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夜總是掩蓋一切罪惡的最大軀殼。
在那個不為人知的晚上,一個女孩被三個人殘忍地殺害,在她不斷地慘叫之後,她最為依賴的妹妹躲在暗處靜靜地看著她,究竟是因為害怕不敢出來,還是從始至終就沒有想出去過?
……
蘇銘弋看著手裡的紙,幽幽地說道:“如果事後所有的證據——包括她姐姐這個人都是被汪盞親手抹除的,那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
顏婼冷笑一聲,卻不是在嘲笑蘇銘弋,而是在笑汪盞:“那汪盞她是瘋了嗎?非要在警察面前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
蘇銘弋說道:“也不全是演的,畢竟你們也見識過,那三個兇案現場都充滿了仇恨與無力,所以仇恨和無力都是真的,但是我們以前一直有一個誤區四——我們一直以為她的無力是因為當年自己沒有救下姐姐,不能阻止惡行,為自己不勇敢行為的懊悔導致的無力,但現在看來,她的無力完全來自於自己當年扭曲的內心,這才是她最煎熬的。”
“她有病嗎?”
江子煥作為一個資深的一線刑警,實在是說不出來什麼文雅的詞,但又覺得張口就罵不是很好,於是憋出了這麼一句。
蘇銘弋聽後嗤笑一聲,笑道:“她是有病,監獄裡會有好的心理醫生的。”
“……這話讓你說的。”
“實話,”蘇銘弋笑了笑,又道,“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林川的屍檢報告裡寫的,林川后肩有一處淤青,是生前被人抓的。”
江子煥點了點頭,“對,審汪盞的時候問過了,她說是她抓的,而且當時房間裡只有她和林川兩個人。”
蘇銘弋看著他,說道:“既然已經要殺人了,何必多來這一下?按她自己對刑偵學的認識,她不知道抓一下會留下證據嗎?所以林川應該是發現了這個真相,也就是汪盞主動斷絕關係,或者是當初出賣她姐姐害了她姐姐一條命的就是她。”
江子煥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自己手機響了,是祁晗打來的。
“江隊,我在m市市局的法醫實驗室裡,並且對屍體進行了初步屍檢,屍檢報告肯定還要一個晚上的時間,但是我初步看了一眼,屍體身上挺多傷痕,甚至右手手骨骨折……我還沒來得及檢驗傷口形成的時期,但是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個長期遭受虐待的人。”
江子煥看了一眼蘇銘弋,又對著手機話筒,緩緩說道:“是女性屍體嗎?”
“是啊。”
江子煥下意識地問道:“處女膜有無破損?”
祁晗嫌棄地說道:“這個有點難度,但是也能看出來,就屬於屍檢結果了,等吧江隊長。”
江子煥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蘇銘弋皺眉看向他,冷冷地問道:“這個女孩的死不是激情殺人?也不是一次造成的?”
“目前看來應該是。”
江子煥的語氣很肯定,卻夾雜著無奈。
蘇銘弋愣住了,說道:“怪不得汪盞的復仇現場那麼恐怖,這兩個女孩在二十年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啊?”
江子煥嘆了一口氣,說道:“別想了,等屍檢報告出來再做下一步案情分析,剛才我已經讓收隊了,徐聞早跑了,我們也走吧,找個酒店睡一會兒!”
蘇銘弋疲憊地點了點頭,剛想問一下顏婼的意見,卻猛然發現顏婼早就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睡著了,手裡的筆自然滑落,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江子煥也是一愣,隨後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調笑道:“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們外勤刑警的高階睡眠質量,就問你服不服?”
蘇銘弋沒搭理他,小聲地說道:“趕緊訂酒店,再不睡覺天都要亮了!”
……
江子煥照著導航把車開到了最近的一個賓館,開了三分鐘就到了,緊接著蘇銘弋躡手躡腳地開啟車門,小心翼翼又動作極輕地把熟睡的顏婼抱了出來。
江子煥急速地開了兩間房,貼心地都選在一樓。
蘇銘弋把顏婼抱到其中一個房間,輕輕地把她放到了床上,又替她蓋上了被子,做完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後,蘇銘弋卻駐足在門口,有點不想關上門。
“怎麼了?”
江子煥開口詢問,聲音很低。
蘇銘弋輕輕說道:“這裡是一樓,她睡得這麼熟,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江子煥剛想說:能遇到什麼危險?但是他又忽然想起來那次顏婼當街被人圍堵了,留下的傷口到現在都沒好……從這個角度來說,蘇銘弋的擔心並非全是關心則亂。
他撓了撓頭,糾結地問道:“那怎麼辦啊?我們兩個大男人,總不能陪她一起……”
蘇銘弋笑了笑,說道:“算了算了,我們的房間和她的挨著,要是半夜真有動靜,那就是來幹壞事的人害怕了。”
江子煥不放心地看著顏婼,但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按他們兩個的反應能力,確實能聽見所有聲音。
兩人走到隔壁房間,草草地睡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終於被一陣狂躁的電話鈴聲齊刷刷地弄醒了。
一睜眼睛,天都亮了。
江子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按了接聽鍵,“什麼事?”
