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路
老人再次朝著楚江闊的屁股一鉗子打下,還是火辣辣的疼,不過楚江闊能感覺到力道好像比之前輕了一些。
這回楚江闊總算是徹底回過味來了。
他這爺爺看來是真不捨得對他下狠手的,雖然打得疼,但都是打後背和屁股這類不容易受重傷的部位,否則剛才說的打斷腿,現在怎麼朝著屁股下手呢?
想罷,楚江闊索性就站住不動,忍受著屁股上的疼痛大喊道:
“爺爺你就讓我去城裡吧,年輕就應該多去看看世面啊。”
他爺爺打了好幾下,見楚江闊不再閃躲,最終總算是停住了手,罵道:
“就算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你也還是要去是吧?”
“嗯!”
楚江闊緊閉雙目沉沉點頭。
“你!”
老人抬手作勢還要打,但見楚江闊此刻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抬了手也沒意義,最終他憾嘆一聲轉頭走向屋子,嘴裡罵罵咧咧道:
“要去就滾,滾快點,最好今晚就滾!”
楚江闊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屁股,心中鬆了口氣,看來他最後猜對了,要不然屁股還得遭殃
他這爺爺還是他親爺爺來的。
但叫他今晚就滾,難道是真想讓他夜晚趕路?
走到門口,枯瘦老人又回頭看向楚江闊:
“把我剛才砸你的鞋撿進來。”
“哦……”
楚江闊走到一旁撿起他爺爺剛才用來砸他的鞋,跟回他爺爺屋內。
進入屋中,見老人坐在木板床上,拉開了床頭的一個抽屜櫃,從中取出了一個灰舊布包。
“你先歇一晚吧,明早我給你備些乾糧讓你在路上吃,衣物那些東西你自己收拾好,還有去城裡需要錢,你過來拿著這些錢吧。”
老人招了招手,楚江闊走上前看向老人手中的灰舊布包,只見布包內裝著滿滿當當的碎銀子,目測攏共有三兩左右。
三兩銀子,大概是農家人一年的收成了。
這個地方的貨幣分為三種:金、銀、銅,一千文銅錢等於一兩銀子、一百兩銀子等於一兩金子,銀子還可以分為一錢到九錢不等的碎銀,也就是一錢碎銀等於一百文,至於金子則不分,因為用得起金子的人不用搞那些零碎。
面前這灰舊布包裡,就是裝著一粒粒的碎銀。
楚江闊暗暗吃驚,他爺爺竟然捨得把這麼多錢給他?
一瞬間,他心中就湧起了滿滿的感動。
“爺爺,我到城裡會自己找活幹賺錢,不用給我這麼多,我只要其中的三分之一就行了……”
楚江闊剛說到此處,他爺爺就用兩指捏起了一粒一錢的碎銀遞到他面前:
“你就拿著這些錢吧,一錢銀子應該足夠你到達城中以後買些乾糧用返回村子的路上填補肚子了。”
楚江闊:“……”
這是希望他剛進城就轉頭折返回來?
……
……
第二天一早,楚江闊背好行囊,便與他爺爺揮手告別,踏上前往安州城的路,腰間懸著那個他爺爺用來裝錢的灰舊布包,裡面有二兩三錢銀子。
昨夜在他的一番苦苦哀求之下,他爺爺最終只在家中留了一兩,把其他錢都給他了。
他也不清楚是他的苦苦哀求起了作用,還是他爺爺原本就願意給他這麼多的。
不過細細想來,應該是後者。
他爺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刀子嘴表現的實在有點接近真刀子了。
行在路上,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阿寶的哈欠聲,哈欠結束後,就聽阿寶喊道:
“楚江闊,我醒了,快把我放出來。”
它所說的把它“放”出來,其實就是要讓楚江闊露出它所變的那個熊貓刺青。
阿寶所有的感知能力都是體現在那個刺青上,視物靠刺青的眼睛、聽聲靠刺青的耳朵、嗅味靠刺青的鼻子,衣物遮掩著刺青,阿寶勉強能聽聲嗅味,但視物肯定是辦不到的。
楚江闊扭頭看了看四周,荒無人煙的土路,反正沒有人會看到,他也就放心地將衣領敞開,把讓阿寶給露了出來。
身後,忽然傳來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楚江闊轉頭看去,就見後方並行來一大一小的兩輛馬車。
楚江闊心中一喜,想不到能遇上車。
安州城在八十里外,只靠他徒步行走的話至少也得行兩日才能走到,要是能搭乘一輛車的話那就快多了。
想罷,楚江闊他不顧阿寶的抗議聲,連忙拉起衣領就轉身遠遠朝驅著馬車的車伕喊道:
“喂,你們是去哪啊,去安州城的話可以載我一程嗎?我可以給錢!”
那輛較大的馬車車伕偏過頭,像是在向坐在馬車裡的人詢問一樣,問完之後,等著馬車跑到楚江闊近前,車伕就放緩速度停了下來,拍拍自己身旁的車板,向楚江闊說道:
“上來吧,我們就是去安州城的,不用收你錢。”
“謝謝大叔。”
楚江闊道一聲謝,就坐到了馬車前方的車板上,朝向那輛較小的馬車,車伕繼續趕著車向安州城的方向駛去。
腦海中,阿寶鬧得不可開交:
“楚江闊,把我腦袋露出來,快點嘛~快點嘛~快點嘛……”
楚江闊尷尬看看周圍,之前沒人看,現在可是搭乘在人家車上,旁邊還有另一輛馬車,前後兩個車伕都盯著。
他向阿寶說明現在的處境,但阿寶直接撒潑道:
“我不管我不管,快我的腦袋給露出來嘛,你一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讓人看到你身上有個刺青還顯得你很威風呢。”
楚江闊差點噴了。
威風?
