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寶釵風姿
冷掌櫃冷子云隨後給賈瑞備好銀票,並問了他住址,用筆記下。
這大周與前世的大明略有不同,因太祖、太宗兩朝皇帝征討四方時,商人出力甚多,且皇室張家本就出自江右商幫,故而對商人的態度與前明大不相同。
雖說依舊是士農工商的排序,但商賈在本朝的地位,比之前明重要許多。
所以薛家雖是無爵位的皇商,卻能與賈家、史家這樣的功勳世家世代聯姻,並稱四大家族。
也正因如此,此世的大周廣泛推行了銀票制度,買賣交易無需攜帶大量銀兩,用銀票即可。
賈瑞將銀票收好,隨即向冷子云拱手告辭。
冷子云堅持送賈瑞出門。
送出好幾步,才笑著叮囑道:
“賈公子,若有佳作,歡迎賜稿。”
“不勞吩咐。”
賈瑞點頭回應,轉身而回。
不過這時他卻看到,對面的聚金閣大門前,停放著一頂硃紅錦幔小轎。
轎子裝飾考究,風雅盡顯,有幾個打扮精緻的丫鬟守在轎子邊,正好奇打量自己。
“是薛寶釵在轎子裡嗎?”
賈瑞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心中湧起好奇。
薛家的店鋪,來了一個富貴華麗的閨閣嬌女才用的硃紅錦幔小轎。
轎子四角垂纓,有精巧流蘇在微風中輕擺,轎身簡約雅緻,裝飾恰到好處。
倒是有寶釵山中高士的風格。
不過賈瑞只是心中閃過一絲猜測,但並未多加停留。
現在自己跟她身份懸殊,貿然上前搭話,也沒什麼意思。
來日方長,不著急。
他有這個自信。
......
“這個青年公子,背影修長挺拔,卻有些氣度不凡。”
“像詩中魏晉名士的灑脫風姿。”
在硃紅錦幔小轎內,一位容貌妍麗的豆蔻少女,正輕挑簾角,美眸打量著遠去的賈瑞。
她眉如遠黛,唇若櫻桃,肌膚豐滿,白皙似雪,惹人注目。
雖然年紀不大,但臉頰的紅暈與胸間的起伏,卻是熱切洋溢。
縱是無情也動人。
薛寶釵輕輕拉著簾子一角,好奇瞧著漸行漸遠遠去的賈瑞。
今天寶釵在園子裡的事忙畢,左右也無事,便來薛家的聚金閣看看。
一來是想挑些好字,送給探春妹妹——這丫頭性格剛強,最近有些煩心事,兩人言語間有些誤會。
探春喜歡好字,她送探丫頭幾幅心儀的書法名作,也算是賠個不是。
二來,她也知道自己哥哥薛蟠治家是沒什麼章法,對於店鋪更是疏於管理。
她如果不常來督促,這些老少夥計,更是會翫忽職守。
不過當寶釵坐著轎子,剛到聚金閣門口時,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賈公子。
臘月傍晚,條街格外空曠少人,所以這聲音也異常清晰。
而且對於賈字,寶釵十分敏感,她這才挑開簾子,看到賈瑞。
不過天色有些暗沉,賈瑞的面容看不真切,寶釵只能看到他離去的背影。
但雖說是背影,但這模糊的影子卻是身姿矯健,步履沉穩,比寶釵見過的賈寶玉和賈璉要強,更遠勝她的哥哥薛蟠。
畢竟賈瑞原身的身段樣貌便算出眾,只是由於家境窘迫及性格懦弱原因,氣質有些畏畏縮縮罷了。
但如今的賈瑞卻是兩世為人見識非凡,又精修武藝與學識,這讓他在本身出眾的容貌之餘,還多了幾分英俊俠士的瀟灑風流。
“姑娘......”
