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腥屠戮，獄鎖殘兵！
“哼，朱貴那廝果然是危言聳聽！”王德冷哼一聲，對左右親隨道。
“說什麼楊玄趁機襲城，我來此之前可是就打聽過了，山上的青壯山匪總共也不過六七百之數，其餘都是些老弱。”
“仰天坪破後我等也問過，那楊玄的手下不過一二百青壯山匪，其餘盡是些老弱婦孺前往康王谷退守。”
“雖不知如今這些人去了何處，但是僅憑這些山匪，如何撼得動牆高池深的柴桑城？即便來犯，恐怕也早已被王縣尉帶兵剿滅或逐退了！”
這並不是王德無的放矢，若是張九寧沒有出現，那現在的情況定然和王德所料別無二致，他們也可以攜著剿匪的戰功順利回到南昌領賞。
但是，誰讓半路殺出了個張九寧呢？
“大人英明！”隨著王德的感慨，親隨們齊聲附和。
看著那“安然無恙”的柴桑城頭，所有人內心緊繃的弦都鬆了，一種即將回到安全後方休整的輕鬆感開始蔓延，行軍速度也無形中加快了不少。
很快，柴桑城東門便清晰地出現在郡兵主力的視野中。
果然如斥候所報，城樓上和往常一般零落插著的都是大漢的軍旗，身穿戰衣的縣兵在垛口後的身影清晰可見。
然而，城下的場景卻讓王德剛剛放鬆的眉頭又微微皺起！
只見東門外原本的空地上，一片狼藉。
折斷的矛杆、散落的破衣、碎裂的木板隨處可見，不少地方還殘留著大片大片刺眼的暗褐色印記——那是乾涸的血漬。
斷壁殘垣處甚至還燃燒著幾處微弱的餘燼，青煙嫋嫋升起。
顯然，這裡不久前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攻防戰！
而早在王德見到東城門的時候，城牆上的“官軍”也見到了遠處行來的一行人。
見到王德所率之部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確實在東城門出現，城牆上包括劉峰在內的所有義軍都鬆了口氣。
雖然東城門是距離廬山最近的一道城門，但是誰知道王德會從廬山的哪個旮瘩溝裡鑽出來！
若是他從別的城門進，那他們所做的準備不是白費了！
幸虧，王德如他們所想的一般，想要從東門進入柴桑。
深吸口氣，劉峰朝著城牆下的一名士兵做了個代表官軍來了的手勢，這名機靈的傳令兵頓時趕忙通傳。
不多時，待到王德來到城門下的時候，張九寧的大部分佈置已經整裝待發！
而官軍隊伍剛抵達護城河邊，未等王德下令，佇列前方便有士卒迫不及待地朝著城頭高喊：“是王曲長得勝歸來，速開城門！”
城樓上，垛口之後。
劉峰聽到城下帶著一絲跋扈的喊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藏在垛口陰影后的獨眼，銳利的掃視著城牆內側。
巷道屋脊後、門板縫隙間，無數雙充血的眼睛緊盯著城門方向，屏息凝氣。
張寶那魁梧的身軀隱在甕城內側門洞旁一隊縣兵之中，粗糙的手指緊握著朴刀的刀柄。
李碩帶著一群面黃肌瘦的婦孺老者，已悄然散佈在東門內主道兩側。
張品方和他的弓箭手們，則如蟄伏的毒蛇，穩穩立在門樓兩側的暗孔之後，弓弦半開，箭簇在昏暗中閃著微光！
時機已至！
劉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殺意，猛的挺直腰板，朝城下厲聲吼道：“王曲長凱旋！開城門，放吊橋！”
高昂的聲音在城頭炸響。
“嘎吱吱，哐啷！”木質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帶著沉重鐵鏽的巨大吊索開始緩緩下落，砸在護城河對岸的土坡上，濺起一片塵土。
“吱呀呀，咣噹！”
與此同時，被巨木頂住的兩扇包鐵城門，也在門洞內側守衛的奮力推拽下發出沉悶的呻吟，向內徐徐洞開。
門軸摩擦的巨大聲響刺破了黃昏的寧靜，城門徹底敞開，露出了幽深的門洞，以及門洞後那片清理過血跡但依舊透著肅殺氣息的街道。
王德下意識地勒了勒馬韁，有些警惕的眯眼朝洞開的城門內望去！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些不好的感覺！
然而，勝利的歸途、入城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沒有深究那點不安，更沒有注意到兩側城牆上那些縣兵過分挺直的身姿和緊握武器的手，不再猶豫，大手一揮。