祁晗在電話那頭大喊道:“江隊,屍檢報告出來了!我覺得對你們會有很大用處,而且屍體不僅僅是處女膜破裂這麼簡單,這個女人的身體有生產的跡象,她生前是生過孩子的!”
江子煥瞬間清醒了,比當頭一盆涼水澆上來都清醒,“你說真的?”
“肯定是真的,我能騙你嗎?你們在哪呢?什麼時候能來一趟?”
江子煥脫口而出:“馬上馬上!最晚二十分鐘肯定到市局!”
話音剛落,只見顏婼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怒吼道:“二十分鐘?江子煥你有沒有考慮過這還有女生呢?女生出門怎麼可能就二十分鐘?”
蘇銘弋也坐了起來,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睛,說道:“你……”
“還有你!”顏婼忽然話鋒一轉,直接懟上了蘇銘弋,“蘇銘弋,我昨天晚上睡著的時候根本就沒卸妝,萬一我臉上過敏了你賠我啊?”
蘇銘弋:“……”
江子煥:“……祁晗,給我一個小時我再過去。”
……
等江子煥一行三人到了m市市局的時候,徐聞正抱著一堆材料跟自己奮鬥呢,一見到他們進來,徐聞當場指著江子煥的鼻子,怒道:“江子煥!屍檢報告給你!你自己看!”
江子煥自己找了個桌子就坐了上去,一邊看屍檢報告一邊說道:“祁晗,把屍體的DNA和白宣的做比對。”
祁晗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徐聞驚呆了,愣愣地看著他,遲疑地問道:“你已經知道了?”
江子煥笑了笑,說道:“差不多吧,這個死者應該就是汪盞的姐姐,二十年前,汪盞在她死後立刻以各種理由抹去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痕跡,以至於我們現在對這具屍體一無所知。”
徐聞皺眉問道:“二十年前她才多大?她有這個心機嗎?而且你們那邊的筆錄我看了,這可是汪盞的親姐姐啊,她犯得著這麼狠嗎?”
“人心難測,最複雜的就是人心,”江子煥都沒抬眼,只是靜靜地看著手裡的屍檢報告,“但是這一點確實很奇怪,汪盞從二十年前開始就展現了一種近乎玄學的反偵查能力,弄得我們警察破案舉步維艱,這些東西她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徐聞感慨似的說道:“愛從哪從哪,重要嗎?現在那具二十年的屍體就擺在這,我們……”
“江隊!”
祁晗推門而入,拿著一張彩印版A4紙,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江隊,DNA比對結果出來了,白宣是她的女兒,但是這個死者分娩沒幾天就死了。”
江子煥完全不去理會徐聞被埋沒的半句話,直接拿過祁晗的單子,說道:“那就說得過去了,汪盞轉到看守所了吧?通知老家那邊,去看守所審汪盞,至少我們要知道她姐姐‘白宣的生母到底叫什麼名字吧。”
祁晗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江子煥把資料一撂,笑了笑:“兩家聯手辦案,案子辦不明白我們是走不了了,今天晚上你要是能走得了,記得跟我走,我已經找好酒店了。”
祁晗無奈地低下頭,一臉難受地說道:“可能還是走不了,這屍體太複雜了,說不定哪裡藏著驚喜,我就睡在這了,愛崗敬業,不走了。”
江子煥有一種“同道中人”的感慨,“好,要是實在挺不住了找顏婼帶你去。”
“收到。”
祁晗笑了笑,一路小跑離開了辦公室。
……
徐聞一巴掌拍上了江子煥的腦袋,怒吼道:“看不出來啊,平時就會打打殺殺的,案情分析上還挺厲害!”
江子煥不耐煩地說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在誇我?”
徐聞笑道:“我看完了這個案子所有的經過,不得不說這個案情分析做的實在是太完美了,我感覺我幹了這麼多年的刑偵,也沒見過這麼會做案情分析的人,這是你做的?”
江子煥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先別管是誰做的,你先告訴我這案情分析好在哪了?”
“好在哪了?你瞎嗎?”徐聞忽然正色道,“這個案情分析每次都是抓到很細微的細節,撥繭抽絲看到牽連出來的新線索,然後再一次在新線索裡找細節,層層抽撥,到最後能把跨越二十年的四起殺人案硬生生拼在一起,還原了一個大致不差的真相,不管是誰做的案情分析,我只能說這個人是太聰明瞭,我是真佩服。”
江子煥好笑地說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徐聞,你就是個馬屁精,有這麼神嗎?”
“當然了,求你了江隊長,江大隊長,哥,親哥,讓我見見這人唄!”
見到對方的狗腿子樣,江子煥嗤笑一聲:“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我還以為你跟他很熟呢,你都不知道他聰明還敢張口閉口說要抓他?”
徐聞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隨後緩緩說道:“蘇銘弋?”
江子煥略帶自豪地點了點頭,“恭喜你答對了。”
徐聞嚥了一口口水,又問道:“那他人呢?今天怎麼沒跟來?”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江子煥半開玩笑地說道,“他覺得m市市局不歡迎他,早就跟女朋友逛街去了。”
徐聞徹底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