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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趙辛見山外學堂的蘇先生

西楚西北。

名為楊城的街道中央。

一男子坐在一家名為“鮮牛肉包子鋪”的店門前。

他穿得不破爛,但也不是很好,只是平頭百姓的粗布麻衣裝扮。

但他天天坐在此處卻讓過路行人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上門要債的,畢竟包子鋪這幾天可都關門了。

至於他到底在等什麼,以至於把老闆嚇得好幾天都沒敢開店,他沒和別人說過。

曾有人試圖問他是否那包子鋪的老闆欠他銀子,他搖搖頭說不是。

那人問不出個所以然,悻悻然離開了,至於後來那人是如何到外面嚼舌根的他並不知道。

只是聽路過的小童傳,他是個得了小兒麻痺症的瘋子。

他苦笑,倒也覺得人家說得似乎著實在理,畢竟只有這麼一說,才能讓大家誤以為呆愣傻笨之人才能嚇得包子鋪的老闆卷錢跑路。

不過,這終歸只是謠言。

若真有認識他的,一眼怕是就能看出,他平常的裝扮著實拙劣。不像一個能夠賣弄風騷的好戲子。

畢竟,他脖子上掛著的東西就不是裝飾,而是價值不菲的護身符。

有此護生符者,揚城只有一人,那就是不喜見人的城主小公子張子河。

張子河正伸手撓腦袋瓜,不去看前來打聽情況的幾個小乞丐。

他剛把幾個小乞丐趕走,有個穿著破爛的小童就跑了過來,高興得像是在臨街花魁身上揩油成功,說道。“公子,那姑娘已經往這邊過來,且快些做好準備。”

“那便好,辛苦你了,喏!這是給你的賞錢。”

他說著,從兜裡摸出一枚沉甸甸的銀子,丟給了小童。

小童接過銀子,定睛一看,眼睛都直了。實話說,他們這些個在地底下摸爬滾打的升斗小民,著實沒見過這等金光閃閃的銀子。

張子河笑看著他,說道。“瞧把你看的,又不是吃的。”

那小童嚥了口口水,才緩緩說道。“公子,今天的銀錢給多了。”

“沒關係,特地賞你的,知你最近辛苦。待此事完結,你便同我一起回府讀點書如何?不然可真要可惜了。”

“嘿嘿,謝謝公子。”

小童說著,小心翼翼地把銀子放在了兜裡,深怕磕著碰著。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不過,別人都叫我小四,所以我就把它當我的名字了。”

“以後你是要跟著我的,小四倒是不難聽,不過總要換個才好。你就跟著我姓,叫張懷黎如何?”

“嘿嘿!多謝公子。”

可小童哪裡知道名字是好是壞,只是覺得有個正經人給他名字就已經很不錯了。

何況這個人還曾救過他一命。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哪有心思抱怨說俗不可耐老子不要這種硬氣話。

兩人話音剛落,手持長劍的女子便已站在了兩個人面前,疑惑地問道。“敢問公子,這鮮牛肉包子鋪為何還不開門?”

女子如此一問,倒讓張子河尷尬了起來。

說起來,謠言是有些離譜,但大致方向也離事實軌跡沒多大變化。

他如此天天蹲守人家包子鋪面前,確實把鋪子裡的老闆嚇得不敢開張了。

“在下也是在等此店鋪開門,可就是不知為何。店鋪東家就是不敢開門了。”他說。

女子冷笑。“是嗎?本姑娘可是聽說,你身患頑疾,還帶有哮喘。你既有病,何故不遠離此地?你天天站在此處,誰還不怕去地獄去見閻王爺的。”

女子是個江湖俠女打扮,看起來修為不低,甚至脾氣還不太好的樣子。

女子長得極好看,比小時那門親事中的早逝女孩還要好看上幾分。

說起來,他蹲守此處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嘛!自是想多見她幾次,畢竟可是在這見了她好幾次的,只是沒說過話而已。

大概生平不怎麼出門,見過的好看女子也極少。

但這種似乎發情的事情實在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他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在下只是覺得此處風景宜人。”

然而,我們不禁要問,來看她就看她,何至於要如此打扮。

但倒也真是冤枉他了,他當時偷跑出來時,便已經是換了普通衣服的。

“姑娘可知,那些謠言都是假的,在下只不過是身子孱弱些,並非得了什麼頑疾。當然,也沒有什麼哮喘之症。這是生下來時便有的禁咒,說是在下活不過二十五。所以便出來看看了。”

“既是如此,那你何故天天蹲守於此,以至於這店鋪的老闆都不開門了。我看你是天天在此處見到本姑娘,不會是喜歡本姑娘了吧?”