“入城！”
聽到王德的命令，郡兵隊伍中瞬間爆發出一陣低沉的歡呼。
數日的艱苦戰鬥後，終於回到了一個堅固安全的堡壘！
走在最前方裝備精良的郡兵，早已忍耐不住疲憊和歸家的渴望，在幾名低階軍官的口令下，幾乎是本能的排成兩列踏著吊橋，腳步急促地朝著那敞開的城門湧去！
然而，當打頭的兩百餘郡兵精銳全數踏入城門洞時，異變陡生！
“就是現在，衝啊！”
李碩壓抑的嘶吼猛然炸響。
他如同離弦之箭，從旁邊一條巷道的拐角處率先撲出，直衝向正準備透過吊橋、踏上外城區域的縣兵和青壯隊伍後方。
在他身後，近百名家眷如同受驚的羊群被猛的驅趕出來，枯槁的臉上交織著恐懼和決絕。
但是，在衝出巷口、驟然面對城外黑壓壓一群手持利刃、身披皮甲甚至鐵甲、帶著戰場殺氣的兵丁時，他們難以遏制的腿腳發軟！
“天爺啊！”
“別殺我！”
“兒啊，你在哪！”
尖叫聲、哭喊聲瞬間響起。
冰冷的兵刃反射著夕陽寒光，剛經歷圍剿山匪、身上還帶著血汙的郡兵兇狠的眼神，讓這些本就膽戰心驚的婦人老者瞬間崩潰。
如同浪頭撞上礁石，大部分家眷在距離李碩目標區域七八步遠的地方便驚恐地剎住腳步，甚至有人失足跌倒或被擠倒，亂作一團，哪裡還記得什麼“阻擋”的任務？
只有三四十個在先前因為各種盤剝，致使家中新喪從而被仇恨或絕望徹底點燃的男女，嘶喊著不顧一切地跟著李碩衝上前去，跌跌撞撞地撲向還沒入城的縣兵隊伍。
計劃中的一擁而上變成了目標有限的攪局，但卻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攔住他們！”
“哪裡來的刁民？滾開！”
“混賬，找死嗎？”
正準備接續入城的縣兵和青壯，突遭側方的“亂民”衝擊，整個行進隊伍瞬間出現了混亂。
前排的縣兵下意識地轉身、推搡、喝罵，試圖驅散這些哭喊尖叫的婦孺，然而他們中卻是有人驚愕的發現，這其中竟是有他們的家眷！！
“別，別動手！”
“這是我娘！”
縣兵和青壯的隊伍頓時亂成一團，甚至和先前的郡兵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而就在這時，內城門洞旁的縣兵佇列中，一聲炸雷般的咆哮蓋過了所有嘈雜：
“動手，關門！”
轟！
混在人群中的張寶那魁梧如鐵塔般的身軀猛然撞開身前的縣兵，如同出閘的瘋虎！
他只帶著身邊反應最快、蓄勢待發的十幾名悍勇心腹，十幾條彪形大漢如同下山的猛虎，爆發出全部的力量在城門洞內側早已準備好的位置，齊聲怒吼著推向那兩扇巨大沉重的包鐵城門！
“一、二、三、推！”
張寶的聲音如同重錘，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則，鐵山般的肩膀狠狠撞在門扇上！
轟然巨響中，左側那扇門以驚人的速度向內旋合。
幾乎同時，兩側預先安排好的力士同時發力，鬆開絞盤！
懸吊內城的巨石發出刺耳欲聾的尖嘯，一道沉重如山的黑影帶著灰塵碎石，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城門洞頂的暗槽中轟然墜落！
“咚！”
巨大的巨石砸落地面的聲音震得整個東門區域的地面都在顫抖！
煙塵瀰漫，內城通道瞬間被切斷！
被巨石落地之聲驚駭回頭的最後幾名郡兵，只看到一塊巨大的滾石砸落在眼前不到三步遠的地方，甚至還在微微晃動，將城內城外徹底隔絕！
而門內，郡兵那兩百餘精銳尚在甕城內，甚至還未完全走出城門洞的陰影！
“不好，有詐！”王德見到這一幕，瞳孔緊縮。
就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暗孔處！
“關門了，放！”
張品方壓抑著狂跳的心臟，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聲嘶力竭的下令！
早已搭箭在弦、屏息凝神的弓箭手們，聽到那沉重的石落聲和“放”的命令，瞬間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嗡！
嗡！
嗡！
數十支羽箭和弩箭帶著死亡的尖嘯，從門樓兩側狹窄的暗孔中、甕城四周高處的箭孔中，如同飛蝗般激射而下！
