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計劃有變
白色的八抬大轎邊上，坐在那匹白馬上的身影看上去竟是越來越像吳辰。
隨即，一把木劍，毫無徵兆地穿透了白裙少女的身軀。
她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盯著近前的少年。
蒼白的眼眸中充斥著困惑、不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裡。
這個少年剛才的狀態，的確是被她控制住了，她並沒有看差，過去許多男人都是露出那種模樣，最終栽在了她的手裡。
就連令使大人都不例外，強大的令使都會受到她能力的影響。
但凡淪陷進自己的能力之後，沒有男人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掙脫。
唯有這一點，她堅信不疑。
直到現在。
此時此刻，她再一次感覺到了生命受到威脅。
滴答。
滴答。
木劍的劍刃上淌下黑色的血水，落在地面有如炙熱的鐵塊撞到了寒冷的堅冰，冒出一股青煙。
她想要把手抽回去，卻發現身體已經無法動彈。
那隻手被眼前的少年緊緊地掌摑。
再短暫的驚慌之後，她目露哀怨，開始幽幽地啜泣。
“我……不美麼？”
“如果你指的是幻化出來的這模樣的話，的確還湊合。”
吳辰淡淡地說道。
他用力將白裙少女的手摁下，貼在木劍上。
隨即用力一抽，那隻手竟是瞬間被砍了下來，被他丟到了地上。
雖說是斷了的手掌，卻依然如同活物一般在地上不斷地扭動、抽搐。
黑血染了一地。
白裙少女捂著肚子，連連後退，俏臉變得越發蒼白，那哀怨的模樣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的怨毒。
「他怎麼會掙脫我的束縛！」
「喂，你說句話！」
「你不是說我一定可以的嗎，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下一步該做什麼？
現在他掙脫了我的控制，你還準備了什麼後手沒有使用嗎？」
心中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
白裙少女越發慌亂。
她尖叫著質問道。
“那你為什麼能夠掙脫我的控制！”
“因為你還不夠漂亮。
平時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不要偏居一隅。
然後你就會發現自己的認知有多麼狹隘，天地那麼大，美麗的女子並不少，只要你沒有失去那雙發現美的眼睛。
天蛇宮的當代聖女、瀾雲海的宗主夫人、甚至是青丘的狐族聖女，每一個都是風華絕代。
就算你沒機會走出去看看，那至少也可以買一本群花冊，才五百錢，就可以看遍世間絕色了。
你但凡照著那本小冊子抄點，我都願意在幻術當中多呆一會兒。
還是說。
作為一隻妖魔，你該不會連五百錢都沒有吧？”
吳辰從儲物袋裡取出來一塊方巾，擦去了木劍上的黑血。
妖魔的血通常都帶著汙穢的力量，尤其是像眼前這個白裙少女這樣的存在。
若是他所料不差的話，這位白家大小姐並非是天生的妖魔，而是由凡人轉化成的異類。
眼前的少女模樣也並非她原本的樣子，而是使用了某種力量掩蓋了原本的模樣。
就在他這般平淡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前的白裙少女緩緩站直了身子，原本斷手的地方迅速生長出骨頭、血肉、皮膚。
最終重新化作了一隻手的模樣。
而地上那隻斷手卻是化作了一灘黑水。
白裙少女默然。
她現在滿腦子的問號。
自己沒能控制住這個少年的理由，居然是因為自己不夠漂亮？
這說的是人話嗎！
但是她還真的沒看過那什麼群花冊。
當然也沒有出去走動過。
作為一個除了幻術之外一無所成的妖魔，她知道自己的侷限性。
唯有呆在這裡，才能得到庇佑。
她沉思片刻，發現吳辰並沒有急於動手的樣子，心中再生一記。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不必打生打死。”
“你想談什麼？
看在剛才你用幻術讓我見到了有些有意思的東西的份上，我給你這個機會。
順便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可得好好把握。”
有戲！
她看見吳辰停下了手裡擦劍的動作。
木劍被吳辰扛在肩上，並沒有衝上來的樣子。
白裙少女心中大定，當即道。
“公子來小青鎮應當是為了調查此地妖魔。
以公子的實力，除掉衙門的令官與那隻樹下的老狼，的確是輕而易舉。
他們全都是令使大人安插在小鎮上的棋子。
如今卻被公子毀了。”
“怎麼，你想為他們報仇？”
“不、不，怎麼可能呢。
他們能死在公子手中，是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別人。
而我也不過是令使大人手中的走卒，可不敢與公子相爭。
所以……我有一個提議。”
她一隻手緊緊地攥著裙襬，小心地思考著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雖然不知道那個老傢伙到底去了何處，但域還在這裡，並未消散。
這就意味著那隻老傢伙並沒有走遠。
同為令使麾下，若是老傢伙膽敢坐山觀虎鬥，她說什麼也得與令使嚼一嚼舌根。
“我想讓公子加入我們，成為令使大人的人。
公子修行是為了什麼？
長生？
強大的力量？
財富？
或是其他的東西？
不管是什麼，只要公子成為了與我們一般的存在，就可以擁有一切。”
“你說的是真的？”
吳辰挑眉，那模樣似乎顯得很感興趣。
表情甚至帶著幾分興奮。
只是這一幕落在白裙少女眼中，卻讓她面色一沉。
能夠輕而易舉地掙脫她幻術的人，不應當露出這種表情。