張子河臉一紅,尷尬得不知說些什麼。

實話說,這是事實。

但被一個姑娘如此說出來,平時本就沒怎麼和姑娘說過話的他倒是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剛剛被起名為張懷黎的孩童非常識時務,在旁邊幫腔道。“公子在此便是在等姑娘出現,想是有些喜歡姑娘的。”

這識時務的孩子話一出口,倒不知是幫了正忙還是倒忙了。

“你這小孩子瞎說什麼,我可沒有。”

“本姑娘相貌平平,你怕是沒見過天下的好女子,不然定不會這麼認為。”

張子河說道。“可能!也許姑娘有些獨特,並不像在下之前所見過的那些。”

女子懶得理他,正準備去敲門,可像是想起什麼,忍住收了手,說道。“罷了,鋪子裡的老闆怕是真被你嚇到了,我便是把他喊出來又有什麼用。”

“在下著實好奇,姑娘為何總來這裡買吃的,包子很香嗎?”

女子聽他這話,本就有些冷豔的臉上突然尷尬了起來,微微有些臉紅。

她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什麼不能告人的秘密,於是說道。“因為本姑娘窮,錢要省著花。”

“這樣啊!”張子河恍然大悟。但也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別人的秘密,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今日就隨便吃碗陽春麵吧!”

她說著,正準備離去。

張子河趕緊叫住她。“姑娘還請稍等。”

“公子還有事?”

“倒是忙著和姑娘鬥嘴,忘了問姑娘芳名了,不知可否告知?”

女子一笑,轉過去來,說道。“青婉。”

“青婉。”

他喃喃自語,正要開口時,那姑娘已經消失在了盡頭。

小男孩張懷黎說道。“公子莫看了,那位姑娘已經走遠了。”

張子河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罷了,想必日後還有大把時間相見的,如果不會死太早的話。”

“公子,你難道是真喜歡那位姐姐?”

張子河扭頭瞪了一眼小童。“只是覺得她好看罷了,而且我也並非為美色而來。算了,和你這小豆丁說不明白。”

“嘿嘿,我還小嘛!自是不懂公子心中那些大道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

“可公子要的東西還沒要到呢!”

張子河擺了擺手,笑道。“無妨,路還很長,我會親自向她討要,放心好了。揚城你比較熟,接下來的事,幫我查檢視那姑娘的來歷,我想知道。”

“是,公子。”

屋頂上一身青衣的趙辛笑了笑,看著那粗布麻衣的公子消失在盡頭才轉過身來。

她來了不久,可以說才剛到揚城。

可不巧,才到揚城便見到了如此一幕。

她覺得有趣,便在屋頂上停了許久。

鬼知道,修為高如她,是怎麼好意思聽人家把妹泡妞的,想來定是臉皮厚如城牆之人。

不過,不吹不擂,那叫青婉的姑娘確實好看,模樣倒像是正派裡出來遊歷的俠女。

至於那位說活不過二十五的年輕公子,想必身份也不低。

他雖沒親口承認,但眼睛裡寫出來的,都是對那女子有幾分好感的內容。

她躍起去向揚城東北,落在了名為“山外學堂”的門前。

她站在學堂門口那棵樹下,看向了遠方。

身後傳來一群孩子的讀書聲,那位先生正在悉心教導。

她不免遐想,那人當年可是也如此朗聲閱讀。

那位先生抬頭看向這邊時,見到了站在門外那棵樹下的她。

先生和孩子們說了些什麼,孩子們停下了朗讀,而是在桌面上寫寫畫畫起來。

先生出來時,整理了一下儀容,到她面前時向她抱拳拱了拱手。“姑娘來我學堂,可是有事?”

趙辛也趕緊回禮。“仰慕蘇先生已久,此次經過揚城,便想借此機會前來看看,也不枉此生。”

她修為雖高,做事也向來不講什麼禮節,對別人或許可以不用尊敬。

但這位不行,不單是這位才學驚人,而且人品更讓她信服。當然,主要的還是因為是那人的授業恩師。

“姑娘請進吧!只是寒舍簡陋,怕是要委屈姑娘了。”

“蘇先生說笑了,我向來遊歷江湖心性懶散,也較為隨性,前前後後睡過的破廟和道觀次數不下百次,先生的學堂算是很好了。”

老者給他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此茶是我自栽自炒的,比不得城裡那些龍井碧螺春。不過姑娘也算有幸,老朽此地不經常有客人登門拜訪,故此,也不怎麼用此茶招待他人。”

“晚輩向來不懂茶,便是先生拿那龍井碧螺春來,我也只是一口喝了,品不出特別來的。”

蘇先生笑了笑。“姑娘此番去哪?”

“先生可知,他已然去了西北?”