目標，正是甕城內被驟然關在裡面、擠在狹窄空間、尚處於震驚和慌亂中的那兩百餘郡兵精銳！
“噗嗤！”
“噗！”
“呃啊！”
利器入肉的聲音、皮甲被擊穿的聲音、絕望痛苦的慘嚎聲在封閉的甕城內驟然炸響！
猝不及防的郡兵如同被收割的麥子，瞬間倒下十餘人！
弩箭之下，那些站在外圍、缺乏遮蔽計程車兵，皮甲在如此近距離攢射下如同薄紙，瞬間被紮成了刺蝟！
箭矢釘在皮甲上，未能透體的威脅較小，但更多射中無甲部位的箭簇，則帶來了可怕的殺傷！
血花四濺，哀鴻遍野！
“舉盾，舉盾，結陣！”甕城內殘餘的軍官聲嘶力竭地大喊。
訓練有素的精銳在巨大的傷亡和恐慌下，本能地收縮陣型，勉強抬起盾牌抵擋這來自四面八方的致命箭雨。
但這狹窄的甕城極大地限制了他們的機動能力，許多士兵躲閃不及，被後續的箭矢奪去了生命或重創倒地。
然而，這僅僅是第一波的死亡浪潮！
就在弓箭離弦後不到一息，甕城最高處的幾處暗閣，原本用於放置大型滾木礌石的通道口，冰冷的機械絞索聲響起！
張九寧佈置的殺手鐧——從縣中府庫之中繳獲的幾具軍中制式重弩，在此刻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嘭！”
“嘭！”
沉悶得猶如擂鼓的機括釋放聲，帶著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數支小孩手臂粗細、宛如短矛的重型弩箭，在強勁的機簧驅動下，裹挾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動能，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低嘯，直撲向下方甕城內的郡兵陣列核心！
噗！
一支重弩箭精準無比地貫穿了一名舉著盾牌的郡兵，堅實的皮甲和單薄的木盾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撕裂，箭鏃穿透第一個人的胸膛，帶出大蓬鮮血和碎裂的內臟餘勢不減，又狠狠撞入後面之人的身體！
兩人如同被攻城錘正面轟中，向後倒飛而去！
重弩恐怖的穿透力，直接在他們身上製造出拳頭大小的血洞！
另一支重弩箭帶著死亡呼嘯，狠狠釘在試圖衝到內城門下試圖掀開千斤閘的幾個強悍郡兵身上！
其中一人整個上半身幾乎被恐怖的力量撕碎，血肉模糊。
另一人則被巨大的衝擊力帶飛，狠狠撞在緊閉的包鐵內城門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後再無聲息！
“賊子，奸賊，狗膽包天！！”
甕城內，剛剛從坐騎上狼狽滾落下來，在親兵捨生忘死的舉盾掩護下才免於被射成篩子的王德，此時目眥欲裂！
他狼狽的從親衛的保護縫隙中望出去，眼前的景象卻是讓他肝膽俱裂！
精銳部下成片倒下，被四面八方的冷箭無情屠戮！
封閉的環境之下，即便是精銳的郡兵，也不比待宰的羔羊好多少！
“中計了，中了奸賊的毒計！”
“柴桑真的丟了，還成為了針對他們的陷阱！”
巨大的恥辱、憤怒和恐懼瞬間吞噬了這位久經戰陣的曲長！
他知道，此刻城內恐怕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自己這兩百多疲憊的精銳，在這鐵桶般的陷阱裡，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而今之計，唯有殺出城！
“吼！”
沒有絲毫猶豫，王德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那道將他與城外部隊隔絕的滾石，用盡全身力氣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音中充滿了宛若野獸臨死前的瘋狂！
“兒郎們，跟我衝！攀過那道滾石，衝開那道破門，我們就能活下去！”
說著的他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盾牌，長劍向前猛的一揮。
“隨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