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心志不堅的孩童。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道。
“當然是真的，令使大人的力量超出了你的想象。”
“既然如此——”吳辰手裡的木劍在肩上輕輕地敲了敲，隨即劍尖指向那白裙少女，咧嘴笑道，“那我拒絕。”
“……你在耍我？”
白裙少女咬牙切齒。
雖然吳辰手中的只是一把尋常木劍。
剛才那把木劍刺入身體的瞬間，她也清楚地感覺到了，木劍本身稀鬆平常。
甚至只需要一個念頭，那把木劍就會化為齏粉。
但真正危險的，卻是木劍的使用者——少年所掌握的劍氣。
“我當然是在耍你，修士與妖魔勢不兩立，你該不會覺得我會看在你幻化出來的模樣的份上饒過你吧？”
吳辰臉上的笑容斂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木劍指著少女以及她身後的那群彷彿木偶一般杵著不動的妖魔。
最後，不帶絲毫感情的視線落在白裙少女身上。
那道視線彷彿能看穿一切，讓少女不由得渾身一顫。
“你的心太髒了。”
“公子也配說出來這種話？
先不論當年將吳家滿門滅口。
如今更是用化魔丹將活人生生變成妖魔，這在修道界可是禁忌！”
少女嗤笑。
可吳辰卻不為所動。
“所以從未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以前沒有。
以後也不會有。”
眨眼之間，吳辰的身形在原地消失。
白裙少女大驚。
她沒想到在域之中吳辰居然還能擁有如此靈活的身手，情急之下揮手，原本青蔥玉手下一刻化作一把長刀抵在身前。
下一刻，吳辰身形再現，木劍與長刀觸碰的瞬間，竟是發出一聲巨響。
他盯著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
“而且幻化出來的模樣，終究不是真的。
你既然將自己捏造成這般樣子，不也代表了——其實你自己對原本的模樣也不待見麼？”
“給我閉嘴，你懂什麼！
這就是我原本的模樣，我本就該長成這樣子的，呃啊啊！”
浩瀚的陰氣突然從白裙少女身上迸發，直接將吳辰給推了出去。
站在半空中的吳辰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他本就是隨便說一句，卻沒想到觸及到了這妖魔的什麼隱秘。
原本不入流的妖魔居然也能爆發出如此可觀的力量，甚至在這股力量之下，這妖魔的境界都在飛漲。
就在他心裡想著這些的當間。
妖魔已經化作一道白光衝上前來。
兩條手臂化作兩把長刀瘋砍，毫不花哨也沒有章法。
簡直就是在胡亂地發洩。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種人可以活下來，可以修道！”
“為什麼我就非得被時日無多，我就非死不可！”
“我不甘心，我不該就這樣結束的！”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吳辰僅僅用木劍抵擋，站在原地看著對方氣勢達到了某個極限，眼看著這妖魔要突破了。
便在這一刻。
一道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
半顆頭顱，滴溜溜地從暗處滾了出來。
那是一張蒼老的面龐，雖然只剩下一半，但仍舊無法掩蓋對方生前所經歷的惶恐。
四周的陰氣驟然散開。
連帶著那些如同木偶一般的妖魔一起消散，化作齏粉。
那些妖魔並非是化作木偶，而是從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白裙少女怔怔地看著下方的一切，本應突破的氣勢銳減。
大勢已去，她聽見了吳辰最後的話語。
“真是遺憾，我還以為你多少能突破到下一個境界的。
起碼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真的可以擁有幻化出來的容貌了。
我真為你感到不值啊。
沒用的廢物。”
她只覺得脖頸一涼。
然後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在迅速遠離自己的視線。
她只覺得失去了對力量的掌控，隨即陷入昏迷。
「廢物……沒用的廢物……」
「啊啊，娘……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沒用的廢物……」
……
白裙從半空中飄蕩而下。
裙子的大半部分已經被黑色浸染。
這就是由人轉化而成的妖魔的末路。
他們不僅需要承受不穩定的情緒、境界所帶來的痛苦，最後還會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你怎麼來了？”
“晚上無聊。”
蒔兒踢開了腳邊另外半顆頭顱。
附近有一堆揉成團的金色華服裡邊，還裹著一隻帶血的兔子。
“是妖人。”
“對，沒錯。
雖然沒有接觸過修煉的法門，只是轉化成了妖魔，但也靠著血食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實在是不容易。
不過她似乎是主動服用化魔丹的。
唉。
真是不知者無畏。
不過，若非走投無路，怎麼會有人主動吞服化魔丹這種東西呢。
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虛偽。”
“你這小丫頭片子懂什麼，這叫應景。”
“哼。”
吳辰四下張望了一圈，嘴角一勾。
他牽著少女的手。
少女手裡提著金色的華服，裡面裹著失了頭顱的兔子。
“你提著這個做什麼？大晚上怪恐怖的。”
“宵夜。”
“成，那今晚借一下客棧的灶臺，我給你做一頓兔肉。”
“不如生吃。”
“你這是什麼意思！”
……
黑色的血，在地上緩緩蠕動。
最終匯聚在一起，化作一隻扭曲的手。
「需要告訴令使大人。」
「計劃有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