾。”
“不曾?可敢抬頭讓我等看看?”
蘇萬里抬起了頭。
眾人被嚇得紛紛後退,馬也差點轉身奔逃,像是見了鬼。
不為別的,只因他的瞳孔裡,不似人類般全是如墨的黑色。他身上,也在不斷冒著黑煙。
你很難想象,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眾人哪還不知道,這人就是他們從南慕那邊得到的樣子。說是不曾見過那人北上,自是不曾,因為他就是那人。
領頭之人一揮手,說道。“拿下此人的首級,待我上報朝廷,諸位便是大功一件,將來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也並無不可。”
眾人聽到他這話,身上像是打了雞血,紛紛抽出刀來,竟不怕傳言中那些事般撲了過來。
蘇萬里吐出一口濁氣,冷笑般開口說道。“諸位當真不知道,在下可殺人於無形。趁我還沒動手,諸位可以離開。哦!諸位可有看見南方官道上的那些屍體,是我殺的,你們若不趕緊走,有諸義在前,你們倒是可以去陪他們。哈哈哈哈……。”
蘇萬里說著,竟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此話,倒是把眾人嚇得有些不敢再接近他。
他站起身來,也不理眾人,而是有些步履蹣跚地向那匹馬走去。
“你們還等什麼,再不動手可就沒有機會了。”領頭的見眾人被嚇住,大怒呵斥。
這次眾人沒有猶豫,而是揮刀撲了上來。
蘇萬里突然駐足,也不看身後撲向他的眾人,而是捂臉瘋狂大笑,像是精神分裂的瘋子。聲音卻讓人寒徹骨髓。“哈哈哈哈……,可我是那逆行者,是那誓要殺遍天下人的逆行者,諸位可是真的要殺我嗎?”
那領頭的有些惱怒,說道。“不要受他蠱惑,那些只不過是謠言罷了,咱們人數佔優,一舉便可拿下。為南慕將來太平不受動亂,死又算得了什麼,諸位莫要聽他危言聳聽,先拿下首級再說。”
眾人的刀瞬間落在了蘇萬里身上,但沒有斬下蘇萬里的頭顱,而是停在了蘇萬里脖子半寸遠便動彈不得了。
蘇萬里身上的黑煙緊緊地纏繞而上,像是魔鬼一樣把眾人拉入泥沼當中。
蘇萬里繼續向前走去,捂著腦袋像是不清醒,步履蹣跚。
待他走到那匹馬身側,再次轉過身時。
身後的慘叫聲已經戛然而止。包括那個領頭的,全部倒在了地上,做伸手捂鼻狀,七竅流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蘇萬里眼睛裡的黑色緩緩接近正常時,卻又跳動變成黑色。
他艱難地躍上馬背,努力控制著體內那股洶湧之力,嘶啞地嘆了口氣。“都是前來找死的,何必呢!我便是不想殺你們,又能如何呢!”
他牽轉馬頭,往北方飛奔而去。
看來,蘇萬里這個名字,也不應再出現了。這是他腦海中此刻最為清晰的念頭。
可他該怎樣才能逃脫命運的束縛呢!天煞孤星,是他!可真的會死嗎?
下午時,他到達了彭州城以南幾千米處的官道上。
可坐在馬背上的他,卻在隱忍著疼痛瑟瑟發抖。
他不能進城,至少是這種不受控制的時候。
若進了城,還不知會有更多的人會受到牽連。
他在城外千米的官道上高聲大喊。“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說出來的話聲嘶力竭,胯下駿馬不安地來回走動。
他再次大喊。“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又過了一會,再次大喊。“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突然,他身體裡爆發開一陣煙霧,往四周散發開來,胯下駿馬瞬間被撕成一片氣血。
官道上泥濘道路兩側的樹木瞬間被攪得粉碎,範圍以他在中心,竟有百米遠。
他吐出一口鮮血,堪堪從被撕碎的馬背上掉落了下來。
遠隔千米的彭州城內,劉彥長在武道第一樓的八樓倒了一杯上等的碧螺春。
這是今早趙凌一送過來,屬於上等茶。
他的耳朵一動,突然聽到有些嘶啞厚重的呼喊傳來。“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他放下茶杯,從視窗躍了出去,落在樓頂上。
南方再次傳來了嘶啞的呼喊聲,像是仙人隔空對話。“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眾人聽到突如其來的呼喊聲,紛紛駐足,抬頭時,看見了平時根本見不到的劉彥長。
可劉彥長並未看他們,而是緊緊地盯著南方,好像那裡有什麼。
可就在眾人議論紛紛,說他劉彥長像仙人,西楚有他真是幸事云云。
那道嘶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
可就在眾人的視線中,劉彥長在高高躍起,往南方飛奔而去。
只一眨眼,幾乎一閃而過,劉彥長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城牆上計程車兵只覺一陣風吹過,有什麼東西向那邊飛過去了。
“這是什麼?”
