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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葦蕩分道,漢旗易幟!

撥開洞口垂掛的藤蔓和枯枝,七人如同老鼠般相繼鑽出,大口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仰天坪主峰側面一處極其陡峭、幾乎無人會留意的斷崖縫隙,外面就是濃密的老林!

回首望去,山寨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和幾點零星的篝火。

仰天坪外的官軍營寨卻是燈火通明,更遠處負責封路的官兵點起了零星的火把,警戒著山匪外逃!

“二當家,往哪去?”麻六低聲問道,聲音帶著喘息和緊張。

朱貴迅速辨別了一下方向,東邊是去往柴桑的官道,但仰天坪沒了他領導,恐怕明日便要投降。

若是他們往東走,說不定會遇上回城的官軍!

“柴桑不安全,即便楊玄那狗賊真破了柴桑,那裡現在怕也會成為一個大火坑,之後各路官軍定會蜂擁而去圍剿。咱們這點人手去柴桑,就是自投羅網!”

“我們繞過鄱陽湖,去彭澤!”朱貴眼中閃著精光。

“彭澤縣令聽說是個不算壞的官,彭澤想來相對安穩。找個不起眼的村鎮或躲進山裡,等風頭過去,咱們再另做打算!”

“彭澤?”

聽到朱貴的話,七人的隊伍中,黃魚的心裡猛的咯噔一下,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他的嘴唇囁嚅著,幾乎要脫口而出反對。

他的老孃和剛娶進門不到半年的媳婦,都在柴桑城裡!

若是去了彭澤,他老孃和媳婦怎麼辦?

然而,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朱貴已經開始催促。

“快,此地不宜久留,趁著夜色,走!”

朱貴沒給他多問的時間,當先貓著腰,藉著林木和夜色的掩護,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崖畔朝著東南方向疾行。

其餘人不敢怠慢,連忙跟上,個個繃緊了神經,生怕弄出一點動靜。

黑夜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一行人如同幽靈穿行在密林和崎嶇的山道間,繞過可能有官軍把守的隘口。

途中,一個心腹在翻越一處陡坡時失足摔下了深澗,連聲慘呼都沒發出便沒了蹤影,更增添了逃亡路上的沉重與陰影!

朱貴對此只是冷漠的瞥了一眼,便催促著剩下的人繼續趕路。

天光矇矇亮時,他們已經完全脫離了廬山南麓,置身於地勢較為平緩的丘陵地帶,鄱陽湖西岸的輪廓在清晨的薄霧中隱約可見。

連續高強度奔逃的極限疲憊終於襲來,朱貴找了片靠近小溪的茂密葦蕩,命令眾人暫時隱蔽休整。

“都歇口氣,找點水喝,最多半個時辰後咱們繼續趕路,爭取明日天黑前進入彭澤境內!”

朱貴聲音沙啞,靠在一棵樹幹上,努力調整著呼吸,掏出一塊乾巴的乾糧,一小口一小口艱難地撕咬著。

其他幾人也都精疲力盡,癱坐在地,麻木地喝著冷水,嚼著乾糧。

黃魚蜷縮在一堆蘆葦後面,渾身痠痛欲裂,腳底的水泡鑽心地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

柴桑城裡老孃蹣跚的身影和媳婦低垂著眉眼為他縫補衣服的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反覆燙著他的心臟!

仰天坪已經完了,跟著朱貴流亡彭澤前路渺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他的家就在柴桑!

他這些年跟著朱貴,暗中攢下了數千錢。

並且他雖說是朱貴的心腹,卻也不是什麼山匪的頭目,只是他身邊的親信,寨子中沒有多少山匪認識。

因此,只要不出風頭在柴桑城躲著,這段時間的風頭過了,想來便不會有事!

他不是被通緝的朱貴,他還有其他的選擇!

而若是他要回柴桑,現在顯然便是他走的最佳時機!

不能再等了!

黃魚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鎖住朱貴那背對著他的側影。

他像一隻狸貓般伏低身子,利用蘆葦和清晨薄霧的掩護,無聲無息地向東挪動,每一步都輕得像踩在棉花上,生怕踢到一塊石子。

終於,他離開了那片蘆葦叢的遮蔽範圍,鬆了一口氣的他只覺得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不過他沒有立刻奔跑,而是繼續彎腰疾走,直到確認完全脫離了朱貴等人的視線範圍,甚至已經隔開了一個低矮的山坡才發足狂奔!

“娘,娘子,等我!”黃魚在心中嘶吼一聲,隨即爆發出亡命狂奔的力量!

