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山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大隊院裡就有了說話聲，因為要進山，出工的人們都早早來到了大隊。
孫良才揉著惺忪的睡眼，肚子咕嚕咕嚕叫著，要是在家裡，媽媽應該已經做好了熱氣騰騰的早飯在等著自己起床了。
這才忽然想起來，這裡的人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一扭頭，看到寫字檯上放著昨天張自麗給做的窩頭，孫良才情不自禁拿出一個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還好在這裡也有人關愛著自己。
不行，今天要進山，這是今天的口糧。孫良才突然如夢初醒，趕緊收好窩頭，洗了把臉，走到了院子。
出工的人們陸陸續續到齊了，和往常一樣，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工具，有的拿著繩子，有的拿著鋸子，有的拿著抓釘，不過孫良才注意到今天出工的沒有一個女的，全身健壯的漢子和年輕的小夥子，而且每人都揹著一把刀，一個帆布書包和一個背壺，看來今天的活不簡單吶。
登記完出工名單以後，人們便沿著灌溉渠邊的小路出發，一路走到小河邊，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踩著石頭，過了小河，從小河邊的那座山的山腰，沿著小路，向山頂進發。
由於昨天剛下過雨，道路有些溼滑，人們都拿好了刀，小心謹慎地爬著坡。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熟練地左右揮舞著砍刀，修剪著遮擋著路的樹枝，儼然是一個開路先鋒。
孫良才跟在張自強身後，張自強一邊輕鬆愉快地走著，一邊給孫良才講著他在這山上發生過的有趣故事。孫良才第一次走這種陡峭的山路，顯得舉步維艱。張自強時不時停下來，回過頭來拉孫良才一把。
雖然晨風習習，夾雜著潮溼的空氣，讓人覺得陣陣涼意，但是此刻一行人已經走得滿頭大汗，越靠近山頂，樹林越茂密，小路上落滿了一層厚厚的樹葉，踩上去足以沒過腳踝，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
等快到山頂的地方，地勢變得平坦起來，地上的落葉也由闊葉逐漸變成了針葉，很顯然，隨著海拔上升，氣溫下降，松樹成為了山頂的主要樹種。
穿過茂密的叢林，前面忽然有一片開闊地，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三四十座墳墓，顯得有點陰森恐怖。
孫良才雖然不相信鬼神，可還是不由得心頭一緊，加快腳步跟緊了張自強。
張自強看出了孫良才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讓孫良才走前邊，自己走後邊，邊走邊跟孫良才說：“孫大哥別害怕，這些都是三河村的老祖先，都護佑著三河村呢。你是不知道，雨季的時候，這周圍全身蘑菇，又新鮮又美味，等今年暑假，我帶你來，肯定會收貨滿滿。”
張自強興高采烈地說著，孫良才聽完心裡緊繃的弦終於鬆開。呼吸著森林裡一塵不染的溼潤空氣，心情變得暢快了許多。
穿過墳地，是一片長滿了松樹和羅漢松的密林，在充分的陽光和水分的滋潤下，樹木都異常茁壯。粗的得兩個人才能合圍，細的也有臉盆那麼粗，為了爭奪陽光，全都二三十米高，蒼翠挺拔，鬱鬱蔥蔥。
小路繞過墳地就到了盡頭，前邊密林中，只能選擇兩棵樹中間狹窄的縫隙來穿行，地上的松針光滑柔軟，彷彿為大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毛毯。陽光透過樹枝中間的縫隙投到地面，星星點點，一陣風吹來，斑駁的光影隨風跳動。幾隻松鼠歡快地跳躍著，“吱吱”地叫著，在松林間尋找著他們的早餐，為這裡新增了幾分古老神秘的色彩。
張自強指著地上沒腳的松葉，神秘地說道：“這下面全是好貨。”
孫良才將信將疑，翻開地上的松針，果然無數個松果映入眼簾，松果下面散落著一地的松子。
張自強走過來，撿了兩顆，用衣服一擦，放嘴裡嗑了起來。孫良才也學著張自強的樣子，撿起一顆，也用衣角擦了擦，放到嘴裡。嗑開外面堅硬的殼，帶著油脂的果肉香脆可口，回味無窮。
“這松子可真香，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吃多了。”孫良才讚歎道。
“這都是大自然的饋贈，等到了夏天，這下面潮溼悶熱，是蘑菇生長的天然溫床，到時候咱們可就有口福了。”張自強滿臉期待，他已經迫不及待暑假早日到來。
往前走了不太遠，開路先鋒忽然停下來，回頭跟大家說：“就這吧。”
一行人像是得到了行軍命令一樣，都紛紛停了下來，然後兩個人一組，每組間隔四五棵樹，迅速展開隊形，秩序井然，一看就是幾十年在一起形成的默契。
“自強，這一片樹都挺好的，為什麼要隔一段才砍一棵？”孫良才不解地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要是把這一片都砍光了，想要恢復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這隔一段砍一棵呀，恢復起來也容易得多，這大自然的饋贈啊，咱也得取之有道。”張自強頭頭是道地說著。
靠山吃山，山裡的孩子都懂得如何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並享受它的饋贈。
人們兩人一組，有用鋸子鋸的，有輪番用砍刀砍的，隨著漢子們“嘿喲嘿喲”的號子，松樹上的口子越來越深，到第一棵松樹開始搖晃的時候，別的組的人都停下了手，過來用繩子拴住松樹樹幹，那兩人繼續賣力地鋸著，松樹慢慢傾斜，一群人使勁拉著繩子，讓松樹朝著不礙事的方向倒去。所有步驟一氣呵成，沒有半點混亂。
隨著一陣“譁…”的聲音，第一棵松樹倒向了它該去的地方，然後第二棵，第三棵，一連砍倒了八棵樹，人們才擦著臉上的汗珠，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孫良才一直幫忙使勁拉著繩子，此刻已經汗流浹背，手上磨出了血泡，火辣辣地疼，張自強把背壺遞過來，孫良才接過背壺“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壺水，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今天這個活感覺比那天搬石頭還累，難怪今天只有男的，女同志可幹不了這活。”孫良才一邊擦著汗，一邊氣喘吁吁地說著。
“是啊，都說世上有三苦：讀書趕馬磨豆腐，我看是讀書伐木磨豆腐。就說這趕馬吧，你一個人還能幹，可伐木，要沒有幾個人一起協作，完全乾不了啊。現在大家都知道團結協作了，以前都各砍各的，就有大樹倒下來把旁邊的人給砸了的情況。而且砍完了只是起步，還得把木頭運回去，這才算完工。”張自強也坐在旁邊，頗有道理的說著。
坐在柔軟的松葉上，孫良才感覺就像城裡的沙發一般，他乾脆挺享受地躺了下去，第一次進山幹活，實在是讓這個城裡長大的孩子有些體力透支。
“孫大哥，不能躺，這松葉下邊全是溼的，太陽一曬，這涼氣就會進入體內，會生病的。”張自強趕緊勸誡著。
孫良才趕緊坐起來，用佩服得眼神看著孫良才，說道：“原來大山裡還有這麼多知識需要去學習啊。”
“是啊，大山是每一個人的朋友，慢慢相處就能掌握他的習性，也就能更好地和它和睦相處了。”張國柱一旁抽完了一鍋煙，一邊磕著煙鍋，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