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法海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因為很小的事情,可能是一句話,或者說是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
常正宇的也是如此。給父母辦完葬禮,安排好親戚朋友之後,偶然的一句話便把他用盡全力維持的體面全都擊碎。
“你看那個常正宇,二十五了,依舊一事無成,這下他的父母走了,我看他以後怎麼活!”
記不得是誰說的了,或者說是不願意想起。
當時的他只能假裝沒有聽見,一臉微笑的走過了幾人的身邊,對方回以尷尬的笑容。
回到家,因為沒人替常正宇給父母守靈的關係,他自己靠了三天沒有睡。躺在床上,眼皮彷彿有千斤之巨,不論怎麼用力也睜不開了,可是那句話依舊迴盪在耳邊。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明明父母走的時候,還能強裝無事,一臉從容,和親朋好友談天說地。就連父母下葬之時,他也只是覺得心中難受而已。可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猶如洪鐘般把他的腦子震的嗡嗡作響。
或許不是因為他3000塊的月收入,或許也不是因為他所謂低賤的工作,只是走入社會之後承受的苦和累,爆發了出來而已。
只是而已,可是心卻隱隱作痛,喉嚨中發出了陣陣嘶吼的聲音。為了遮掩自己的尷尬,不想讓父母的靈魂看到他現在的樣子。用被子把頭蒙起來,讓聲音變得發悶。或許這樣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可是眼淚剛流了兩滴,連淚痕也沒來得及形成,可他發現自己怎麼也哭不出來了。心中忽然平靜,眼淚倒流回淚腺。常正宇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輕聲的說道
“什麼時候,偽裝的習慣已經可以反過來影響我自己的情緒了?”
懂的都懂,社會上的苦,生活中的壓力,始終無法發洩,只能堵在心裡。
安慰自己,或者說催眠自己:男人就應該忍受這些。沒辦法,誰叫你是男人呢?男兒有淚不輕彈。做人得八面玲瓏。這些話對自己說久了,身體也就記住了。
可是常正宇想哭,他真的很想把自己胸中的憤懣全部發洩出來,於是他便想醉。依靠酒精麻痺大腦,讓身體變得無法控制。那樣眼淚才能流出來,痛苦才能喊出來。雖然只要稍微清醒一點,便又會回到那虛偽的樣子。即使裝著很累,不管是肉體還是心靈,都很累。可是人一旦習慣了,不到身體吃不消,是不會停下的。
拿起手機,開啟微信的通訊錄,想找個好友傾訴一下自己心中的鬱悶。可是翻了兩圈,愣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在他面前哭的朋友。
“呵呵,常正宇啊常正宇!你說你過得有多失敗!”
說道這裡,他把手指對著自己的鼻子,那樣子好似在指著別人一般。
“這種情況下,連找個能和你一起吃飯的人都沒有!你活了二十五年,活了個屁出來!”
面對痛恨的自己常正宇的臉開始變得扭曲、猙獰、可怖。
“不是我說你!自以為自己有能力!不想和世俗低頭。覺得自己能什麼都能幹!你能幹個JB。到現在還不是去端盤子?覺著自己可能說會道呢,覺著自己待人接物可週到呢,覺著自己看透了別人所有的心思。覺你媽了個B。你他媽就一活脫脫的廢物!大學畢業兩年混了一圈最後卻只能端盤子的廢物。到現在存款為零!要不是你拿了爹媽可憐的那點遺產,你還他媽欠著三四萬呢!丟人!你活著真丟人!”
說到這裡常正宇的眼眶又滿布淚水,可是在自己察覺到的一瞬間,淚水又被自己的身體收了回去。
察覺到這情況,常正宇苦笑著坐起身子,靠在床的靠背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就這樣盯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相死卻又害怕死亡,想活著可又無法忍受呼吸帶來的疼痛。
“算了,離開這裡,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城市繼續打工吧。那樣,人生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輕聲說完,他心裡的想法也徹底的堅定了下來。沒有猶豫,拿起自己的車鑰匙,裝上了兩件衣服。最後看了一眼父母的臥室,他轉身走了。
“爸!媽!我走了,或許以後也不會回來了。兒子懦弱,實在是無法繼續呼吸這裡的空氣,不然我可能真的可能會死的!”
