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南柯（四）
一片火海，將少年面前的虛無橫斷。
少年身上的衣袍已經破落不堪，襤褸的布條與血汙粘在一起。
半邊的身體彷彿經過野獸的撕咬，變得血肉模糊。
左邊的袖口已經空空如也，半張臉彷彿被利刃劈砍過，露出猙獰的經絡。
他另一隻手裡提著一把巨大的闊劍，唯一一隻還睜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火海中向他緩步走來的那道巨大身影。
“呵呵……哈哈哈！
我就說嘛，夢妖一族怎麼可能那麼孱弱。
所謂的長老，不過是掌握了些許權力的小妖，千萬年來那麼久的時間積澱，怎麼可能只有我看到的那麼點東西。
元嬰期，可不是那些歪瓜裂棗該有的力量。
有意思，真是有意——唔！咳咳——”
自火焰當中，那道巨大身形抬起一隻手。
火焰在它的手中凝聚成一把槍。
筆直地朝著少年射了過來。
少年手中闊劍向前抵住，散發著氤氳的光輝，化作一道壁障。
可是火焰凝聚成的長槍卻沒有分毫阻隔，隨著一聲清脆的裂響，少年手裡的闊劍直接崩碎，那長槍便刺穿了少年的身體。
“咳咳……呼……
怎麼……你在生氣？
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的那些……同族，那些個長老，真的擁有你一樣的力量麼？
它們在我的手底下可是從來都沒有走出去一招，而你——你是不同的。”
感受到生機正在從體內流逝。
彷彿一切都變得夢幻起來。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自我正逐步隨著火焰長槍的侵蝕而消散。
但少年臉上仍舊滿溢著興奮的笑容。
至於恐懼？
他不在乎。
“但是你也應該發現了吧？
我們已經戰鬥了有一段時間，對於我來說，這些戰鬥並非是沒有意義的。
而對你來說卻不一樣，呵……”
說話的當間。
火焰徹底將少年的身形吞噬。
那巨大的身形在火焰當中穩步向前，最終來到少年被吞噬的地方，化作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褐色的短衫。
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還有淡淡的紫色火焰狀印記。
在他的身後，火海逐漸熄滅。
「這樣就結束了。」
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微垂著眼瞼，長舒一口氣。
這一回應該切實地將那個人族的元嬰期修道者給滅殺了。
雖然剛才那個人族修道者展現出了非同尋常的生命力還有一些奇妙的法術，但那些都不過是小道。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旁門左道都不會有什麼機會。
更何況是他這樣一位處於巔峰時期的元嬰期大妖。
「其實沒什麼兩樣，對你而言……我們的戰鬥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道域可以將元嬰期修道者在夢中滅殺。
或者說大部分的夢妖一族都能做到這件事情，前提是打得過對方。
而就在剛才，他已經將那個少年修道者的元神徹底湮滅，現實當中只留下空無一物的軀殼，什麼都辦不了。
可就在他心裡長舒一口氣的時候，在他的身後卻是突兀地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嗎？
起碼剛才我的確已經可以擋下你的三次攻擊了。
對我而言……只要不斷地嘗試下去，最終一定可以戰勝你的。
而對你而言，一旦失手了……可就真的什麼都不會剩下來了哦？”
魁梧中年人身形一頓。
他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去，看向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
在原本不該有任何東西存在的那片虛空中，一個本不該出現的少年腳踏著飛劍，朝著他微微欠身。
這個少年修道者自始至終都是如此態度。
看待他就如同是看待某位長輩。
「為什麼……你還活著？
這也是你的奇妙法術麼？
在這片屬於夢境的世界裡，經過我道域的抹殺，居然還能恢復到……不，你真的是恢復到現在這個狀態麼？」
他當然會覺得難以置信。
因為現在少年的狀態簡直和雙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真的存在那樣的人族嗎？
這個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彷彿在證明一件事情，證明他剛才所做的一切真的毫無意義。
面對魁梧中年人的質疑，少年只是拍了拍手。
“你很敏銳，該說不愧是所謂天地鉅變之後的第一任夢妖族長老麼。
不過既然你如此敏銳，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麼情況吧。
你們的計劃失敗了哦。
就算你真的趕到了那個地方，一切還有什麼挽回的餘地？”
他朝著魁梧中年人伸出一隻手。
白皙的臉上帶著殷切與期待。
彷彿是發自內心地說著。
“不如和我聯手怎麼樣？
雖然我沒有辦法去實現你們夢妖一族真正的夙願，但我至少可以保證——你們一族接下來絕對的安全。
狼與虎豹同謀並不是什麼壞事。
但現在狼已經變成了狗，你覺得虎豹們還會把你們當做是同類麼？”
「……我從未在修道界聽說有你這一號人物。」
“誒呀，需要我做一下自我介紹麼？
可如果真的做到這一份上的話，代表的意義——你不會不知道吧。”
少年在飛劍上蹲下身，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的魁梧中年人。
自願被封印的第二代夢妖一族。
曾經經歷過夢妖界崩毀的目擊者。
最初的夢妖一族長老，在最為鼎盛的時代陷入沉睡，只為了在必要的時候走出來，為同族保駕護航。
而現在，正是他從長眠中醒來的時刻。
那滔天的火焰彷彿能灼燒一切，少年剛遇上他的時候，幾乎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被對方的起床氣給轟碎了。
「小子，想和我談條件，那就得先證明你的實力。
以你現在的模樣，還不夠格。
就算能抵擋住我的幾招又如何？
你該不會覺得能靠這種消耗戰來勝過我吧！」
“哈哈哈，說笑了。
我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
所以接下來，我會稍微用點力……夢妖一族的戰鬥方式，我已經大概瞭解了。
你的道域能夠強行賦予我‘噩夢’，從精神層面將我抹去。
但是那還不夠哦。
我的力量來源，可不是那麼單純的東西。”
少年眯縫起雙眼。
他的兩手在面前合十，驟然間，一股壓抑的氣息在他身周湧現。
這是先前從未出現過的壓迫感。
甚至讓魁梧中年人都有些愣神——少年與方才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麼——劍域編撰·葬劍淵。”
瞬間。
魁梧中年人的眼前只剩下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