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問題來了
對於域的掌控已經消失。
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
但這就是此刻丹樞子的切身感受。
「該死，我中毒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就算那小姑娘身上帶著毒，但沒可能啊？
區區築基妖魔的毒，怎麼可能影響到一個結丹期的我，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詐我。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強烈的靈氣波動隨著丹樞子的暴怒呵斥散開。
巨大的畫卷當中飛出來一道又一道猙獰可怖的身影。
它們眾星拱月一般，將丹樞子環繞在正當間。
彼時，原本處於頹勢的丹樞子氣息又恢復了一些，他重新擁有了對於部分靈氣的掌控能力。
雖然很少，但也已經可以使用更多的法術。
他探手成爪，朝著上方吳辰的身影飛了過去。
一道流光自下而上，極盡璀璨，帶著義無反顧的決然與憤怒。
理性已經被他拋之腦後。
那雙赤紅的眼眸中，唯有瘋狂。
「在我的畫道域之內，你無所遁形！
就算中毒了又如何？
你不會以為區區築基小妖的毒能對我起到什麼作用吧。
不過是蟲豸——」
流光刺穿了凌空而立的白衣。
但丹樞子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一點興奮的神色。
他震驚地盯著自己的手掌，那隻手掌已經穿透了白衣，可他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觸控到實體的感覺。
而就在他震驚的同時，原本立身虛空的白衣身影在下一刻驟然散去。
與此同時，周圍響起了吳辰愉悅的笑聲。
“誒呀，看來這次你猜錯了呢。
剛才你擊破的不過是我的幻身。
真是沒想到，你居然對我有如此敵意，不過是一道幻影而已，就已經讓你展露出如此強烈的殺意了嗎？
呵呵。
不過你的力量的確讓我感到震驚，畢竟能夠在域被奪走之後重新恢復過來，甚至奪回了自己的部分力量。
這不論怎麼看都是奇蹟吧？”
看不到敵人的影子。
雖然能感應到對方的氣息，但那種氣息給人的感覺並不是指向某個地方，而是遍佈四周。
到處都是吳辰的氣息。
所以這反而讓丹樞子迷茫了。
這與失去了雙眼有什麼區別？
沉悶的呼吸，讓他的頭腦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開始思考現在自己的處境。
沒錯，他已經擁有了結丹期的修為，這要是按照常理來說，結丹期的妖魔的確可以輕鬆拿捏同境的修道者。
可是現在不一樣。
讓妖魔引以為傲的域的力量已經蕩然無存，甚至掌握在對方的手裡。
那個人族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竊取了原本屬於妖族的力量。
他不明白。
吳辰這麼做真的不是將自己變成妖魔嗎？
若真的是這樣，僅僅是借用了那隻小蝴蝶的力量，那麼那種程度的域又怎麼可能和自己的力量匹敵！
而現在。
局勢已經完全反轉了。
吳辰擁有域的力量，而他此刻正如一個尋常的修道者，在對方的域之內任人宰割。
「不，絕不會是這樣的。
我不相信你擁有竊取妖魔力量的方法。
那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人族在這片天地之間苟延殘喘了千萬年，怎麼可能就憑你一個小輩扭轉局勢。
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他到現在還沒有辦法相信現在正發生的事情。
而就在此刻。
一道傲慢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所謂天才，便是不合常理。”
「受死！」
丹樞子沒有一點猶豫。
甚至在那道聲音把話說完之前，手中漆黑的筆就向著身後的方向猛地一劃。
黑色的線條化作劍光，貫穿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是當他將視線落在那個地方的時候，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
「誒？」
“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情，不代表不會發生，我的朋友。
天地從人族手中奪走了領悟域的能力。
傳說中名為‘道域’的神通也漸漸地只存在於古籍。
而現在，我只不過是將天地奪走的東西重新搶回來罷了……你該不會不服氣吧？”
第二道聲音，同樣是來自於身後。
丹樞子屏息凝神，靈識掃過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一回，他的靈識的確是感知到了什麼東西。
吳辰就在那裡！
於是他再度揮出手中的畫筆，黑色的劍芒一閃而逝。
可當他再度將視線落到第二次聲音傳來的方向的時候，卻發現那裡還是空無一物。
靈識判斷出來的方位失靈了？
還是說那裡原本是真的存在一個人的，可是那個人現在消失了？
“藍月蝶的毒擁有極強的致幻性。
它們的毒會擴大你的情緒。
會讓你因為情緒的起伏而看到不同的東西，而這種致幻性並不會因為你的實力強弱而有所衰減，除非……你已經踏足元嬰境。
因為只有元嬰境才能凝練出元神，固守本心。
正因為毒性如此強烈，所以藍月蝶在世間存在的數量極少，而且不易被人察覺。”
第三道聲音並沒有明確的指向。
就像是在為一個困惑的學生解答。