說完這句話,他淚水只流下一滴。然後便又收了回去。
坐上自己的座駕,一款父母幫著還貸的六萬國產車。去加油站花260加滿了油箱,又用支付寶的花唄付完款,他便踏上了不知去往何處的旅途。
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被綠色所渲染。遠處是蔚藍的天空,近處則是成群的牛羊。
“父親曾經~形容草原的清香...”
隨著音響唱起這首《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常正宇心中難免泛起離鄉之時的複雜心情。
“再見了,我會活出個精彩來!願長生天賜福我!”
大喊一聲,道出胸中鬱結。
無一人相隨,卻與世界為伴。
這是他催眠自己的話,或許管點用,又或許是路邊美麗的風景讓他心中的煩悶得到了緩解,心情終歸是美麗了一些。
一路邊走邊看,三天後他來到了魔都。這是他第一次來魔都,也是第一次來大城市,更是第一次離開草原。可這座城市卻沒給他留下好印象。因為他媽的外地車不讓進!
看著夜色下這五彩斑斕的城市,常正宇自嘲的笑了笑,然後便打算離開。可是忽然想起自己長這麼大都沒有看過大海,他猶豫了一下,便決定去海邊看看。
沿著高速來到了海邊。
“看這海,波光粼粼、波濤洶湧、深不見底、海天一線!”
常正宇看著漆黑一片的大海大喊到!
沒辦法,半夜去海邊,周圍也沒有路燈,能看見什麼東西就有鬼了。(進不去市區,沒法去景色好的地方。)
“這麼漆黑一片你也看得見?還有,這明明是風平浪靜的,那又什麼波濤?”
常正宇聞言笑著回應了一句
“他媽的,就從書裡看過這些詞,好不容易來海邊了,看不見我還不能自己想象啊!”
“也是,看花是花,看樹是樹那也略微粗淺了幾分。”
“沒錯,看山不是山,看海不是海,才能有自己的體會!”
可是這話剛說完常正宇就奇怪了,自己一個人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誰在和他說話?
轉過頭去看發現周圍一片漆黑,連個鬼影都沒有哪來的人!這一下可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何方妖孽!”
“我不是妖,你要是說我是妖老衲和你急!”
這語氣明顯變得有些急躁,常正宇也聽了出來,可是順著聲音看去,依舊什麼都沒發現,這一下可徹底把常正宇嚇到了!
“鬼啊!”
說完,常正宇撒腿就跑,頭都不敢回一下的。可是剛跑出沒幾步,他發現自己居然飛了起來。
“臥槽!妖怪爺爺!不要吃我啊!我就是想看看大海,沒著誰沒惹誰的。您要吃找魔都人吃去,他們都有錢,他們心都黑!”
常正宇這話是哭著說出來的,一直想哭沒法哭,這會兒反而眼淚自己流出來了,止都止不住。
“住口,我可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老衲乃是金山法寺的住持!”
常正宇一聽整個人愣住了,然後怯懦無比的問道
“您是和尚?金山寺的?”
“正是!老衲法號法海!”
“法海?法海你不懂愛那個法海?”
“住口!不要提這個歌了!聽見我就來氣!”
說著,常正宇忽然感覺自己身子又飛高了幾米。
“大師,我錯了我再也不唱這歌了!您先放我下來,不然我害怕!”
“哼,這就把你嚇住了?丟人!”
“大師,我膽小,你別嚇我,再說了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是不能嚇唬人的!”
