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神降
當看到銅錢劍從天而降直指自己腦袋的時候,四長老大驚,他運起渾身真元,整個人像是龜殼一般縮在了重重防禦術法之後。
但下一刻,他愣住了。
安山臨一步無距直接衝到了他的臉上,單手握住銅錢劍,向著他的脖頸劃去。
銅錢劍看似沒有劍鋒,但切在防禦術法之上就如同熱刀切黃油一般。
在銅錢劍接觸他的脖頸上時,他的腦海裡冒出了無數的念頭。
銅錢從被鑄造出來,再到投入市場,流通多年,沾滿了人氣。
有人用它換了米維持生計,也有人用它當做玩具來逗弄孩子。
有人家徒四壁拿到幾枚就能提親娶到相濡以沫的妻子,也有人富可敵國錢財滿倉卻找不到相伴一生的良人。
有人奔波一生只是為了存得銅錢滿倉餘生安穩,也有人浪跡江湖將這銅錢換了幾兩烈酒追逐醉夢中的幻影。
有很多手撫摸過它,有的是白嫩的準備去買糖葫蘆的孩子,也有的是充滿皺紋的繭子的老人……
而今它們都被一根老舊的紅繩綁在了一起,銅錢劍不僅僅是銅錢劍,它也是人生百態,也是塵世裡最有煙火氣的東西。
斬向他的不是劍,是世間煙火。
就像安山臨從太上忘情篇裡沒有悟出忘情之道一樣,他悟出的是萬千桃花下的一點紅塵。
這點紅塵,便足以讓他一步無距,一指開天門了。
四長老被這一劍斬中脖頸,他像是折翼的鳥一般從天空中落了下來。
這一劍裡攜帶的東西太多了,他的意識難以承受的住這一劍。
他的脖子沒有滲血,銅錢劍比天下劍的劍身還要厚。
在旁人的眼裡,安山臨就是拿著銅錢劍輕觸了一下四長老的脖頸。
而四長老只是被銅錢劍碰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識,直直的向著地面墜去。
“老四!”看到四長老從天空中墜落,另外三名黑袍長老皆是大喊出聲。
“火長老!”城主府內的弟子們紛紛施展法訣,接住了還在下墜的四長老。
“竟然傷我離藥宗四長老!”
而有兩位黑袍更是直接出手,他們身上爆發出強烈的真元波動,一刀一劍各自出現在了他們的手中。
“你這狂生!”拿刀的那位長老刀身一橫,手中的碧玉刀揮斬出巨大的刀罡。
拿劍的長老也不甘示弱,那亮如銀輝的長劍蓄力一斬,也是發出了一道劍氣,緊隨著刀罡向著安山臨飛去。
這兩位長老配合默契,一刀一劍幾乎完全封死了安山臨的閃避空間。
說時遲那時快,安山臨再踏一步,無距全力發動,身形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移動到了刀罡和劍氣的攻擊範圍之外。
手中銅錢劍再次揮動,空氣中隱隱傳來了桃花的味道。
在眾人的視線裡,隱約出現了一副繪卷,繪卷像是從天而來,在安山臨的背後緩緩展開。
捲上畫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雞犬不相聞的大同世界,裡面的人物像是會活動一般,兩位長老更是在其中看到了他們的影子。
而畫卷的盡頭,是一片桃林,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桃林深處,藏著一家藥坊。
“世間萬物皆是如此,生生滅滅,傳承不息。”站在人群中的傅卿說道。
“原來安兄的世界,竟是如此簡單。”他輕聲說。
下一刻,一道毀滅的氣息從繪卷之中傳出,安山臨背後的神靈虛影抱住了那張從天而來的繪卷,猛然合上。
“這一劍,就祭那我從來沒敢去看過的桃花吧。”安山臨輕聲說。
“好。”他背後的姜紅魚也輕聲說。
隨著他提起的銅錢劍高高斬落,無盡的桃花從神靈的繪卷中紛飛而出。
無數個深夜裡,他都曾望著那桃花紛飛的地方,手中筆不停,書生和小姐的故事寫滿了手裡未沾一點油星的信封。
兩位長老大驚,他們匆忙舉著刀劍後退,但桃花紛飛不停,一片一片的跌落在他們的衣衫之上。
下一刻,花瓣發出了璀璨的光芒,劇烈的真元波動從他們的身上傳來。
轟!!!
爆炸的波動甚至掀飛了數名弟子,兩位長老皆是渾身噴血,從空中直直的墜了下來。
“帥啊!”傅卿感嘆道。
“妞妞又聞到桃花酒的味道了。”妞妞嚥了咽口水,小聲說道。
而在此時,城主府上的情況又變。
見沒什麼人再阻攔,安山臨冷哼了一聲,再踏一步,準備帶著姜紅魚離開城主府。
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感受到了安山臨位移的方向,那最後一位黑袍長老攔在了他的身前。
安山臨望著最後一位長老,那長老並沒有多說話,他的眼裡卻沒有任何惶恐之色。
“你也要阻我嗎?”他沉聲問。
“你很強,但是既然打了離藥宗的臉,就別想安然離開了。”那人冷聲道。
安山臨並沒有說話,他冷著眼睛看向那位長老。
“你覺得你阻得了我?”
