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颯颯的秋風輕悄悄地牽起柔柳的手臂,捲起天邊的柔白雲彩,伴著草叢裡金鈴子的歌聲與蟋蟀的叫聲,翩然起舞、緩緩拂過,夜來香和米蘭幽然開放,散發出絲絲清冷的香味,默默地點綴著一片秋日。
三輛純黑色的寶馬排成一列停在了秋日快要豐收的田野裡,四周都是重重疊疊的金黃色麥穗,像海浪一樣隨風起伏著。
顧銘宇笑了一下,說道:“天快黑了,蘇銘弋,你能不能說的快一點,如果天真的黑了,你就沒有說的機會了。”
蘇銘弋目光陰冷,完全沒有顧銘宇那樣的放鬆玩笑,而是冷冷地說道:“首先,我要你提供給我的有三點,第一,讓我回到‘夜’,身份什麼的不重要,但是要幫我躲過警察的追捕或是通緝;第二,你要把你知道的、關於曲晚裳的一切全部告訴我;第三,不能動顏婼,如果顏婼有任何意外,我要他以命換命!”
說的時候,蘇銘弋直接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安逸,意思是如果顏婼有意外,顧銘宇就必須殺了安逸。
安逸一愣,笑了笑說道:“我去!蘇銘弋你夠絕情啊,我好歹幫你傳了四年的訊息,你至於的嗎?一上來就要我命?”
蘇銘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但只有短短一秒就移開了視線,而是繼續看向顧銘宇,淡淡地說道:“你們不動她很簡單,沒有必要因為她糾結。”
顧銘宇盯著蘇銘弋,緩緩問道:“所以顏婼是警察的臥底嗎?”
蘇銘弋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但她是我的愛人,是我愛的女人。”
顧銘宇冷冷一笑,一收臉上所有玩弄的表情,而是正色地看著蘇銘弋,說道:“蘇銘弋,你不會不知道吧?幹我們這行最怕的就是對不該動情的人動情,更怕的是對敵人暴露自己的軟肋。”
蘇銘弋輕輕一笑,眼中泛起一層帶著暖意的漣漪,只聽他淡淡地說道:“我跟你不是一個行業,而且有我在,連你自己都沒有勇氣在我面前動我的人吧?”
在這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顧銘宇身後所有的小弟都驚訝地看著蘇銘弋,他們不認識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有人在他們老大面前這麼囂張,都有些瑟瑟發抖和不敢相信。
顧銘宇也沉默了一會兒,只有蘇銘弋知道,他是在想一個機率——他顧銘宇在蘇銘弋眼皮子底下能動顏婼的機率。
“蘇銘弋,我承認我們的能力不相上下,但是你現在是想走到‘夜’的庇護下,沒錯吧?那麼在我的地盤上你又能怎樣護她周全?”
蘇銘弋冷靜地說道:“你大可以試試,試了就別後,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們一下,現在的‘夜’早就不比以前了,你們行事最好謹慎一點,我的人一旦出了意外,你們收到的傷害會比四年前還可怕。”
安逸終於忍不住了,咬牙說道:“這算什麼?威脅嗎?”
蘇銘弋笑了一下,看著安逸,直接把手裡水果刀的刀鋒轉向了外面,隨後冷冷地說道:“這當然是威脅,就像現在,如果我真想弄死你,也就是一盞茶的事。”
安逸冷冷一笑,說道:“當著當家的的面,我不跟你打。”
蘇銘弋淡淡地說道:“你打不過。”
安逸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正說到這個時候,昏迷在地上的孟山忽然醒了,他的雙手還被反銬在後背,此時一醒過來,直接就掙扎著爬了起來。
緊接著,就看到了眼前的陣勢,直接嚇到了,他夢遊般地後退兩步才停下,而後怯弱地看向了眼前的顧銘宇,沒敢說話。
一看到顧銘宇,他經歷過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直接湧上了心頭。
他永遠也忘不了眼前這個人,在顧銘宇帶人衝到他家裡的時候,當時血流成河,滿地都是屍體,然後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坐在一地的屍體旁邊,手上身上都沾著鮮血,卻對他溫柔地笑了一下。
他說:“我只要你的毒品,但是你手下的狗太多了,我只能先清理掉才能見到你,‘蜘蛛’先生,你好大的面子啊!”