鶯兒將轎門簾挑開,和另個丫鬟文杏一起扶薛寶釵下轎。
寶釵也沒再多想賈瑞的事,蓮步輕移步入聚金閣。
“哥兩好。”
“五魁首。”
聚金閣中,老闆和幾個夥計,正在一塊打牌取樂。
也有幾個小廝,哼著小曲,一邊收拾,一邊東張西望。
畢竟現在快到了關店的時候,他們想反正快關門了,不如自在痛快好。
“你們這是在幹嘛?店鋪還沒關門,怎麼就玩起牌來了。”
薛寶釵的丫鬟鶯兒性格直爽,看到這些人荒唐無賴的樣子,立刻呵斥起來。
“啊!姑娘來了。”
掌櫃這才如夢初醒般驚呼,趕忙招呼眾人從牌桌上下來,規規矩矩一排站在薛寶釵面前。
他心裡暗叫不好。
雖然薛寶釵只是個閨閣女兒,但是她性格沉穩,做事果敢,卻遠比薛蟠乃至薛姨媽,在這些掌櫃面前更有威嚴。
之前有一家店鋪,便有夥計偷奸耍滑,薛蟠都懶得理會,但薛寶釵卻堅持將其辭退。
可見寶釵的雷厲風行。
此時寶釵端莊秀美的玉頰上,浮現寒霜,但她並未發作,而是冷道:
“王掌櫃,我母親和哥哥請你來打理店鋪,並不是讓你喝酒取樂的。”
“你若用心經營,我們全家感你之情。”
“但你若依舊如此,我也會跟我兄長直言,不如開發的好,神京繁華,不缺一個熟悉門路的掌櫃。”
“姑娘恕罪,實在是小人懈怠了,日後必定改過。”
王掌櫃渾身顫抖,人都有些語無倫次。
這時白先生也聽到有人通氣,說薛姑娘來了。
他嚇得酒醒大半,趕忙胡亂穿好衣服,帶著滿身酒氣,趕了過來。
但白先生因為過於匆忙,他衣服居然穿反了,而且鞋還少了一個,樣子實在是滑稽可笑。
看到這個跟自己全家從金陵來到神京,本來是書畫雙絕的名家,如今卻因為貪圖享樂,愈發荒唐的白先生。
寶釵心中無奈搖頭。
她其實知道,上樑不正下樑歪,自己父親在時,這些人都是兢兢業業,忠於職守。
但哥哥當家後,卻是肆意妄為。
本想哥哥來了神京,有舅父和姨爹管束,能收斂些。
但沒曾想,卻比之前放縱十倍。
寶釵想到這裡,心中更是憂慮淒涼,但面子上卻又要強撐,神色嚴肅環視眾人,聲音清冷,開口訓斥。
對於不熟外人,姐妹親長,寶釵自然是安分守時,不著痕跡,但面對店鋪僕役,她卻有一番威嚴氣度在。
冷香熱毒,無非是一體兩面罷了。
在場薛家店鋪掌櫃夥計,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反駁。
畢竟薛大爺最寵妹妹,如果大姑娘堅持讓某人走,那人也必然只有離開一路。
現在光景一天壞似一天,離了薛家,他們上哪裡找這種又清閒,銀錢又多的好去所。
該說的話說完,寶釵最後問道:
“本日,店中可有奇怪的事?”
掌櫃連連搖頭,但旁邊一年輕夥計卻道:
“不久前,有個年輕公子,樣貌俊朗,氣質不凡,拿著一幅字來我們這裡出手。”
“白先生說給二兩銀子,但那個公子不肯,便走了,後來好像在對面的逸墨齋賣了。”
“剛剛小人在外,看到逸墨齋老闆送這位公子出門。”
“有這樣的事?”
寶釵神情一動,想起了剛剛看到公子背影,連問白先生:
“這位公子姓甚名誰?”
“他的字果真只值得五兩銀子?”
二兩銀子也不少,但薛寶釵想著那個背影,卻覺得實在有些奇特,故而多問了一句。
“這......”
白先生無比尷尬,知道這事是自己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