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保鏢
肉鋪外,一白狐裘男子站在門口,目光中露出一分忌憚三分心悸,他嘆了口氣,低頭一跺腳,邁步往鋪子裡走去,心中已經將算命老頭兒罵了一萬遍。
鋪子本身沒什麼特別的,就像一般的殺豬鋪子,他對這種油膩腥氣的殺生之地充滿厭惡,但想到這裡面住著的那個人,又讓他在畏懼之餘多了一分敬重。
走進鋪子首先看到一個木頭棚子,上面吊著許多風乾的牛骨,一名臉上長著雀斑的長髮少女坐在牛骨中間,閉著眼睛,那些牛骨在秋風的吹拂下相互撞擊,發出啪啦啦的聲響,搖晃不定,似有韻律,彷彿骨做的風鈴。
廂房的臺階上坐著一白髮老頭兒,滿臉皺紋,頜下一綹山羊鬍迎風抖動,老頭兒此時正眯著眼睛看著坐在牛骨中間的那年輕女人。
白狐裘在老頭兒身上看了幾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這老頭兒隱藏的夠深,全身感覺不到絲毫真元靈氣,想必是以閉氣之法將真元全數封在體內,人類修士修為越高與龍脈的聯絡越為緊密,此之謂小天地溝通大天地,最終天人合一,故而修為越強越想隱藏修為越難。
就好像越是明亮的燭火,在黑暗的山洞內越容易被看見。
但凡事有例外,人類修士眾多,門類龐雜,其中大名鼎鼎的武聖一脈卻反其道而行之,將體內三宮百脈所形成的小天地與外界大天地隔絕,從而最終達到‘內在圓滿’,不追求天人合一,而追求以人擊天的逆天之道。
這老頭兒的修為絕對達不到能夠改變大天地從而隱藏修為的絕頂強者境界,那麼他定是武聖人一脈的修行者,白狐裘男子抿嘴一笑,雖然修為精絕,但自己還應付的來,如果那小鬼對手的護刀人都是這般修為,自己倒也不全然無勝算。
再往裡走幾步,廚房門口坐著一人,看上去四十來歲,但他知道人類雖然壽數短促,但一些修行者駐顏有術,也能做到青春常葆,那人正用木棍沾著水在臺階上寫字。
這人卻是坦蕩多了,絲毫沒有壓制自己的修為,能夠看到他身上氤氳著濃郁而精純的靈氣,就是靈氣之中夾雜這一絲絲幽暗之力,看來是個邪道修行者。
“此人修為雖高,卻未必強過我數千年的妖力!”白狐裘心中暗想。
“院中這兩人是高手,那邊廂房被還有一人,雖然和那老頭兒一樣隱藏的極深,但卻逃不過我的鼻子!這三人應該就是其餘二人的護刀人。”
一陣風穿過院子,白狐裘轉過身,看向那些牛骨架中間。
只見那相貌平平的少女,猛然睜眼,眼中萬千凌厲光芒閃爍,好似濃雲彌補的天空,一聲春雷炸響,霎時間風起雲湧。
少女身邊骨架搖動,依然聲響如韻,就在此時她手中的尖刀伸出,在牛骨向她晃來的剎那間寒光一閃,緊接著千萬鋒芒如銀瓶乍破!
千百聲骨分筋斷的聲響融為一聲!
一架牛骨分成滿地碎骨,刀刃上寒芒依舊。
白狐裘男子看得驚心動魄,雖然那少女的修為和那個老的難以相提並論,但這出手一刀卻著實令人驚歎!
“這少女便是那小鬼的對手之一,武聖城的那位小姐吧!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不過她的姿質卻是不怎麼樣……”他以妖幕看出這少女不但靈根平平,而且靈氣在她身上凌亂髮散,比尋常修行世家的子弟還不如,真不知道繼承刀邪傳承如此重大之事,正道怎麼選了這麼一個人。
難道就因為她是武聖的女兒?
如今的武聖可不是當年的武聖!
他思緒在一剎那間不禁回到數千年前,妖族的壽命極長,從野獸修煉到人形,僅僅這一關就要耗費漫長的歲月,他作為一隻大妖怪,在漫長的過往中曾經經歷過,見識過許多事,他還依稀記得在自己還是一隻山中靈狐時,曾經見識過那時代武聖人的霸道。
他搖了搖頭將這一抹遐思從頭腦中甩去,心想那個小鬼的姿質也不怎麼樣,可能刀邪收徒弟的要求就是要資質不好的!
白狐裘繼續往後院兒走去,他能嗅到那小鬼的味道就在前面。
身邊一扇門推開,一高大男子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那一道雷沒劈死你,你還敢自己找來?不知死活!”
白狐裘抿嘴一笑,攤手道,“我也不想來啊,我活了這麼久,最大的訣竅就是謹小慎微,像今天這種事,我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他走進後院兒的月亮門,門後一個面容冷漠的老者坐在地上正在磨刀。
他停住腳步不敢走了!
之前那道雷霆,在驅散了妖雲之餘差點兒要了他的命,那種遇上天敵般的絕望和恐懼,至今還讓他心悸不已,妖族最怕天雷,哪怕是活了幾千年的大妖也是如此。
淳于汲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住在那邊的倉房!”
白狐裘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低頭說道,“之前冒犯了!”
淳于汲沒回答,手上磨刀依舊。
秦隕收拾好東西推門剛要往外走的時候,和白狐裘迎面相遇。
秦隕一愣,對方已經進了屋反手將門關了,然後自顧自地坐在桌邊,四下看了看,“你住的地方不怎麼樣啊!刀邪的徒弟就住這種破倉房?”