孟山當時是害怕的,但是顧銘宇並沒有讓他害怕多久,而是迅速開始了談判,那次談判,絕對是孟山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次談判。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帶保鏢,沒有帶參謀,只有他一個人的談判。
顧銘宇坐在他面前,手裡緊緊握著黑漆漆的槍管,整個人上身微微後傾,是一個很謹慎的狀態,但最恐怖的就是,這個人在整個身體都處於緊繃狀態的情況下,跟他說話的時候居然是笑著的。
“‘蜘蛛’先生,我們本應該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我們的工作就是接受僱主的委託,現在僱主非要委託死因,必須是吸毒過量,所以我只能來找你。”
孟山見過無數的買家,卻從來沒見過這種要求的,只能故作冷靜地問道:“那你要什麼貨?要多少?”
顧銘宇邪魅一笑,說道:“我的下屬會跟你詳談的,我殺你的狗,另有理由。”
孟山記得,當時顧銘宇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什麼也沒留下,甚至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讓孟山捕捉到。
——時間飛逝,劃過歲月的長河,生生不息,永遠無休無止,抽象的時光就這樣一點一點倒放到眼前,從未斷絕,從未休止。
孟山看著顧銘宇,鼓起勇氣說道:“老大!我跟你舉報!這個人是警察的臥底!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顧銘宇被他的大嗓門吵的腦袋嗡嗡的,下意識地看向安逸,安逸收到自家老大的眼神,直接走到了孟山面前,一拳打在了孟山的肚子上,直接把孟山打倒在地。
安逸冷冷地看著他,嫌棄地說道:“誰讓你這麼大聲說話的?”
孟山乾咳了兩聲,惡狠狠地看了一眼他旁邊的蘇銘弋,壓低聲音說道:“老大,這個蘇銘弋就是警察的臥底,在局裡他還親自審問過我,我可以和他對質!”
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難掩恐懼,幾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說不出來的恐懼油然而生,舊日的鮮血還是像鬼魅一樣湧上心頭,那些血腥完完全全詮釋了眼前這人的兇殘嗜血。
時光流轉,鋪陳在殘暴中的短短几秒已經是無與倫比的煎熬,顧銘宇終於把視線落到了孟山身上,不耐煩地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落魄至此嗎?”
孟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脫口而出:“我……我也不知道……我……”
顧銘宇冷冷地說道:“因為你認不清形勢,我也不介意再給你上一課,孟山,你看清楚了,是他抓的你,不是我抓的你,你在我面前咬死他有什麼用?”
蘇銘弋早就把刀收到袖子裡了,一下聽到顧銘宇這麼說,倒是有一點受寵若驚,他整個人身材筆挺,再加上穿著白襯衫,整個人總是有一種很儒雅的書香氣,但是現在在場所有人都見過這個外表儒雅的年輕人動刀動槍時有多血腥。
他淡淡地看著孟山,眼眸中卻只有毫不在乎,過了不知道多久,蘇銘弋把手搭在了放著刀的袖口,然後他緩緩對著孟山說道:“我可以和你對質,你想說什麼,我給你這個機會。”
顧銘宇率先開口,說道:“你不喜歡就不用跟他浪費時間,我們還有很多事,你還沒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麼呢。”
蘇銘弋溫柔地笑了一下,看著孟山,說道:“孟山,你先說說你為什麼覺得我是警察,我倒是很想聽聽。”
孟山自嘲一笑,壓著自己的聲音,慘兮兮地說道:“難道不是嗎?在警察局審我的不是你嗎?”
蘇銘弋笑得溫柔,說道:“是的沒錯,但當時我的身份是顧問,而且你是我審過的最後一個犯人,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現在s市的通緝令上有我。”
孟山嘲諷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警察派臥底不就這麼幾個手段嗎?假裝通緝,裝成無路可逃,不都是權宜之計嗎?”