“呵呵,佛法無邊,到了我這個層次,殺一兩個人還是可以抵禦心魔的。再說了,你們罵了我那麼多年!現在還好意思說!”
常正宇聞言心裡快委屈死了心中想到“罵你的又不光我一個,你找別人去啊,對,你找那些電視劇電影的導演或者小說作者去啊。挨個殺也輪不到我頭上啊!”
可是此時情況如此危機,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練出來的經驗讓他知道,這時候得順著法海的毛摸,不然明天各大新聞都會報道“一草原男子來魔都看海,引不會游泳溺亡於海邊。”
“大師,不瞞你說,我從小就覺著,您做得對!您看那白素貞,明明是個妖怪,還非要和人談戀愛!老老實實的和樹林裡的小青蛇,小綠蛇,小草蛇談談戀愛不行麼?再說了,就算是以前幫過你,她也不能把人家給上了啊!她就是饞人家身子,她下賤!”
“可以啊小夥,思想覺悟挺高啊!是不是當時青春期,覺得和別人喜歡的不一樣才能體現出自己的特立獨行?”
常正宇一聽直接愣住了,心想“這老禿驢說話怎麼這麼有現代感!青春期都整出來了!”
“沒辦法,耳濡目染的多了!”
法海忽然的一句話直接把常正宇驚住了,他雙目死死的瞪著眼前的空地,嘴巴大張,心中更是驚駭無比。
“媽的,他能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
“我能聽到!”
“臥槽!”
“請文明用語,我如果在聽見禿驢啊,草啊什麼的,你就要玩一波無安全設施的跳樓機了。”
說著常正宇整個人又飛高了幾米,現在已經距離地面十好幾米了。
感受著洶湧的海風吹拂著自己的臉頰,略帶鹹味的空氣弄得常正宇一陣口乾舌燥。當然也有可能是嚇得。
“大師,我錯了,我改,我一定改!”
常正宇這番話說的真摯無比,在他以往的人生中沒有一句話比這更發自真心,因此法海也沒探知出他心裡的想法。
“還算有誠意,那就饒過你了。”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法海絲毫沒有放常正宇下來的意思,依舊把他舉在十幾米的高空。而常正宇聽到法海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但是眼下的形勢依舊不是很樂觀。
“大師,我不知道這海灘是您的地盤。初來乍到,做了些什麼錯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可以麼?”
“放心吧,你沒做什麼錯事!”
一聽這話常正宇頓時就毛了,心中想到“這老~”
老禿驢幾個字還沒往下想,他立馬意識到不對。
“這老法師怎麼這麼調皮,沒事幹玩舉高高幹嘛。”
可是法海怎麼可能不知道常正宇原本想說什麼,於是立馬又把他抬高了幾米。
“放心吧,世界上最高的跳樓機485米,這才哪到哪啊!”
“他們可以下去在上來,我下去可就真的下去了!”
“沒事,下去了我還可以把你的屍體抬上來!”
“我說的是魂兒下去了!”
“啊,那抱歉,我無能為力,地藏菩薩不管生死,只負責超度。要是需要,我可以幫你聯絡一下。”
常正宇聽到這話鼻子都快氣歪了,本來因為一路美麗風景,心情好了一點的他,此時卻又感到了陣陣的心酸。
“算了吧,走了也挺好,還有地藏菩薩能給我超度,下輩子是不是能活出個不一樣來?”
想到這裡常正宇苦笑一聲,然後便不在掙扎。卸下渾身的力氣,讓身體自然垂落,眼中滿是滄桑,配合上海風吹拂著有些凌亂的頭髮,這畫面,極其...怪異。
也就是這邊沒有人,不然非得被拍成短影片髮網上去。
“施主可是有心事?”
法海這聲,收起了剛才的輕浮,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語的鄭重或者說威嚴?
“你不是能探聽別人的心思麼?怎麼現在反倒問起我來了?”