要是個什麼龍虎豹蛇之類的還可以說威風,一隻熊貓,那殺傷力簡直和在身上紋個小豬佩奇一樣,就這還威風?
不被人恥笑就算不錯了。
“你怎麼知道大男人就不怕露的?”
阿寶頓時就怒了:
“我就是知道,你露不露,不露我用神力撐死你!”
話音一落,神力造成的鼓脹感立刻就從楚江闊胸口傳出。
“行,我認輸。”
楚江闊偷摸看了看身後同坐一輛車的和旁邊另一輛較小的馬車車伕,厚著臉皮一把就將身上右衽衣服的衣領給拉開露出了胸前刺青。
刺刺青的人通常情況下就只有五種,一是官兵將領、二是武夫遊俠、三是山野蠻人、四是囚犯悍匪、五是地痞流氓,而一般能遇到的也就是第五種,讓人看到身上有刺青這種事,可是相當敗好感的。
但阿寶拿捏著他的小命,他只能服輸了。
旁邊那輛小馬車的車伕眼角餘光瞟見楚江闊扯開衣領,下意識轉頭看來,就見楚江闊露出了胸口可愛的竹熊刺青,頓時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
楚江闊裝作四處看風景,儘量不跟那個小馬車的車伕眼神對上,免得尷尬。
萬幸都是男的,這要是來個女的,他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旁邊那輛小馬車的布簾子突然被掀開,一個美麗少女探出頭來,並伴隨著少女的聲音:
“離安州城還有多遠呀?”
聽到那道女聲,楚江闊頓時寒毛直豎,石化當場。
剛想到女的,就來個女的了,老天爺是專門坑他的嗎?
陸琳琅剛探出頭,眼角就瞟到了微微敞著胸口的楚江闊,當即轉頭看去。
此時楚江闊才反應過來,連忙一抖肩抖過衣領遮羞,在男的面前可以坦蕩,但在女的面前可是真丟人啊。
雖然他動作很快,但陸琳琅還是注意到了一些端倪,可以看到楚江闊胸口似乎有個刺青。
頓時間,少女就面露不喜。
昨日剛到這蜀國安州的地界內就遭遇不幸,被兇蠻歹徒綁架,今日遇到一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小小年紀竟然就是這樣一副坦胸露乳身刻刺青的野蠻之相,這蜀國當中,難道都以野蠻之人最為多見麼?
但隨後,陸琳琅突然回想起了昨日在一片黑暗中閃起的月白光華、以及後來出現的那個白衣身影,她目光隨即又變得柔和了一些。
蜀國,還是有著不少品性極好的佳公子的……
雖然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當時有些邋遢,但在她心中,就像是在黑暗中升起的一輪聖潔皓月,將她從黑暗中解救了出去。
想到此處,少女不由得目光痴迷地看向旁邊那輛大馬車車廂。
但她心中鄙夷的野蠻少年楚江闊此刻也坐在那輛大馬車上,頓時讓她感覺心中的聖潔皓月被玷汙了一樣,她又是面色一垮,縮回了小馬車車廂中。
楚江闊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他心中隱隱有些疑惑,剛才那個少女的聲音,怎麼好像在哪聽過一樣?
想了片刻,他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不再糾結了。
腦海中,阿寶還是嚷嚷著要把它的腦袋給露出來。
楚江闊被弄得煩不勝煩,奈何勢必人強,他也只得再次把衣領拉開一些露出了阿寶的腦袋。
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膽。
生怕對面那輛小馬車車廂裡的女孩又探出頭來看他。
萬幸,那個女孩沒有再探出頭來。
下午時分,馬車終於行至安州城,楚江闊一臉窘迫地向著讓他搭乘馬車的車伕低頭道了句謝,就抱著他的包袱飛也似的跑進了安州城城門。
大馬車上,一個白衣飄飄的貴氣少年和一個大腹便便的錦袍中年人陸續從車廂中走了下來。
陸全向著江尚歌一拱手,面色感激地道:
“江公子,此次實在是多虧你,不僅救了陸某一家的性命,還依仗你向令尊求情,才讓得令尊能借給陸某東山再起的本錢,別的話陸某也不多說,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待陸某家業再起,一定千倍萬倍償還此次恩情!”
“陸先生你不必對此記掛,你的家當被劫一事,也是因為我望月山莊出現了叛徒,那些彌補本就是我們應該補償給你的,我望月山莊會全力幫你追回你的那些家當,昨日之事我已經查出了是望月山莊中的何人所為,不過那個賊人已經逃離了望月山莊,我也不知道他逃往何處,很可能會來到安州城中,陸先生你與你女兒入城之後不可將昨日遭擄劫一事傳揚出去,否則只怕賊人聽到訊息後會找上陸先生你的家門,殺人滅口。”
陸全嚇得一哆嗦,連忙說道:
“那件事我一定不會傳揚,江公子你救陸某一家的性命,為了陸某的安全卻不希望陸某把江公子你的英雄事蹟傳出,倒真是淡泊名利,陸某佩服啊……”
受此褒獎,江尚歌坦蕩如常,面上毫無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