平靜的聲音裡不存在譏諷與責難，娓娓道來。
“而多開它毒性的唯一方法，就是在觸控到毒粉之前遠離它們，或者……如我剛才說的，凝練出元神。
除此之外，你若是真的想要找到我，靠的可就不能是靈識了。
在幻覺當中尋找到唯一的真實，你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感受周圍的變化。
靈氣的浮動。
生靈的吐息。
舉手投足之間，風的流動。
聲音會欺騙你。
外在也會讓你摸不著頭腦，因為這些都是假的。
唯有天地才是真的——你能感受到自己對於天地的掌控力，不是嗎？
這才是域的真正用法，然後你就會發現——”
風在流動。
因為呼吸而產生的風。
因為開闔雙唇而顫動的風。
因為立身虛空、扇動翅膀而帶起的風。
丹樞子閉上了眼睛，他的手中黑色的筆在虛空中不停地勾勒著，最終線條化作一把把黑色的巨劍，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很好，你做得很好。
這未嘗不是一種方法。
只需要無死角地用力量摧毀周圍的一切，自然也不需要掌握我究竟身處何地。
而且你果然在畫道方面天賦異稟。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居然可以將我施展過的所有劍道神通都複製出來。
哈哈！
有意思。
若是你能成為我太上雲宮的弟子，說不定我這個魁首就得讓位了呀，這還怎麼打？完全打不過呀。”
是的。
沒錯。
丹樞子心中默唸。
他的畫道天賦不需要別人的承認。
而掙脫了人族這個束縛的他，已經可以在畫道之上達到更高的層次。
劍道神通？
不僅如此，只要他願意，他的筆下可以複製出任何見到過的東西。
轟——
爆炸的聲音帶著璀璨的光輝，將四周盡數籠罩在一片瑰麗當中。
那是毀滅的色彩，卻如此令人迷醉。
等到所有的光全都散去，周圍的空間再度變成了一片黑暗。
然後，就聽見彷彿是什麼碎裂的聲音。
咔——
頭頂上突然裂開了一道猙獰的豁口。
伴隨著吳辰詫異的聲音響起，那道豁口越來越大。
啪、啪、啪。
掌聲從身後響起。
丹樞子緩緩回身，看見了那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
吳辰的身上並沒有一點異樣。
沒有蝴蝶的翅膀。
沒有詭譎的紋理。
身上也不存在妖魔的氣息。
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尋常的人族修道者。
咕嚕……
丹樞子的肚子發出不爭氣的聲音。
他餓了。
眼前這個人的出現，勾起了他原本不應該存在的本能，想要將這個人吞噬，從頭到腳、每一塊肉、每一滴血。
他咧嘴一笑，猙獰地露出尖銳的牙齒。
「這一次，可是我贏了？」
“你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整個域，這一點的確值得誇獎。
我需要承認，因為是不成熟的法術，所以只要針對性地挨兩下，我掌控的域就會崩潰。
你果然很聰明。
那麼……現在的你，想要做什麼？”
「殺了你，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然後、然後……」
丹樞子瞬間出現在吳辰近前，一隻巨手從他身下的畫卷當中探出，一把捏住吳辰的身形。
沒有絲毫憐憫地用力。
吳辰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因為巨力而漲紅了臉，嘴角開始滲出鮮血，氣息也變得萎靡不振。
但是在吳辰的眼中，丹樞子看到的卻是……失望？
為什麼？
為什麼是失望，而不是恐懼、懊悔？
“你要吃了我嗎？”
幽幽的聲音傳來。
丹樞子嚥了一口口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吳辰眼中的失望之色更甚。
“為了自己的道，不惜放棄人族的身份。
但最終卻還是沒能抵禦住妖魔的本性。
那麼，超越了人族的你，是否真的抵達了現今畫師們所無法觸及的領域呢？
複製、臨摹、將一切都躍然於紙上，只有這些……真的可以讓你滿足嗎？
你看，所以我說啊……”
丹樞子的表情正迅速收斂，變得格外難看。
在他手中的吳辰那張臉居然開始崩潰！
五官溶解、身形開始消散，逐漸變成原本的模樣。
簡直就像是……
「畫道造物……」
“所謂的桎梏不過是託詞，所謂的絕望也只是虛妄。
你所看到的並不是人族的未來。
你甚至都還沒有想清楚，畫道的未來在何方。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我的道域，真的破開了嗎？”
「誒？」
漆黑的空間一寸寸崩裂。
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直到最後，徹底地消散開來。
可是消散了之後看到的並不是現實，而是一片純白的世界。
丹樞子的手掌攤開。
掌心中再也沒有吳辰的身形，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團漆黑的粘稠液體。
那是顏料。
是為了構築自身所準備的顏料，卻不知為何，落入他人之手。
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剛才的一幕已經讓丹樞子感到窒息。
「不，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會畫道……這怎麼可能！」
「剛才我明明感受到了你的存在，那個人明明就是你，根本不會是什麼畫道的造物，但是為什麼——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