“我能看透人心,卻無法輕易改變人心。”
“人心難測,能看透已經可以按照他們的想法來引導,來改寫,來控制了!”
“真的是這樣麼?施主,你不就自己覺得自己可以看透人心麼?你不是一直順著人心行事麼?最後怎麼落得這麼個下場?”
法海這話引得常正宇一陣苦笑,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嘆
“啊~我是迷途羔羊,不知!大師能不能為我解惑?你們和尚不是最能裝神弄鬼麼?”
法海聞言嘆了口氣,隨後把常正宇放了下來。
重新站立在地面上,他忽然感到一陣的踏實,以往從沒覺得站在地上居然是這麼讓人安心的事情。
“施主,老衲給你講一個故事。在一戶人家中,男主人的兄弟因為加班要晚回家,可是又怕自己的老婆擔心,便讓男主人撒了個謊言。卻不想被女主人知道了經過,質問男主人是不是也這樣騙她。於是兩人對彼此的朋友一番測試,卻發現不論男主人還是女主人的朋友都會幫忙撒謊。於是便覺得解開了誤會。”
常正宇一聽立馬皺起了眉頭,然後一臉錯愕的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
“大師,那個男主人是不是個光頭姓郭?”
“沒錯!”
“女主人叫麗麗,而男主人的口頭禪是‘一句話能成事,一句話能壞事,一句話能建立一個和諧社會’?”
“沒錯,你也知道這個故事啊!”
常正宇聞言瞬間勃然大怒,然後喊道
“廢話,你當我沒看過春晚啊!這不是郭某臨的小品《一句話的事》麼!”
“呦呵,我以為現在年輕人都不看春晚了呢。”
“得得得,您是想告訴我,小品裡的名臺詞‘你用謊言去驗證謊言得到的只能是謊言’吧。想讓我明白,我因為自己對待別人的態度是虛偽的,而對方也會用虛偽來回應我。最後的結果就是孑然一身對麼?”
空氣中沉默了一會,然後法海那渾厚的聲音又傳來
“不,我是想告訴你,啥時候你遇見能幫你圓謊的朋友就算是值了。”
常正宇聞言頓時嘴角抽搐了一會。
“就這?”
“就這!”
“你還大師呢?這道理我隔壁的李阿姨都比你會說。”
“哈哈哈,開玩笑的,我要告訴你的就是你剛才說的。”
說著法海的聲音由調皮轉為渾厚。
“你既然已經明白,為何還會如此?”
“呵呵,人明白的道理已經夠多了。五千年流傳下來的人生經驗還不夠麼?俗話說太陽底下無新事!哪怕從小學習《遊子吟》,《三字經》又有多少不孝之人。哪怕天天享受國家帶來的和平安穩,卻有人對自己的母國百般挑剔,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大師您活了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麼?”
“我明白,人,總是知而不行!所以才會重複的犯錯,重複的浪費自己寶貴的生命。可是我是佛門中人,以普度眾生為己任。那麼這些情況就是我要面對的。倒是你,一個服務生,沒事幹胸懷家國天下又有何用?你的工資還不夠徵稅的起付線吧!”
常正宇聞言有心打死法海,可是卻沒發現他在哪。“要是讓我看見這個老禿驢,我必然要吐他一臉口水。”
剛想完,常正宇就後悔了,畢竟法海可以讀心。一臉驚恐的看著遠處,可是等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動靜。
“不必掛懷,我剛才和你玩鬧,不過是著了相。此時已經醒悟便不能繼續任由自己墮落。”
“大師佛法高深。可否為我解惑,為什麼不讓我走?雖然我自認比別人聰明一點,但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
“不,你很特別,非常特別。尤其是對我。但是具體為啥我不會告訴你的。”
常正宇一聽鼻子都快氣歪了,但是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又能怎麼辦?當場死在這裡麼?
“大師,不要和我開玩笑了,或許我心存死志,讓您看了不入眼。那就求您高抬貴手吧,讓我離開這個世界!”