“好像是隻大鳥,不過我沒看清。”
“會不會是蝙蝠之類的。”
“現在可是白天,不可能是蝙蝠,而且天下哪會有如此大的蝙蝠。”
“據說城裡那位原王殿下喜歡養飛禽,會不會是他養的什麼東西?”
“這個倒是有可能。”
……
人們不知,因為劉彥長閃過的身影,城牆上計程車兵居然開始議論起來。
偏得劉彥長並不知道有人在身後議論是非。若是知道有人說他是蝙蝠或者禽獸之類的,他可能苦笑不予理會,又或者當場摔下茶杯大罵瞎了你的狗眼。
迴歸正題,南方几千米的官道上,蘇萬里躺在滿是血腥味的地上,衣服上已經沾滿了泥土和鮮血。
可瞬間迸發而出的熱量還是把他溼漉漉的衣服和周圍幾米泥濘的道路蒸乾了。
他躺在地上看著天空,此時,目光所及,還能看清從自己身上飄出的黑煙。
下起的小雨在一米開外的上方沒有接觸到他就被蒸發成了水汽。
突然,一陣風從北方吹來。
一人抵達他的面前,一指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覺一股霸道的力量注入體內,竟把那股狂暴之力瞬間壓了下去。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他,嘴角微微揚起,說道。“拜託前輩了。”
說完,彷彿已是彌留之際般暈了過去。
你很難想象,這兩天他極力控制身體裡那股狂暴之力有多辛苦。
這種承受人命的控制,當真和當年他那思想背道而馳,至少是痛苦的。
劉彥長抱起他,說道。“放心!答應你的事,在下會做到。”
他正待轉身,身後有聲音響了起來。“等等!”
他一愣,因為這聲音,是她!
所謂她,只能是那牽動他心底的那人。
他轉身,一個妖豔女子站在前方,看著他。
以他的修為,剛剛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個女子。
“可還好?”
他難得問出這麼一句話來,當真是讓人覺得有些大煞風景。
女子眼睛裡閃爍著光芒,搖了搖頭。“不好。”
“嗯!”劉彥長見她如此,想是有些擔心,可沒話可說。只低下頭應了這麼一句。
那女子終於像是放開了一般笑了出來,幾乎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我是特地過來看你的,可願帶我進城?”
劉彥長有些猶豫。
女子又笑了笑。“放心!你的地盤,我不亂殺無辜。你想做的事,我也不會違背。”
“說話可算話?”
“嗯!我向你發誓!我慕容樟歌不會做違背劉彥長之事,不然此生不得好死。”
她說著,竟真的舉起手發誓起來。
劉彥長抱著蘇萬里向前走去,慕容樟歌跟在了他的身後。
須知這位修為很高的前任魔教聖女,此刻竟有幾分小女孩的活潑和高興。
我們不禁要想,情感這東西真是偉大的,竟能讓不同陣營的人放下芥蒂走在一起。
慕容樟歌!這人是誰?
自是當初李翊樓沁依和趙飛亦一起對抗過的那個貓女。自是上一任兩位聖女中的其中一位。
然而作為魔教聖女,上一任的兩位聖女對魔教而言算是失敗的。
因為一位跟著南慕國百里家的百里沭陽喜結連理,從了良,還得了一子一女。
然而眼下這位,雖有時還在為魔教奔波,但也是對那散人劉彥長情投意合。咱們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蹦出一個叫爹孃的孩子來。但至少棄暗投明是遲早的事。
遠在南慕九州城西方百里處的傾顏山莊上,名為水纖柔的女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若不是她那母親和弟弟及時趕到,怕是此刻,也是成了黃泉路上之人。
她才悠悠轉醒,老婦人已趴在床前哭了起來,弟弟也是滿眼通紅,滿臉憂傷。
但皆不知她何時變得這般面目全非。
她看著兩個人,悠悠開口。“娘,弟弟,你們來了。”
“嗯!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們怎麼能放心得下,等好了些我們就一起回去。”
“娘!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這山莊已經沒人了,為何還非得呆在這裡不走。”
水纖柔搖了搖頭。“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們既都不在了,這裡理應由我來看守。何況這是命。總是欠他們的。終是報應不爽,也是我該接受的。放心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你可要答應娘,不許做傻事。”
“我答應。”
……
彭州城內。
蘇萬里悠悠醒了過來。
他起身穿好衣服,穿過頭頂滿是風鈴的走廊,才出院子,就見到了一人。
是個小廝打扮的少年。
小廝見他,連忙走上前來,問道。“蘇公子醒了!可有什麼要吩咐的?”
“你是?”
“在下阿豆。”
“這裡是?”
“彭州城,高家。”
蘇萬里拱了拱手。“原來是高家。”
“公子已經在客廳等蘇公子許久了,跟我來吧!”
李翊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跟在了一個叫阿豆的小廝身後。
不久之後,蘇萬里在客廳裡見到了那位年輕的公子。
「蘇萬里:“蘇萬里已至彭州南方,還望散人前輩出城,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