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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浩然劍(下)

易克來到施洛神居住的紅楓館,看到她坐在三樓的欄杆上,倚著柱子,正在擦拭長劍,她微微側著頭,垂下滿頭秀髮,紅袍下的小腿垂在外面,腿上卷著一條紅綢,飄蕩著。

“上來!”

易克走到三樓在她身邊站住,“師父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施洛神放下手中的劍,扭頭看了他兩眼,“從明天起,你不要住在小楓林了,你去後山別院!”

“後山別院……那是百里楓川的禁地!”

施洛神笑了一下,“那裡對於門中其他人而言是禁地,但對於我而言不是,現在對於你而言,也不再是了。”

“我在那裡囚禁了一個人,從明天起,你接替婉月去給他送飯。”

“是!”易克沒有問原因,轉身離開了紅楓館。

百里楓川后山有著整個向晚原最紅的一片楓林,層層疊疊的火楓像一張紅色的棉被,蓋在平坦的大地上,血染一般的楓林當中,零散著許多大小不一的院落,在施洛神擔任百里楓川之主以前,這裡是掌門弟子的居所,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施洛神將整個後山列為禁地,禁止門中弟子隨便進入。

易克跟鍾晚晴御丹霞打了個招呼後,當晚就搬出了小楓林,來到後山一座小小的院子裡。

後山的院子很多已經荒廢多年,破敗不堪,易克簡單地收拾了一間屋子便住了進去,晚上的時候起了一陣夜風,和前山相比,後山靜的出奇,除了風吹樹葉聲之外,只有山鳥鳴叫的聲音。

易克心中煩悶,伴隨著夜風走出房間,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仲夏夜星空閃爍,夜風帶走了幾分燥熱,他走出院子,到楓林中隨心三步。

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院子外,微弱的燭火從門縫兒裡透了出來。

“難道這就是師父讓我送飯的那人所居之地?”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敲門轉身往回走,這時身後的院門自己開啟了,“來都來了,進來坐坐吧!”

一個溫和的男人聲音傳來,語氣很自然。

易克邁過門檻,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木質小樓,門前的燈影下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盤棋,一布衣男子正自己與自己對弈,他抬頭看了易克一眼,露出一抹笑意。

“這裡被施洛神列為禁地已經有三十多年了,你要是誤入這裡,趁著施洛神還沒發覺,快點兒走吧!”

易克搖頭說道,“是師父讓我來這裡的!”

“師父?你是施洛神的徒弟!”他放下一枚棋子,“也對,以施洛神的性情,她不想讓人進來,誰也進不來!”

“你是什麼人?”易克皺眉問道。

他在百里楓川也有十餘年了,雖然也從門中師姐們口中聽說後山關著這麼一個人,但從無人知道此人的身份。

“我是施洛神的囚徒!”

“會下棋嗎?”他笑著問道。

易克點點頭,“下的不好!”

男子眼中露出一抹喜悅的光芒,“會下就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人陪我下一局那可真是太好了!”

易克沒有拒絕,走到那人對面坐下,那人將棋子收起,重新開了一局。

二人誰也沒說話,只有風聲和棋子落在棋枰上的聲響,易克的棋力一般,還是很小時候留下的弟子,圍棋,書法和數算,都是修習化字十二章必備的本領,他也記過一些棋譜,但這些年來一直專注於練劍,早將棋力荒廢了。

不過對面那人的棋力也一般,而且他每下一步之前都要想很久,有時拿起一顆棋子放到腮邊,目光出神,眼睛盯著棋盤,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如何下這一步,知道易克弄出些動靜,他才歉意一笑落子!

直到天光放亮,他伸了個懶腰,“原來過去這麼久了!”

易克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他哈哈笑道,“該吃飯了!”