“為何如此想不開?”
“大師,你可知道。我從名牌大學畢業,本來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可是剛進入公司三個月,轉正手續還沒來記得辦,公司直接倒閉了。當時只覺得時運不濟,於是我立馬找了下一家。三個月後,我莫名其妙得罪老闆兒子,被開除了。此時我充滿對社會的控訴,想著一定要成功,然後給他們父子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然後你接著就流轉於十幾家公司之間,卻始終待不過三個月,沒辦法只能逐漸降低標準,最後淪落到端盤子是麼?”
“沒錯,尤其是這次端盤子,我離開家的時候也沒到三個月。大師,我是不是讓什麼東西給纏上了?”
常正宇說道這裡一臉辛酸的看著法海的方向。
“放心吧,你並沒有被妖邪附身。而且這還是件好事!”
“好你個烏龜王八蛋!我現在身無分文,全靠花唄度日,下個月七號你替我還啊!”
“那不是能分期麼?先欠著。”
“不要利息啊!再說了,連工作都沒有,分期了有什麼用!”
“嘿嘿,也是啊!不過我有辦法能改變你現在的情況。但是你需要幫我做三件事!”
常正宇一聽立馬激動的說道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不興騙我的!”
“放心吧,那你答應了?”
常正宇聞言剛想張嘴答應,但是覺得有點蹊蹺,雖然多年來在社會上沒掙到錢,但是經驗還是有了的。
“條件是什麼?”
“還挺警惕,不過說出來也無妨。第一件事,我快要圓寂了,所以想讓你帶我的遺體回到金山寺,畢竟那裡是我一手創立的。”
常正宇聞言想都沒想立馬說道
“沒問題,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不過說好了,金山寺要是收門票還不支援花唄支付的話,我只能給你放門口了!”
“小子,重點不應該是我要圓寂了麼?難道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我的安危?”
“擔心什麼啊?生老病死的,尤其你還是佛門中人,我在這祝你死後直接進入西方極樂世界!”
忽然空氣沉默了,一會後然後又傳來了法海的聲音,只不過語氣變得有些奇怪,無法說清其中的感情,像是釋懷,像是欣喜,像是懺悔各種各樣。
“那老衲便放心了。”
“第二件事是什麼說吧!”
“我希望你去鎮江旁的陳家灣找一個人。記住一句話‘一個人,一件事,一次選擇。’我希望你按照這句話去做,同時也祝你成功。不過我也預料到了結局。”
“大師,你這算是兩件事吧!這可不幸玩,跟神燈說我再要三個願望那一套啊!”
“放心吧,這件事你必然會去做,不論你想不想。這就是緣!”
“切,我才不信緣這種東西。我要是不答應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去鎮江那頭。”
“或許吧,但是你會明白的。緣這個字可不那麼簡單。”
常正宇知道佛門十分相信緣份,不然也不會說化緣了。
“好了大師,我答應你,最後一件說吧。”
“好,最後一件事,我讓你幫我找到白素貞!然後殺了她!”
常正宇一聽立馬瞪大了眼睛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
“大師~那可是白~白~白素貞,她和許仙不是成仙了麼?我怎麼可能打得過?”
“放心吧,給你加一個條件,只有在你見到她,同時還能輕易殺了她的時候才可以做!當然標準是你定的!”
常正宇聞言收起驚訝的神情反而問道
“大師,你知道我心裡想的,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知道,你想的是,既然我自己做主,我完全可以自以為殺不了白素貞,然後一直拖著是吧。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件事,我是為了你好!但是我沒有權利為你決定。所以我把選擇交給了你。不過這也是緣分,如果沒有你的那句話,我是不會說這些的。我這也算化緣了。”
常正宇聞言疑惑的點了點頭。想了想法海的三個條件,雖然麻煩了點,但是不是不能接受。於是他說道
“行我答應你,那請你給我解決上班這個問題吧。”
“我知道,你心裡此時充滿了疑惑,但是相信我,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是真心為你好。”
“我知道,我說您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和尚也是真心話!”
