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風劍
離開天子峰後,淳于汲秦隕直接去往西北方風回峽,秦隕坐在黑顏背上在前方開路,後方毓火琉璃車中坐著四人,桃夭倚著車門打著哈欠,下方掠過的風景越來越荒涼,越往北越是寒冷,大地已經覆蓋上一層白雪。
車廂內香菸繚繞,夢紅塵跪坐在車中,一縷鬢髮在她指間繞來繞去,另一隻手捏著瓊枝玉筆記錄天子峰兩場廝殺的細節。
淳于汲微皺眉頭,手中捧著一卷書,越看越是惱怒,將書啪的一聲扔在夢紅塵面前,“胡說八道!”
“前輩可是對家父所寫的傳記有什麼不滿?”
淳于汲氣哼哼地說道,“我年輕時可沒他說得這麼好,當年救辰劍九,只是因為追殺他的那人也是我的仇家,我刀邪冷漠刻薄,自私自利,可經不起他的誇讚!”
夢紅塵笑道,“家父從來不寫虛言,既然書中如此寫,想必在他眼中前輩就是如此形象!”
淳于汲看了夢紅塵兩眼,“夢希夷那種浪蕩無束之人,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的,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事兒了!”
夢紅塵含羞一笑。
淳于汲深深吸了口氣,“你爹走之前,有沒有說他去了哪裡?”
夢紅塵思索道,“父親離開時,我年紀尚幼,只是在他走之前聽他偶爾提及過,關於八部天碑之事!”
“天碑?”
“正是,相傳八部天碑記載著創世之秘,百花谷的天書玉璧,便是其中一座,但上面並無一字,只是和普通的石壁一般無二,父親離開之前的幾年,對天書玉璧的解讀有了關鍵進展,侄女如果沒猜錯的話,父親極有可能去尋找另外幾部天碑了!”
淳于汲說道,“八部天碑和九部辟世天雷,都是三界創世之初存留之物,隱藏著創世之秘也不無道理,只不過這等亙古隱秘傳說,縹緲無蹤,以個人之力,窮盡一生也未必能有結果!”
“想要找到其餘的天碑,無異於痴人說夢!”
夢紅塵也跟著幽幽嘆了口氣,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自己從未見過生母,自小跟著父親長大,焉能不思念。
風回峽位於西苦境和北苦境交界之處,一片苦寒之地,長年刮北風,陰風怒號,愁雲慘淡。
淳于汲等人來到風回峽境內之時,正趕上天降大雪,狂風捲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天地之間一片茫茫,滿目皆白,偏偏又是北風,毓火琉璃車在空中寸步難行,只好降下高度,貼著地面行進。
夢紅塵第一次來西北苦境風回峽,風雪之中難辨方向,看著輿圖也有些找不見道!就在為難之時,只見空中傳來一道劍氣,破開風雪,隨即一名劍修士御劍來到眾人面前。
凜冬寒天,這人卻只穿了一件玄青長袍,頭髮束起,背後揹著一柄長劍。
面容冷毅,目光深沉,好似這風回峽的冰冷雪嶺。
他朝淳于汲躬身一禮,“風回峽斬無妄,參見刀邪前輩!”
他又對秦隕和夢紅塵拱手行平輩之禮。
淳于汲瞥了他一眼,“斬春秋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父!”斬無妄說道,“家父恰逢有貴客來訪,一時間脫不開身,所以讓晚輩前來迎接,希望前輩莫要怪罪!”
淳于汲笑了一下,“什麼貴客?是不是武聖城的曹岇?”
斬無妄沉默著點點頭。
“也罷,我和曹岇早晚都要有個瞭解!帶我過去!”
斬無妄轉身拔出背後的長劍,對著漫天風雪一劍斬去,劍氣如風,洶湧而去,劍氣並非直來直往,而是在空中打著旋兒好似龍捲風,滾動前行,所過之處風雪消弭,在茫茫大雪之中開闢出一條長達百里的通道,通道之內天朗氣清。
夢紅塵不禁讚道,“好一式‘流風迴雪’!”
斬無妄有一絲意外,沒想到她能看出自己所用的招式,夢紅塵笑道,“百花谷夢紅塵,見過斬公子!”
“原來是乾坤樓主,失敬!”斬無妄淡淡說了一句,當先御劍而起,沿著劍氣通道往風回峽飛去,夢紅塵回到毓火琉璃車上,和秦隕跟隨在後。
桃夭嘖聲道,“小姐,這位斬無妄少俠還冷峻的氣質!簡直如一柄寒冰鑄成的劍!”
灼華說道,“劍斷天嵐斬春秋有兩名公子,二公子斬姻緣我們見過,這位大公子的性情與斬姻緣倒是迥異,真難想象同母所生的親兄弟,竟然性格差別如此之大!”
“龍生九子,各有所好,何況人呢!”夢紅塵淡淡說道。
聽到兄弟二字,秦隕兀然間想起自己的弟弟易克,心中一陣黯然,握著刀的手不由攥緊了。
風回峽是一座東西走向的大峽谷,狂躁的北風從峽谷上方穿過,發出嗚咽如鬼哭般的聲音,斬氏一族就坐落在峽谷之中,一片稀疏的院落。
斬春秋盤膝坐在峽谷山頂的一處石臺之上,斬氏家傳的夕風神劍決便是從風中領悟而來,因此‘崖畔聽風’一向是斬家弟子修行的重要途徑之一。
風雪從他身邊掠過,在他身上積滿了一層厚厚的冰雪,雪花被勁風一吹,很快變硬,彷彿一層冰雪鎧甲披在了身上,在他對面,坐著武聖城曹岇。
和斬春秋順勢自然不同,曹岇身上籠罩著一層無形的氣勁,風雪被這層氣勁隔開三尺遠,儘管風急雪大,他身上卻沒有一片雪花。
二人誰也沒說話,好一陣沉默。
最終還是曹岇忍不住先開口,“暴雪洶洶,北風咽咽,順勢而為?逆勢而為?”