他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覺得白開水索然無味。
“你是……”秦隕回憶了一下,“你是那個算命老人身邊的,趕牛車的那隻大妖!凜雪主”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不過趕牛車這事兒你不必記掛在心,只需知道我是一隻大妖便好!”
秦隕一瞬間心思急轉,暗道這大妖和那神秘的算命老人關係甚密,他來找自己,多半又是那人的主意,就是不知這次找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他一直搞不清楚那神秘老人打的什麼主意,自己也只能順水推舟,走一步算一步,他臉上換上一副笑容,說道,“前知五百年前輩一向可好?多虧他老人家的那半冊古卷,刀邪前輩才肯收留我。”
凜雪主抿嘴一笑,“他有什麼不好的,整天就神神叨叨想著怎麼算計別人!樂得很!我這次來,也是他的意思!”
“不知老前輩還有什麼指示!”
“指示到沒有,而是來給你送一個保鏢護衛!”凜雪主神秘笑道。
秦隕不解地看著他。
凜雪主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大妖王凜雪主!”他哈哈一笑,“前知五百年讓我來給你當這個護刀人!”
秦隕眉頭一皺,剛聽到他這麼說心中還有些驚喜,但隨即便感到不解疑惑,“為何?”
“為何?當然是怕你被另外兩人的護刀人害了!我不瞞你,為了進入這碎月城,我可是吃了大虧,丟掉了一條命!”
見秦隕不以為然,凜雪主惱道,“你以為我是誇張?”
他臉色漲紅道,“我的真身是九命天狐,原本還剩下七條命,現在只剩下六條啊!不信你問你師父!”
他氣哼哼地將水壺對著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小鬼,你好好想想今後怎麼報答我為你付出的這一條命,現在就想!”
秦隕忍不住笑道,“欠你的命只能由命來還,可我卻沒有九條命,只有一條!”
凜雪主哼了一聲,“我倒也不對你要求太多,今後只要你聽我的,我讓你往東你別往西,我讓你大狗你別罵雞……”
秦隕止住微笑,問他道,“我有一事實在不解,我和前知五百年前輩並無交情,我也並非什麼大派子弟,為何老前輩又是送我一場機緣,又是讓閣下來此當我的護刀人?”
“這等將來你見到他後自己去問他,說實話,我在那老傢伙身邊也有些年頭兒了,但我對他的瞭解不比你多太多,他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隕沉默了片刻,“那我只能先謝過老前輩了!”
凜雪主指著自己說道,“你應該先謝我,畢竟要和那些人類強者拼命的是我!”
…………
碎月城外,天空之中,一道光芒自遠天而來。
劍斷天嵐斬春秋從入定中睜開眼,看了眼身邊的那柄鴉青色長劍。
風珏劍是他祭煉多年的本命寶劍,每日都被他以真元洗練,鋒利無比,而且劍意極勝,遇到稍強的劍意便會鬥志昂揚,發出龍吟嘯鳴,欲要撕鬥。
但遠天而來的那道光芒,分明是一位大劍修士,風珏劍竟然毫無察覺!
那道光眨眼間來到斬春秋面前落下,劍光之中是一中年男子,神態溫和,彬彬有禮。
斬春秋一見那人,臉上猶疑之色立刻斂去,換上一副爽朗的笑容,起身拱手大笑道,“難怪風珏劍毫無察覺,原來是溪月子道兄!”
溪月子還禮道,“斬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二人攜手在那塊石頭上坐下,斬春秋笑道,“這山野之間,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招待,道兄莫怪!”
溪月子笑了笑,“不必客氣!我此次前來,是奉了師尊之命!有一道口信要傳給斬兄!”
“劍天子前輩有何指示?”
溪月子正了正神色,“師尊讓在下代為傳達,‘邪道動手之前,正道莫要動那秦隕’。”
“這是為何!”斬春秋不解,“那個秦隕來歷不明,而且先前有妖族來此欲要當他的護刀人,此人恐怕和妖族有關,如果放任下去,萬一在曹婧之前獲得刀邪的認可,那下一代刀邪,豈不落於他人之手!若是同道也罷了,可若是被妖族奪去刀邪的無極雷刀,恐非正道之幸啊……”
溪月子說道,“這些天我等已經調查了一番,雖然未能查清他的來歷,但已經得知此人與伏龍頂心禪大師有些關係!”
“哦?”斬春秋面露恭敬之色,“原來是心禪大師……只是,當日選出武聖城曹岇的女兒作為刀邪弟子,當時心禪大師也是同意的,為何他又送來一人?”
溪月子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心禪大師並未直接參與此事,但卻在那少年身上有所謀劃,心禪大師法力通神,定然不會做無謂之事!”他看了眼斬春秋。
“但心禪大師只是原因之一,師尊還有另一番考量,那少年曾經在大庚朝黃狼嶺附近幫助青燈寺的僧人封印了一座幽魂大陣,此人雖然所修功法有些邪異,但未必是邪道之人,而據我所知,曹岇之女如今進境堪憂,已經被邪道選出的鄷天影超越,一旦她落敗,下一代刀邪若是邪道之人,對我等威脅巨大。”
“因此若是那秦隕能夠威脅到鄷天影,成為新的刀邪,他是正是邪或許不在於他,而在於我等!”
斬春秋斂須點頭道,“所以劍天子前輩不想正道和那少年交惡!”
“至少不能將他推入邪道!”溪月子說道。
他傳達完劍天子交待的事,拱手告別道,“在下還要去通知另外幾位護刀人,告辭!”
“告辭!”斬春秋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