“嗯,他致信於我了。”

“他既是去了西北,晚輩自當跟隨左右。此次,不瞞先生,晚輩也是前往西北的。只是念及先生是他的授業恩師,也是晚輩崇拜之人。故此!特地過來看看。”

“姑娘言重了,何公子已不是老朽學堂的學生。且早已被逐出學堂,老夫著實不敢當這授業恩師之職。”

“先生可知我是誰?”

“猜到一二,如此高修為,卻又如此裝扮者,西楚怕是隻有一人了。”

“高修為?可還是不如當年的先生。”

“姑娘過謙了。”

趙辛點頭說道。“我向來仰慕他,沒什麼不可說的,便是對著先生這樣的前輩,我也能坦然說句喜歡他。所以,便是他做那大逆不道天下為敵之事,我也願同他一起承受,這一點,從前自今從未改變過。”

“姑娘倒是性情中人。”

趙辛繼續說道。“如今他遊歷歸來,入西北,西楚之地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好事,其實先生也該高興。”

老者聽得她這話,突然有些想笑,話也大了幾分,說道。“可這些年因他一句話,任憑西楚至此,城外餓殍遍野,西北狼煙四起,處處兵戈,百姓流離失所。這些人命,他可曾覺得自己沒錯?”

“我知先生還在責怪他,但此為天道,這場災難不會因他一人改變。要天下歸一者,必定是那人心所向之人,該考慮這些的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而不是他。更何況,他這些年也並非一無是處,他去了北離之北,在北海上拿到了一枚深海鮫珠。”

“姑娘當真在乎他,竟都在處處替他說話,可只老朽最聽不得他的好?”

“他是我心之所向,便是整個天下,在我眼裡,也不及他半分,先生若是要責罵他,我自是站在他那邊的。何況!他的好是先生想聽的,只是不承認罷了。”

蘇先生笑了笑。“他若真拿到了一枚深海鮫珠,也算是對得起這些年的逃避了吧。”

“其實先生倒是誤會他了,他心中並非沒有黎民百姓,不然當初也不會承諾同那人一起北上,只可惜。”趙辛嘆了口氣。“說起來,若不是我,那人怕是也不會死。此事!說起來他心中何嘗不是在責怪我。”

她的話才剛說到此處,心裡有些感慨。

這時,有孩子跑了過來,是學堂裡的學生。

孩子跑到兩人面前時,突然停下,面對兩人作了一揖。“先生,有人來了,先生可要見見?”

“可知是誰?”

“不知,但是個漂亮的大姐姐。”

“讓她進來吧!”

趙辛一口喝掉杯中茶,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晚輩便先行告辭了。”

她說著,起身便要走,老者叫住了她,把一樣東西遞了過來。說道。“姑娘等等。這東西一直放於此處,倒是沾灰了,你便拿去給他吧!”

趙辛看著那本被遞過來的書,有些驚訝,因為書上的字他曾對她說過。名叫“萬物可生”。

之前她不知這是什麼,他也不曾說過,但後來,她細思琢磨,終於明白,這該是一本武技功法。

她把書接過來,放在了衣袖裡。

“望姑娘活著凱旋。”

便已經是朝枚之年的他,也對這位後身晚輩作了一揖。

“既是去北方,免不了打打殺殺,倒也希望活著回來,不過先生放心,我同他,定還先生一個西楚太平。”

她說道此處,兩個腳步聲已經緩緩走近了。

她躍到高牆上,並未離開,而是扭過頭來看了一眼。

那孩子帶著一身淡青色中夾雜紫色布料的姑娘緩緩走進了先生的院子裡。

她一愣,開口道。“是她!”

沒錯,這姑娘便是她在揚城中央名為“寧安街”上見到那位。

叫什麼名字來著,好像叫青婉。

她一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想她一個對這些小事不感興趣之人,竟也覺得這姑娘的名字很有意思,也是有趣了。

罷了,自己急著去往西方,這姑娘看上去也比較善良,應該不是來殺先生的。

想到此處,她再次縱身躍起,奔向了西方。

可她在城頭又停了下來。

向來不怎麼喝酒的她,倒是從身上解下一壺酒來,開啟往城頭上倒了一點。說道。“兩位在那邊,可還好?”

隨即她苦笑,倒也沒想到上次離開帝都彭州,竟是他們見過的最後一面了。

“說起來,我倒是不如二位了。說是有負重託,但天下,又有幾個做得有二位好。你們放心,那個能讓西楚止戈戰亂之人已經北上了,你們誓死守護的東西,還在。”

她把酒壺放在牆頭,站起身來。“兩位,安息。”

他說著,躍起站在城牆最高處,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提酒走過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也看到了她,兩人遠隔百米之遠,相互作了一揖。

然後,趙辛飛身而去。

「趙辛:“你們守護的東西,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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