易克扭頭看了眼天邊的朝霞,忽然想起自己還要為這個人送早飯,他告別了那人,回到前山,經過施洛神居住的紅楓館時,侍女婉月叫住他,手裡提著一個食盒,有些不滿說道,“你怎麼才來!我等你有一會兒了!”她將食盒放到易克手中,“那人吃的東西都是我親自做的,以後每天寅時,巳時,申時這三個時辰來這裡,別忘了。”

回到那座小院,中年男子看到易克提著食盒來到自己院中,忍不住笑了起來。

“婉月姑娘終於解脫了,不用每天面對我這個無趣的糟老頭子!”他接過食盒開啟看了一眼,笑道,“我也能解脫了,她不會下棋,又不願意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易……輕仇!”

“輕仇?”他側頭嘖了一聲,“輕仇好啊!我叫凌時雨!”說完他有些期待地看著易克,但見易克對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他有些落寞,苦笑一聲,“年輕人們早忘了我了!”

易克每天送飯之餘就留在自己的院子裡練劍,擊雨三千式練到了第九重,但總覺得心中少了點兒什麼,出劍之時,劍風吹毛斷髮,卻胸中有塊壘堵住了滿腔氣血,悶沉沉地釋放不出來,劍氣脫手也弱了三分。

這一天午後,小院楓樹下,易克練了一通擊雨三千式第九重中的一招‘傾江推海’,這一式勁氣極強,是這一套劍訣中少有的重真元不重招式的殺招。

劍氣如江河濤濤,大海狂潮洶湧而出,在空中散開席捲數百丈,但初時甚猛,卻後繼乏力,衝擊千丈之時便已經力竭。

易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重重將長劍刺入地下,拄著劍坐在樹根上沉思不語,眼角餘光忽然瞥到牆頭不知何時冒出一個頭,正微笑不語看著他。

“凌時雨前輩!”易克行了一禮。

凌時雨笑著點點頭,“我閒著無聊,過來隨便看看!”他自嘲說道,“別看你們百里楓川后山是禁地,但我在這裡可以自由行走,隨處亂逛。”

“你剛剛那一招,出手不夠果斷!”他指著易克的長劍說道,“傾江倒海這一招,是在實力不如對方時,破釜沉舟將所有真元凝為一道劍氣,與敵人拼命用的,出招時絕對不能留後手,要想著這一招下去對方不死就是我死,抱著這麼一種心思,劍氣吞吐的就長了。”

易克目光垂下想了想,“前輩也會擊雨三千式?”

凌時雨搖了搖頭,“我以前見你師父用過!”

易克拱手稱謝,“多謝前輩指點!”

凌時雨點頭一笑,“你練完了嗎?要是練完了,過來和我下兩局棋怎麼樣?”

易克點頭笑道,“等我再練兩個時辰,便去陪前輩。”

“哦!”凌時雨有些失望地沿著梯子下去,揹著手踱步回了自己院子,易克想了一會兒,“師父讓自己給那人送飯是假,恐怕讓他指點自己修為是真,但聽他所言,此人並非百里楓川之人!難道師父想讓我改練別的功法?”

施洛神站在凌時雨小院的門口,手離門環三寸遠,始終無法按下去,這時門開了,凌時雨站在門後笑看著她,“這是你的地盤,怎麼還像到別人家一樣,猶猶豫豫可不是秋水傲龍的做派!”

施洛神輕哼了一聲,走入院中四下看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凌時雨身上,“你知道我讓他來這裡的目的吧?”

凌時雨笑了笑,拍了拍房前的木廊,“坐下說吧,咱們兩個有些年頭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施洛神眼睛微微眯起,譏誚說道,“那是林蛟的位置,我施洛神可不敢僭越。”

“都過去了這麼多來,咱們兩個也都是這麼大年紀的老傢伙了,你怎麼還計較這些!”

“你是老傢伙,我可不是!”