蘇銘弋冷冷地說道:“你知道嗎?你眼前的這位老大都不相信我是警察,甚至在我幾年前真的是警察的時候他都不相信,你想好再說,我怕你把自己說死。”
孟山驚訝地看了一眼顧銘宇,驚恐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他明明就是警察!”
蘇銘弋冷冷一笑,手指劃過襯衫的袖口,輕輕地抽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水果刀,修勻的五指動作輕慢溫柔,完全不像是在拿刀的樣子,如果放在古代,完全可以是那種拿著洞簫的翩翩公子形象。
然而殘酷的冷漠終是劃破了儒雅的氣質,蘇銘弋把水果刀拿在手上,刀鋒直指著孟山。
孟山嚇得後退幾步,驚恐地說道:“你不能這樣!老大!你為什麼就不相信呢?他身上破綻很多!尤其是那個女的!他們……啊!”
孟山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蘇銘弋一刀刺在了肩頭。
霎時間,鮮血直流,直接染了一身。
孟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忍著痛咬牙說道:“你敢殺我?殺了我,你就不怕引起懷疑嗎?”
蘇銘弋冷冷一笑,說道:“你真是夠笨,你怎麼還不明白?你的死就是我不會被懷疑的理由,我可以直接殺了你,臥底警察可不會。”
話音剛落,蘇銘弋直接把刀拔了出來,水果刀沒有血槽,拔的時候很吃力,身為受害者的孟山則更加難受,但蘇銘弋完全就像沒看見一樣,下一秒,手起刀落,直接把尖刀沒入了孟山的心臟之中。
空氣瞬間安靜了,貫穿心臟,完全是一擊斃命。
蘇銘弋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這也算是為民除害吧?”
沒有人回答他,他在原地愣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站了起來,用孟山的衣服擦了擦刀,把乾淨的刀再一次送入袖口的位置。
安逸冷冷地看著他,直到蘇銘弋站了起來,他才盯著對方的眼睛,怒道:“這個人掌握金三角很多條毒品交易鏈,你就這麼殺了他?”
蘇銘弋白色的襯衫上濺上了幾滴血,只能一臉嫌棄地看著安逸,不耐煩地說道:“這個人雖然稱霸金三角,但是願意跟他合作的買家並不多,你們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安逸一愣,脫口而出地問道:“為什麼?”
蘇銘弋笑了笑:“因為他背信棄義,而且手不乾淨,曲晚裳體內檢驗出來的毒品純度太低,而之後我去查這個人的時候也全是這種交易記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端了他的老巢,但理由應該也跟這些差不多吧?”
顧銘宇輕笑了一聲,一手拉住了蘇銘弋,笑道:“我瞭解過他這個人,我端了他老巢是因為曲晚裳,是他碰了不該碰的人,所以他們兩個都要死。”
蘇銘弋暗暗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在感受到微小的疼痛之後才能正常地看著眼前的顧銘宇,並且正常地跟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人說話:“顧銘宇,曲晚裳做錯了什麼要被你殺死?你跟她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顧銘宇嘲諷地一笑,說道:“她是我們的人,背叛了我們之後開始了新的人生,不過背叛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她知道那麼多秘密,我怎麼可能讓她活著?”
蘇銘弋嘲諷地一笑,冷冷地說道:“我以為你不屑於騙我呢,你這麼說話真的是漏洞百出——曲晚裳是個明星,在國內出道都已經五六年了,不是你隨隨便便說一句就能偽造身份的,而且你也別懷疑警察的水平,我敢保證曲晚裳和‘夜’沒有一點關係。”
顧銘宇淡淡地說道:“那既然你這麼瞭解警方查案的情況,麻煩你告訴我你車上那位要怎麼處理,我知道你不是警察,但我也知道她是警察!”
這個她,指的當然是在車上坐著,看戲了半天的顏婼。
蘇銘弋的眼神也轉到了顏婼身上,隔著略帶渾濁的前擋風玻璃,兩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見了某些無法言喻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