雙腳雖然早已被崎嶇山路磨得血泡遍佈,每一步都鑽心地疼,但他不敢停歇。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柴桑城!

憑藉對地形的熟悉,他不走大路,專挑密林和小徑,抄最近的路向著柴桑城的方向亡命飛馳。

汗水、露水混合著泥土糊了滿臉,他只顧得抹一把眼睛,不讓汗水模糊了方向。

日頭漸漸升高,驅散了清晨的寒意,也讓黃魚的體力幾乎達到極限。

當柴桑城那熟悉的輪廓終於在視野盡頭出現時,已是日上三竿,將近正午。

黃魚幾乎脫力,嘴唇乾裂,雙腿像灌了鉛,靠著胸中那點念想強撐著奔到護城河邊,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

吊橋落著,城門緊閉!

城頭原本的“漢”字大旗不見了蹤影,雖然隱約還能看到城垣上有兵卒走動的身影,但那裝扮……絕不是官軍!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黃魚的心,城門關著,他該怎麼進柴桑?

慌亂的他顧不得多想,想要去其他的城門看看,看看其他城門是否能夠出入。

“咦?站住!”

忽的,一個略帶驚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粗嘎嗓音,突然在城垣之上響起。

黃魚頭皮一炸,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他僵硬的抬起頭,卻是對上不遠處城牆上王麻子那張坑坑窪窪、表情錯愕的臉。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時間彷彿瞬間凝固。

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黃魚的破爛內衫,他在仰天坪時見過王麻子,知道他是楊玄麾下的得力干將。

往日裡楊玄和朱貴井水不犯河水,但彼此的手下多少打過照面。

此刻王麻子出現在柴桑城頭,身邊簇擁著幾名青壯,這情況在黃魚眼中不言自明。

顯然,楊玄已經打入了柴桑!

而自己是誰?

是剛剛才從官軍圍剿中逃出的朱貴心腹!

先前朱貴將楊玄趕到康王谷,自己可也是出了不少力,彼此間早就有了嫌隙!

而城垣上的王麻子,在經歷了一瞬間的錯愕之後,頓時響起了黃魚的名字。

“黃……黃魚?”

王麻子語氣裡的錯愕完全被警惕取代。

“你他媽不是朱貴的人嗎?你不在山上跟官軍拼命,跑柴桑來幹什麼!”

黃魚幾乎是本能的想跑,畢竟王麻子的武力可是在山寨中排名前三,能和朱貴掰手腕的存在!

然而,想到柴桑城中的老孃和妻子,他還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城牆前,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惶恐表情:

“麻子哥,王大哥,求求您讓我進城吧!”他聲音發顫,帶著哭腔,急切的看向王麻子。

“我……我是逃出來的,官軍鐵桶一樣圍住了寨子,仰天坪已經沒了,朱貴帶著幾個兄弟想要跑去彭澤……”

“我是趁著天黑偷溜出來的,畢竟我老孃和媳婦兒她們都在柴桑城裡啊,我總不能拋下他們不管吧!”

黃魚竹筒倒豆子般飛快交代了仰天坪的慘狀和自己的逃難身份,拼命強調自己只為尋親。

王麻子居高臨下,一雙小眼睛在麻臉上滴溜溜亂轉,將黃魚的狼狽、恐懼盡收眼底。

他皺緊了眉頭,眼神複雜。

黃魚的話,他信了大半。

仰天坪被官軍圍剿是真的,黃魚狼狽不堪的樣子也是真的,不過朱貴是不是真的完蛋了,還是要打個問號。

畢竟,將他們趕出來之後,山寨中可是有四五百青壯山匪。

再加上地利,在王麻子的想來,怎麼會這麼快被官軍攻破,這三百郡兵難道是神不成?

至於這小子是不是單純尋親……

王麻子心裡冷笑,當山匪的,能有幾個是純良孝子?

多半是走投無路了,或是在柴桑城中藏有糧食錢財,才想著回到柴桑!

但這畢竟涉及朱貴的舊部,而且身份敏感,王麻子可不敢自作主張。

“你老孃媳婦兒在柴桑城?”王麻子聲音嚴厲:“叫什麼名字,住哪個坊市?”