“是是是!”凌時雨擺手道,“我是老傢伙,你秋水傲龍青春永駐,風華正當時,你要是不嫌我身上的老氣太重,就過來坐下來和我說幾句話。”

施洛神在他身邊坐下,有些小心翼翼,渾身的不自在。

“上一次我們這樣坐在一起,還是柳無敵剛死,我們兩個聯手去殺四大劍豪之前,坐在望斷崖上看星星!四大劍豪死的真慘,被你用劍氣剮成了肉片!”他長長嘆了口氣,“如今回想起來,那時也著實太過躁戾,為了劍天子的虛名不顧一切。”

施洛神有些動容,“我不是來找你敘舊的!”

“我明白,為了那個小傢伙嗎!”他看了施洛神一眼,“那個小傢伙天賦驚人,根骨奇佳,不管在哪個宗門,將來的成就都小不了,你就捨得讓他接受我的傳承?”

“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們百里楓川原本就夠不上大派的資格,全憑著你一人撐起了整個宗門,而在你之後,你那幾個徒弟,也就老二小黃眉兒還算說得過去,其他人都難成大事,現在有這麼一個天生開三關的天才,讓給我你真的甘心?”

施洛神說道,“百里楓川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他的師父永遠是我,而你只是一個傳授技藝的,難道你風殤神劍想要重出修界,為自己搏名嗎?”

凌時雨笑了笑。

“那好吧,我將我的浩然劍道傳給他,能學到多少就全看他了!”他伸了個懶腰,“你養了我這麼多年,也算仁至義盡,本來我四十年前就該死了的!剩下的最後這點兒浩然氣,都給了你的徒弟吧,就算是我還你的人情。”

第二天易克再到小院送飯時,凌時雨在院子角落正在挖土。

“你先等一會兒!”

易克將食盒放在木廊上,來到他身後見他正用一塊瓷片在挖坑,易克將自己的長劍遞了過。

“劍不是用來挖土的!”凌時雨說道。

“那瓷片也不是用來挖土的!”

凌時雨哈哈一笑,“也對!”接過長劍在地上挖了起來,在離地三尺深處埋著一個木匣子,有三尺多長,上面的鐵件早已經鏽蝕,木匣也腐朽快要散架了。

他將木匣取出,手輕輕一按,早已經腐朽的木匣便碎了,裡面是一柄用油布裹著的長劍。

“好多年沒碰這老夥計了!不知道生沒生鏽。”

他解開油布,裡面的劍沾滿了泥土,“幫我到那邊的水缸裡洗一洗!”

易克將劍放到院中的水缸內涮了涮,上面的泥土很快就被濯洗一清,凌時雨將土重新填埋好。

他撫摸著那柄長劍,露出唏噓喟嘆之色。

“我都忘了將你埋在這裡多少年了!”他猛然將劍拔了出來,一道寒光盈霄而去,小院之內霎時間鋒芒四溢,冷風驟起,將楓葉吹落。

易克驟然巨大的凌厲之力從那柄長劍上傳來,竟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還鋒芒已久,我卻已垂垂老矣!”凌時雨輕嘆一聲,將劍插回鞘中。

“這劍……”

“還不錯吧?”

易克點點頭,“我從未見過如此鋒芒之劍,甚至比師父的傲龍劍還要凌厲。”

“這柄劍叫朗氣青鋒!”凌時雨瞥了易克一眼,笑道,“看我練一下給你看看!”

他和氣的眉宇間,驟起凜然之意,拔出朗氣青鋒朝天一指。

“浩蕩劍訣,天行正氣!”

從天而降一道道白色光芒,天地正氣所化萬千劍氣凝於一道,化為一柄百丈長巨大的氣劍。

氣勁破開層層邪雲,龐大的劍壓讓周遭山石林木為之顫動不已,一時間天地震顫,日月無光,只餘隆隆之聲彷彿雷霆,久久乃絕。

“好強的劍氣!”

凌時雨卻對自己這一劍頗為不滿,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差一口浩然氣啊!”他將劍收回鞘中,“想學嗎?”