面對安山臨的問話,那長老面不改色。
“你已經中毒了,再用真元,怕是性命不保。”長老冷冷的說道。
“笑話。”安山臨冷哼了一聲,舉劍欲斬。
而當真元流動的時候,安山臨忽覺鼻孔一熱。
他疑惑的摸了一下鼻子,入眼的是一片鮮紅。
“你莫非真的覺得,離藥宗的四位長老都是專職戰鬥的吧?”那長老面容冰冷的反問道。
“或者你為什麼不想想,只有其他三位長老出手,我卻一直沒有動呢?”
在一瞬間,一股劇痛從心口傳來,宛如萬蟲噬心。安山臨瞪大了眼睛。
他眼前一黑,直直的從空中栽落。
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劇痛,將姜紅魚抱在了懷裡。
轟!
兩人再次墜落在城主府的一處廂房內,撞碎了屋頂,大量的瓦片隨著他們的跌落而落下,安山臨緊緊的把姜紅魚護在了懷裡。
是毒?
可是什麼時候……
情況來不及他多想,一股濃烈的嘔吐感直衝天靈,喉嚨處隱隱傳開腥甜的味道。
強忍著嘔吐與眩暈,他支起身體,觀察著身下姜紅魚的情況。
在他毒發的時候,姜紅魚在背後也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紅魚,你沒事吧?”
姜紅魚皺著眉搖了搖頭。
在墜落的時候雖然安山臨承受了大量的衝擊力,但她也不是全無影響。
當眩暈感微微恢復的時候,她緊握住了安山臨的手,伸向了他的脈搏。
“哪裡痛就說。”她急切的說道。
在她急切的把著脈的時候,安山臨的大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不必擔心我。”他輕聲說。
此刻廂房的大門被踢開,無數離藥宗的弟子湧了進來。
安山臨大喝一聲,手中銅錢劍揮舞,一道碩大的劍氣橫掃了過去。
幾名離藥宗弟子一時躲閃不及,被轟出了廂房。
但這一劍斬下去,安山臨再也抑制不住鮮血的噴湧了。
他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
“別用真元了!”姜紅魚急躁的喊道。
“這毒是離藥宗的絕學,就連我調配解藥都需要好久,再用真元的話,等到毒性深入骨髓,怕是神仙難救啊。”她急切的說著,聲音甚至帶著哭腔。
而依舊懸浮在天空中的黑袍長老,則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韋城主,這狂生應該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他看向站在城主府內依舊驚魂未定的韋九峰,開口道。
“中了心噬丹毒,怕是以後再也沒機會動用真元了。”
韋九峰此刻也是鬆了口氣,他看向兩人墜落的廂房,露出了殘暴的眼神。
“把那兩人抓過來,我要親自宰了那個男人。”
廂房內,安山臨終於止住了吐血。
他有些黯然的抬起了眼睛,映入眼眸的是姜紅魚花容失色的臉。
“我沒事。”他輕聲說道。
“你都快死了還說沒事!”姜紅魚留下了眼淚。
這算是她被趕出天水城以來第一次流淚。
“這是前幾天攢的話本。”他從懷裡掏出了幾個皺巴巴的信封。
“你在這裡把它們讀完,我就帶你回道門。”他輕聲說。
然後不顧姜紅魚的哭喊,他把信封強硬的塞進她的手中。
緊接著把她抱到了一處還算完好的椅子上。安山臨舞了個劍花,向著門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耗費了巨大的力量。
傅卿當初說的很對,他現在也最討厭無力感了。
“安山臨!”姜紅魚癱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她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那幾封信。
“不要死。”她說。
“我還有回信,你要回來把它們讀完。”
這是她離開天水城後,第一次決定要依靠的男人。
除了安山臨,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安山臨無言,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依日洗身…以月煉形。仙人扶起,玉女隨形……”他慢慢的向著門口走去,口中輕聲唸叨著。
“二十八宿,與我合形,千邪萬穢,逐水而清…”
廂房外的天空似乎出了些變化,那許久都沒有動靜的天門,再次開啟了一條縫。
韋九峰有些疑惑的看向天空,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落下來。
“青龍白虎,隊仗森靈,朱雀玄武,侍衛身形……”
此刻安山臨終於走出了房門,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回頭把廂房的門關上,他深吸了一口氣。
離藥宗的弟子們已經逼近到了廂房不到兩丈的位置,看到安山臨從中走出,皆是一驚。
“他不是中毒了嗎?怎麼還敢出來……”
弟子中傳來疑問,但他的話音還沒落,天門之上,一道亮光從門縫中鑽了出來。
“急急如律令!”安山臨大喝道。
下一刻,風雲變色,一道醒目的光柱從天而降,將安山臨籠罩其中。
“不對,他在請神!快打斷他!”黑袍長老急忙喝道。
“只求天門開一線,願將神魄葬幽冥!”
安山臨一聲大喝,萬千神光如同萬川歸海,瘋狂的湧進他的體內。
靠近他的弟子皆是被這道神光灼傷,而在無盡的神光之中,安山臨慢慢的抬起了眼睛,目光之處皆是冰冷。
有仙人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