他表面上說的是風雪,實則說的是修行!
斬春秋睜開眼說道,“順風勢大,逆風勢猛,是順是逆在於本心,修士隨心所欲,皆是借勢而為!”
曹岇一拳擊向空中,拳勁將風雪逼退,山谷之上的積雪隔空出現一個巨大的拳印,“修行者逆天,小天地翻覆大天地!”
他所說的是武聖一脈的修行方式,崑崙閉氣功便是封閉內在小天地與外在大天地的聯絡,以自身小天地改變三界大天地的執行,實乃為逆天之法。
斬春秋淡淡說道,“修行者順天,小天地順應大天地!”
他並指成劍,朝著空中一點,漫天風雪似受到無形的意志影響,順著他點指的軌跡將曹岇擊出的拳印填滿!
曹岇抿嘴笑了笑,“斬家聽風而悟道,風者天地之息也,所悟出的劍道自然是順天之道,而我武聖一脈以武入道,武者與天角力,所創功法必是逆天之法,至於誰優誰劣,那唯有手底下分雌雄了!”
斬春秋沉聲一笑,“和我動手,你還有餘力對付刀邪嗎?”
曹岇哈哈一笑。“你我之間,朋友之間切磋罷了,什麼時候都行,而我和淳于汲,卻有殺叔之仇,傷子之恨,不死不休,與刀邪一戰,還希望斬兄讓給我!”
斬春秋說道,“刀邪若是先與我交手,不論輸贏,必然耗費氣力,他功體本就將要崩潰,恐怕沒有多少時日好活,到時你再出手,是報仇也好,比武也罷,優勢全在你,你即是為殺人而來,何必追求先後。”
曹岇默然。
斬春秋見狀心中暗想,武聖城的人果然如傳聞中一樣,趁人之危也不覺羞恥,已經沒有絲毫俠士之風了……
這一場風雪颳了三天三夜,但依然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越刮越大。
空中劍氣一閃而過,破開風雪。
曹岇嘆道,“令公子年紀輕輕,就已得斬兄真傳,可喜可賀!只可惜我那幾個兒子,除了老大之外,沒有一個像樣的,偏偏我最為看重的一個,被刀邪的徒弟重傷垂死,傷了修行的根基……”
他表情漸漸扭曲,聲音之中恨意無窮,斬春秋只是一笑帶過。
斬無妄落在斬春秋面前,“父親,刀邪前輩已經來到!同行者還有乾坤樓主夢紅塵!”
斬春秋點點頭,“你且退下吧!”
“是!”
曹岇哼哼笑道,“乾坤樓的人,哪裡有熱鬧看,哪裡就有他們的影子!聽曹武嗣講,夢紅塵和刀邪的徒弟糾纏不清,恐怕早就滾到一張床上去了,也難怪,上一代乾坤樓主和刀邪便是莫逆之交,正邪不分,善惡不明!”
斬春秋微微皺眉,沒有搭他這幾句有失身份的粗鄙之語。
淳于汲幾人來到風回峽山崖之上,從風雪之中走來,淳于汲看著斬春秋冷笑道,“斬春秋,我說過要來找你幫忙,現在我來了!”
斬春秋回應道,“碎月城外,你我二人不曾交手,晚輩也略有遺憾!”
從修界的輩分上來講,淳于汲和斬春秋的父輩同輩,斬春秋為人剛直守禮,雖然淳于汲亦正亦邪,但也不想失了禮數,因此自稱晚輩。
淳于汲看都沒看曹岇一眼,開門見山道,“既然如此,廢話少說,你這風回峽風大雪大,呆的久了吃一肚子風,回去要肚子疼!出劍吧!”
曹岇自從看到淳于汲,臉色的表情便開始扭曲,見他竟然瞧都不瞧自己一眼,頓時怒火中燒,陰森冷笑道,“淳于汲,你沒有看到我在這裡嗎?!”
淳于汲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這又是誰?在此狺狺狂吠?”
曹岇哼哼一笑,“淳于汲,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今天在這裡等著你,為的是替我兒子報仇!”
淳于汲點點頭,“哦!你就是武聖城的城主,當代武聖曹岇,不過在我面前,你是小輩!”
“你們武聖城的人,一輩兒不如一輩兒,你爹曹闞當年就是一個沒種的慫包,想當年我在化境要斬斷秀龍祖脈之時,整個苦境有點兒名氣的修行者,都拼了命也要阻止我,唯有你們武聖城,一個個全是縮頭烏龜,沒人敢出頭!”
曹岇臉色陰沉至極,身上氣勁凝聚,九條龍形在他身上湧現。
淳于汲說道,“我是來找斬春秋的,現在還輪不到你,等我和他打完,再收拾你這小輩!”
斬春秋嘆了口氣,膝前的風珏劍發出一陣顫鳴,在鞘內躁動不安,“既然前輩賜教,在下只好全力一搏!”
淳于汲對秦隕說道,“秦隕,斬春秋號稱苦境最利的一柄劍,今天師父要教你的,便是天雷之鋒利!”
“夢丫頭,你們讓得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