易克想了想,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很強嗎?和擊雨三千式相比如何?”

凌時雨笑道,“各派劍訣各有千秋,並不能說誰強誰弱,到最後還要看修士各人,擊雨三千式很強,但也要分在誰手裡,在你師父手裡就強勢無匹,在別人手裡就未必了!你的功體絕佳,根骨清奇,是個修劍的好苗子,但擊雨三千式並不適合你!”

“姿質在我們修界也是分成等級的!簡單劃分一共五個等級,從高到低分別是‘天庭三闕’,‘靈犀一點’,‘江河走蛟’,‘星辰畢耀’,‘大巧若拙’。”

“所謂天庭三闕,指的是修士的靈海玄府丹庭三宮,也叫三關,是修行者最為關鍵的三處秘境,分別位於頭頂,胸腹,臍下,只有開闢出這三處秘境,才算真正邁入強者之列,踏上長生久視之道,而有些人生來便自開三宮,也就是說省去了進入中三境開三關的重要環節!”

“靈犀一點,也被稱為靈根天成,三宮之間從上到下由一條脈路相連,這條脈絡是後天修成,若將靈海玄府丹庭三宮比作三座城池,那這條靈根就是聯通三座城池的馳道,便如王朝各城之間若是馳道不通,互為孤島,難以互援,莫說商旅無法往來,兵馬也難透過!若是生來這條路就是通的,一旦開了三關,修行可謂一日千里!”

“江河走蛟,是以江河指代經脈,古人云,‘江闊而蛟生,海深而龍隱’,有些人生來經脈淺窄,大多數修行路數都是納氣提真,凝聚真元,若是經脈過於淺窄,則無異於駿馬入窄巷,難以有所作為,因此經脈淺窄者若想在修行上有所造詣,必須從小以天材地寶和靈藥漸漸改變體質,洗骨伐髓,有些丹道門派專門以此為生,收取報酬,他們管這叫‘築基’,而有些人則不然,天生的經脈通闊穩固,猶如大江大河,可走蛟龍,這類人納氣提真,執行法訣真元上比普通人更為容易。”

“第四類星辰畢耀比之前三類,就要遜色一些,所謂星辰,指的是全身各處穴位,穴道是經脈之節點,在修行者眼中是除了三宮和百脈外最重要之所,星辰畢耀姿質者,生來周身穴位穩固清明,外來邪氣難以侵入,也算是上等姿質者!”

“最後一等大巧若拙,其實和前四種截然相反,前四種俱是天生異象,與常人有異,萬中無一的,而這大巧若拙之人,看上去痴痴傻傻,憨憨笨笨,實則內心通靈,一旦開竅不可限量,走的是大音希聲,大器免成的路數,不過這大巧若拙之人,古今能成事者少之又少,多半不遇名師,一輩子渾渾噩噩,便真的痴傻一聲,無開竅之機。”

“除了以上五等,剩下的姿質有高有低,便是指悟性靈氣機緣之類,每個人不盡相同,但在先天體質上,和這五等難以相提並論!”

“你是天庭三闕,靈根天成的姿質!”

“這幾天的相處,我看出你真元極為精純雄渾,三宮貫通穩固,真元凝聚迅速,我所修的這一門浩然劍道,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

易克又說道,“師門傳承極為慎重,要是我師父知道我跟別人學劍,她會不會生氣?”

“你以為你師父為什麼讓你來找我?”

易克默然,見他不說話,凌時雨已經猜的大概了,笑問道,“你可知何為浩然?”

“大而廣?”

凌時雨點點頭,“對,但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明是非,辨對錯,知榮辱,分善惡,便是浩然也!”

“心中無愧,便是浩然?”

“心安理得,便是浩然劍道之根本!”

“心安者,自然得理,得理者,未必心安!”

心有所愧,心難安也!

心有所念,心難安也!

心有所恨,心難安也!

「之前更錯了,重新上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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