“你放屁,你就沒說過這句話!”
“意思一樣就行了,趕緊給我解決吧。”
“哎,罷了。那你過來!”
常正宇聞言疑惑的看著周圍空無一人的海灘。
“去哪?”
“往前走三步!”
“一,二,三。到了,然後呢?”
“你他媽退後一步,踩到我了!”
常正宇聞言大驚,立馬後腿一步,朝腳下看去。只見一隻青色的螃蟹正抬起那兩隻猶如燈泡的眼睛看著他,最主要的是那螃蟹的背後居然有著金光閃閃的卍字。這讓常正宇瞬間就確定了它是法海。
“哈哈哈!大師,沒想到故事是真的,你真讓白素貞給打進螃蟹殼裡了!哈哈哈!”
法海聞言心中怒氣漸起,直接橫著走到常正宇身邊,然後兩隻大鉗子緊緊的夾住了常正宇的大拇指。
有人可能要問,鞋呢?問出這個問題的人,一定沒去過海邊,沙灘上你不穿拖鞋啊!(當然我也沒去過,尤其是我小時候差點讓淹死,加上海鮮過敏。所以我對海洋有一種厭惡。)
“啊!”
尖叫聲傳遍海灘。
“大師,我錯了,我錯了,別掐了,不然沒法開車了!”
邊說,常正宇邊瘋狂的甩動法海。可是不論怎麼甩,法海的兩隻大鉗子始終夾著那脆弱的腳指頭。
“大師,我還要送你的遺體去金山寺呢!你不想死了之後被人撿起來清蒸了吧!而且你怎麼在魔都這個地方!要知道魔都可是有完整的吃蟹流程的!一點肉都不帶給你剩下的!”
“去去去!話那麼多!”
說完法海松開了自己的鉗子,隨後站在原地看向常正宇。
揉了揉腫脹的腳趾,為表鄭重,常正宇坐在了法海面前。
“大師,靠你了!”
“嗯!”
“開始吧!”
“嗯!”
話音落下,一股浩瀚的金光從法海的身體噴薄而出,其勢之猛,宛如九天垂落的瀑布砸在堅硬的石頭上一般。
金光直直的衝向常正宇,面對這一切常正宇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金光入體。
而隨著金光進入身體,常正宇卻聽到陣陣梵音,並且伴隨著大量的經文。雖然那些字常正宇本不該認得,但是他卻依舊能清楚的知道每個字的含義以及其意思。就連經常聽的大悲咒,他也有了不一樣的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或者是幾個小時,又或者是一須彌。常正宇睜開了眼睛看向法海。只是此時法海已沒有剛才那種精神的樣子,反而像是一位奄奄一息的老者。
幾條腿已經撐不住它的身體,而鉗子此時也無力的垂落在地上。最主要的是背上原本佛光普照的卍字此時也已經黯淡無光,甚至有些看不清了。
不知為何,一股悲傷之情在常正宇的心中湧出。看著彌留之際的法海,常正宇悲傷的說道
“大師,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不打緊,只是把體內的法力傳給你罷了。所以現在大限將至。”
聲音微弱,話也斷斷續續的。
常正宇聞言頓時露出緊張的神色。
“大師,怎麼會這樣?難道為我擺脫厄運會消耗很多的力量麼?”
“不是,你其實並沒有什麼厄運,我只是捨不得這一身佛法,所以才把法力傳輸給你。”
“大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想當和尚,你傳授給我有什麼用啊?”
