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心裡，到底站誰那邊？
可這笑，沒人看得透——是挖苦？是諷刺？還是自嘲？
孫連成拿不準。
也有可能，那笑裡藏著點鼓勵。
但眼下不是琢磨表情的時候。他知道，這場彙報，分量極重。
他嚥了口唾沫，嗓子發乾，連忙清了清。
“沙書記……”
“我做這些事，全憑著兩個字：良心。”
“對得起百姓，對得起黨紀國法，也對得起自己這身衣服。”
“我覺得，走得正，站得直。”
沙瑞金眼神微微一收，眉毛輕輕一挑。
“哦？”
“那你倒是說說，是啥大事兒，讓你鬧得神不知鬼不覺？”
“連市委都沒通風報信，連李達康——你頂頭上司——都被你矇在鼓裡？”
“來，孫連成，講講你是怎麼瞞天過海、暗中出招的！”
這話一出口，孫連成立刻臉色發白。
這是給他下套呢，分明是在敲打他——是不是越權了？是不是動用警力搞私活？
“沙書記……”他穩了穩聲音，“我不彙報，是有難處的。”
“這次掃黑，我只能跟信得過的人搭夥幹。”
“牽扯的人太多，背景太深，一旦走漏風聲，整個行動就得黃。”
“搞不好，我連退路都沒有，直接被人推出去當替罪羊！”
“為了萬無一失，為了能辦成事……我才沒敢驚動達康書記。”
沙瑞金眯起眼，語氣慢了下來。
“哦？”
“你是說，你連李達康都信不過？”
“他可是把你一手提拔進常委，當親信培養的。”
“外面現在都傳，你是‘秘書幫’裡的二號人物，是李達康的左膀右臂。”
這話聽著像玩笑，可字字帶刺。
表面調侃，實則試刀。
沙瑞金其實在考孫連成——
你心裡，到底站誰那邊？
要是你說你一心向著李達康，那你就沒資格留在這條船上。
孫連成不傻，一聽就懂。
沙瑞金提到“秘書幫二號”，這話只要他自己不認，就永遠不算數。
而他要讓沙瑞金安心，只需要輕飄飄回一句：
“外頭的風言風語，什麼時候少過？”
“至於達康書記提拔我……”
“說到底，還是因為沙書記您在常委會上點了頭，才有了我的機會。”
說完，他低下頭，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話已至此，意思到位。
潛臺詞清清楚楚——
【我知道是誰給我鋪的路。】
【我感激的人是你，不是李達康。】
【至於‘秘書幫二把手’？純屬瞎扯。】
立場亮了，態度明瞭。
沙瑞金聽完，忍不住一笑，點了點頭。
他對孫連成的表現，還算滿意。
“行了，孫副市長，說說你的‘蒼蠅拍’行動吧。”
“讓我聽聽，你是怎麼悄悄下手，最後撈上一條大魚的！”
他語氣輕鬆，心情不錯，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等著聽戲。
孫連成也笑了笑，緩緩開口：
這事，還得從大風廠和山水集團的糾紛說起。
那個鬧得滿城風雨的116事件……
沙瑞金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哦？”
孫連成接著講：
“大風廠拆遷那天，山水集團僱了個團伙來強拆。”
“這個團伙，就是我們這次掃掉的黑窩頭目之一。”
“頭頭叫常成虎。”
“他手下那幫人，根本就是個披著皮的黑社會。”
“乾的事兒包括——”
“暴力催債、放高利貸、開地下賭場、偽造警察證件、搞非法拆遷。”
“打得人殘廢不算完，還到處行賄，拉攏幹部，給自己罩保護傘。”
“名下好幾家公司，全是空殼，專幹違法勾當。”
沙瑞金皺眉。
“哦？”
“有證據嗎？人抓了沒有？”
孫連成立刻點頭。
“抓了，沙書記。”
“就在116事件當晚，市局趙東來就把常成虎控制了。”
“但是……”
“沒幾天，這傢伙透過各種門路，又是送錢，又是找人，硬是把本該關幾個月的案子。”
“擺平了，輕輕鬆鬆就給放了。”
沙瑞金一怔。“這操作也太離譜了吧！”
“這種事怎麼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孫連成跟著應聲點頭，接著往下說：
“一開始常成虎被放走的事兒，我根本不知道內情。”
“後來呢——”
“我重新接手大風廠拆遷補償這塊兒的工作，”
“就親自跑了一趟大風廠，”
“準備見見那邊的工人持股代表。”
“這人是誰呢？就是陳岩石老爺子的老搭檔，鄭西坡師傅。”
“可就在要見面那會兒——”
“我們發現，鄭西坡師傅已經被關進派出所了！”
沙瑞金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眉頭一緊，耳朵豎了起來，聽得格外認真。
“還是看了當天的新聞才知道的，”
“抓他的是光明區公安分局的人。”
“我當時急得不行，馬上讓趙東來把人送到我這兒。”
“也就是這時候，我才徹底看清——”
“這場掃黑行動裡頭最大的保護傘是誰。”
“也是眼下常成虎那幫黑勢力背後的靠山。”
“京州市光明區公安分局局長，程度！”
沙瑞金眉毛一挑，眼神凝重起來。一個區分局局長？聽著不大，可真鬧起來也不小！
“他抓鄭西坡，”
“根本不是因為啥違法亂紀，”
“而是為了出氣——”
“就是因為116那天，工人們護廠，燒傷了好幾個警察，還上了新聞，影響不好。”
“他心裡記恨上了，乾脆動手報復。”
“再加上——”
“常成虎是他親表哥！”
“他這麼搞，說白了，就是為了罩著自家親戚。”
“這樣一來，之前常成虎提前出獄、背後有人操作的事，也就全串起來了。”
沙瑞金緩緩點頭，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這個程度……”
“為了幫自個兒表弟脫罪，”
“居然敢動用警權，隨便抓人？”
孫連成立刻接話：
“是啊，沙書記！”
“就是這麼幹的！”
“關鍵是——”
“他抓的還不是什麼壞人，是鄭西坡這樣的正派人！”
沙瑞金猛地睜大眼睛，整個人都繃緊了。
“這程度簡直是無法無天！”
“穿上警服，坐上局長位子，”
“就覺得自己是土皇帝了是吧？想抓誰抓誰？”
“孫連成！”
“你們光明區委是怎麼處理這種人的？”
“有沒有按紀律、按法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