黃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順著鬢角流下,浸溼了髒汙的衣領。

他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報出了老孃錢氏、妻子吳氏的名字和所住西城柳葉巷的詳細門牌位置,甚至把鄰居是誰都說了兩個。

“去西城柳葉巷看看,是不是有這麼兩號人!”王麻子頭也不回地對手下一個小頭目吩咐道,那小頭目應了一聲,轉身快步下了城牆。

時間在沉默和焦灼中流逝,城牆上下的空氣都彷彿凝滯了。

黃魚跪在地上,只覺得每一息都漫長無比。

終於,那小頭目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湊到王麻子耳邊低聲道:“麻子哥,查清楚了,是住柳葉巷尾。他家老孃在家,媳婦兒也在,那婆娘說丈夫叫黃魚,是……是當兵的。”

小頭目頓了一下,瞥了黃魚一眼,補充道:“人看著驚嚇得不輕,但沒受欺辱。”

王麻子緊繃的神經稍微鬆了鬆,黃魚所言家眷情況屬實,這倒增加了些許可信度。

他低頭打量著黃魚,只見他衣衫襤褸,血跡混著泥土,臉上盡是疲憊和驚惶。

腳上的草鞋早磨穿了底,露出血泡磨破後發黑的皮肉,一副風吹就倒的狼狽樣。

“哼,這副鬼樣子,諒你也翻不出什麼風浪!”王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朝左右使了個眼色。

“放吊籃,把他提溜上來!”

兩個嘍囉立刻拉動繩索,放下一個用藤條編制的結實吊籃。

黃魚不敢反抗,順從地爬了進去。

吊籃離地,晃晃悠悠地被拉上高高的城牆。

雙腳剛踏上堅實的牆磚,黃魚就被兩個青壯反剪雙臂,用粗糙的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

“麻子哥……”黃魚顫聲開口,還想求饒。

“閉嘴!”王麻子不耐煩地打斷他。

“老實待著!”

他轉頭對身邊的幾個心腹沉聲道:“看緊城門,加強四周城垣警戒,發現任何風吹草動立刻擂鼓示警!”

交代完畢,王麻子一把揪起被捆住的黃魚的後衣領,像是拎小雞一樣:“走!小子,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了,帶你去見見真神仙!”

此時,柴桑縣衙後院原本縣令處理公務的書房內,張九寧端坐主位,正仔細聽著楊玄的彙報。

楊玄雖是一臉疲色,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亢奮:

“您讓清點庫房倉廩,我和幾個識字的兄弟帶著人手盤點了一天一夜,總算查清楚了!”

“官倉裡現存粟米約兩千三百百石,黍米八百石,部分壓倉底的已有些黴氣。”

“縣衙庫房存金銀摺合銅錢大約八十萬錢,綾羅綢緞、古玩字畫還有一些。另外,從錢明遠家裡抄出的現錢、珠寶首飾,初步估算價值不下百萬錢!”

“還有幾處被他私佔的倉庫裡,堆滿了沒動過的上好粟米,估摸著還能有近兩千石!”

聽聞楊玄的彙報,張九寧微微頷首,臉上平靜無波。

“糧秣之事我自有計較,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穩住城內局勢,收攏民心軍心。”

“公審誅惡已立威,施粥賑濟以顯仁,但無規矩終難成方圓。明日張貼告示,立下軍規民約十二條,殺人、擾民、姦淫、搶掠者同罪,凡犯者,定斬不饒!”

“另開招賢館,不拘出身,凡識字、通數術、曉百工者皆可投效,登記名錄,以備後用。同時,遣可靠人手暗中查訪,肅清城內潛藏餘孽及趁機作亂的地痞流氓,一經查實……”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張九寧的話,門外守衛高聲道:“稟真人、楊將軍,王麻子頭領有緊急軍情求見!”

張九寧和楊玄對視一眼,旋即張九寧沉聲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王麻子押著捆得結實的黃魚大步走了進來,他抱拳行禮,聲音洪亮。

“真人,楊統領,屬下在西門巡防時抓到朱貴的親信黃魚!”

楊玄一聽是朱貴的親信,不由得皺了皺眉。

朱貴的親信出現在柴桑,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而在他身旁,張九寧目光落在黃魚身上,平靜的問道:“朱貴手下?怎麼會來柴桑?”

黃魚本以為此處應該是楊玄做主,本想向楊玄行禮,但是見到楊玄在他們進來之後竟然站在那個身穿破舊道袍的道人身邊,頓時大吃一驚!

這個道人是誰,竟然有比楊玄還高的地位?

然而現在卻也容不得他多想,被楊玄和張九寧的目光同時鎖定,黃魚只覺壓力如山嶽,頓時連連磕頭。

“小人黃魚,原是在仰天坪跟著二當家……朱貴混飯吃的。”

“之所以會來柴桑,是因為仰天坪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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