“哈哈~放心吧,一切早有天註定。一如你我今日相見,一如千年前我與白素貞相遇。千言萬語化作一個字。緣也。”
“大師,謝謝你,你交代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
這話說的真摯無比,哪怕現在法海已經變成一隻普通的螃蟹,無法看透別人的內心。
“那我就放心了。好了,萍水相逢,卻有緣。但是你我緣分已盡。去吧,找尋你新的緣吧。”
說完,螃蟹的兩隻眼睛徹底失去了光彩,而背後的卍字也徹底的消失。現在的法海和普通的死螃蟹已然沒有區別。
“法海大師!一路走好!相信西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果位!”
常正宇說著,雙手合十,輕念“阿彌陀佛。”隨後對著法海的遺體磕了三個響頭。
將螃蟹恭敬的撿起,常正宇把它放在了車子的副駕上。看著遠處微微泛出光亮的天際線,隱藏一晚的海洋終於在他的面前露出真容。
“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浩瀚淼淼,萬古長存。這就是海洋吧。”
說完,常正宇拿出手機,開啟地圖,目的地,陳家灣。沒有回頭,只是單純的踩滿了油門,朝著目的地進發。
不知為何,一夜沒睡的他,此時沒有覺得絲毫疲憊,甚至覺得精神頭十足,哪怕現在打十圈麻將都不帶算錯牌的。
“沒想到離開家鄉還能有這樣的奇遇啊。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法海是一名身具法力的高僧。那麼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了?”
想到這裡常正宇冷汗直冒,並感覺身後老有東西。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鬼怪啊!就算有,也不可能讓我碰上。”
心裡這麼想,就是為了安慰一下自己。可是始終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中環繞。在恐懼,未知,好奇等情緒的加持下。常正宇嚥了口口水,然後從後視鏡中往車輛的後座打探。
“鬼啊!”
車子正在朝陽中沿著高速行駛。
“鬼啊!”
常正宇喊出這一句,並不是因為真的在這大早晨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只是單純的被自己現在的樣子嚇到了。
從後視鏡中,常正宇發現自己徹底禿了!而且禿的特徹底。具體來說的話那就是剝了殼的雞蛋。要知道,就算是寺廟裡出家剃度的僧人,那也是有些頭髮的。而常正宇此時那真是眉毛以上一根毛都沒有了。
原本茂密的頭髮他留了一年多,才做出了個雖然已經過時,但是很適合自己的錫紙燙。而此時看著鏡子中那100瓦的燈泡,常正宇陷入了沉思。
“不用想,肯定是因為法海給我傳功。然後導致我禿了。而且我記得他之前還說過什麼佛體。現在明白了!這老禿驢肯定是想讓我成為和尚啊!”
想到這裡,常正宇一拍大腿,然後惡狠狠的看向旁邊的法海。可是此時的法海已經不在人世,他身邊的不過是一隻死了的螃蟹而已。
“哎,算了。大師,我和你明說,我這輩子是不會當和尚的!但是我還是很感激你能幫我解除厄運。讓我能夠重新開始生活。因此頭髮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說完常正宇又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然後立馬把車停在路邊,趕緊解開褲袋,隨後仔細檢視了一番之後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可以,大小,長短,毛髮都沒有任何變化。”
檢查完,他又開開心心的上路了。魔都到鎮江三百多公里,過路費九十四,油費126左右。常正宇一路120花了將近五個個小時到了地方。
看著花唄餘額,常正宇陷入了沉思。原因無他,因為村裡不支援花唄付款。而他的現金儲備為零。也就是說,他在這連包七塊五的紅塔山都買不起。
“想我常正宇混跡江湖數十載,沒想到居然淪落到連根菸都抽不起的地步。”
想到這裡常正宇嘆了口氣。然後打量起這陳家溝來。
村子不大,具體多大常正宇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大。但是怪異的是,每戶人家門口都掛上了白布。而村裡的道路上也到處放著花圈,紙錢。
“奇怪,掛白布應該是死人了。可是怎麼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掛上了。難道出了什麼大事故?不對啊,要是有這樣的事故,那些不要臉的APP早就給我推送了啊。”
想到這裡常正宇心中疑惑更甚。有心找個人問問什麼情況,可是走了半天常正宇確一個活人都沒見到。
這可不應該,就算是村子人再少,也不得有兩個老頭老太太在門口坐著閒聊麼?就算是都有事,那至少應該有兩聲狗叫吧。
越往村子裡走,常正宇越是覺得不對勁,雖然現在是上午十點多,陽光正是明媚的時候。但是一陣寒意卻弄得常正宇渾身打顫。
“我去,這村子這麼邪性兒麼?要不走了算了。”
想到這裡常正宇萌生了退意。可是看著副駕駛法海的遺體,常正宇卻把這想法掐滅了。
“常正宇啊常正宇,你都答應人家了,到了地方卻想著逃跑!你還是不是男人。”
手指著後視鏡中的自己,常正宇罵道。
“小夥子,你不是本村人吧。”
常正宇聽到這話打了個冷顫,然後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身穿布衣的老者站在主駕旁邊,一臉懷疑的看著常正宇。
這老者看上去約莫七十多歲,頭髮少而斑白,臉上更是瘦的沒有什麼肉,尤其是兩個眼窩,那叫一個深陷,並且周圍佈滿了又黑又青的東西。眼睛中沒有光亮,散發著一陣渾濁。整個人看上去彷彿土埋到眉毛,沒兩天活頭了。
最主要的還是那身布衣,明顯是剛做的。常正宇不知道是什麼款式,但是有種古樸且熟悉的感覺。
“大爺,我確實不是本地人。您肯定是看我臉生才看出來的吧?”
那老者搖搖頭,只是那樣子總感覺他的頭和脖子不同步,輕輕的幾下搖頭,更是讓脖子發出了骨頭摩擦的聲音。
“我去!這老頭不會是個鬼吧!不然怎麼這麼嚇人。不對啊,這可是上午十點,陽氣不應該很旺麼?”
想到這裡常正宇嚥了口口水,而此時老人的喉嚨發出了一種類似其中有痰,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的聲音。
“不是,主要你這蒙A的車牌看著也知道不是本地的。”
常正宇聞言嘴角抽了抽,然後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大爺好眼力,不過這陳家溝怎麼大上午的一個人都沒有啊!”
“他們都去參加葬禮了,你沒看見這滿街的白布麼?”
“那您為什麼不去啊?”
老者聞言渾濁的眼睛轉了轉然後嘆了口氣說道
“我也想去,可是我要等一個人,所以不能去。”
常正宇聞言愣了一下然後說道
“您等誰呢?”
“一個年輕人。”
“叫什麼?”
“不知道!”
“那長什麼樣?”
老者聞言打量了一下常正宇然後說道
“年齡應該二十五六,穿著一個白色米奇半袖。嘴巴不大,鼻子還挺挺拔的。尤其是那眼睛炯炯有神。”
常正宇聞言又愣住了,半晌過後他試探性的問道
“那人是不是還有個大光頭?”
“沒錯,而且光的很徹底,像是個100瓦的燈泡。”
常正宇聞言嘴角又是一陣忍不住的抽搐,平復了一下心情,他也不覺得眼前這老人是鬼了。只是奇怪為什麼會在這等他。
“大爺,難道是有人讓你在這裡等我的?”
“沒錯!”
“那人是不是個和尚!”
“是的!”
“那和尚是不是還挺出名的!”
“別問了,是法海沒錯!”
常正宇聞言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一直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也鬆開了。隨後他立馬說道
“太好了,我正想怎麼找您呢。大師圓寂前也沒和我說您的資訊。”
“我叫左清懷,你叫我左大爺吧。”
“好嘞,大爺,那您需要我幫你辦什麼事?大師交代我了,說讓我找您替您辦事。”
左清懷聞言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又沉思了半天后才緩緩說道
“不知道,大師也沒和我說過。不過遠道而來就是客。先去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