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魔窟中的世界
哈迪斯在失重之中狠狠的向深淵中跌下去，只見悠婭的樣子在他的眼中急劇縮小，短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肉眼看不清的一個小點。
腦海中經歷了短短的一陣空白恐慌過後。
他索性不掙扎了，感受著耳邊颯颯的風聲，銀色的髮絲在亂風中舞動，心跳慢慢的加快。
墜落的過程在肉體感知上是快速的，在意識感知上卻尤為漫長。
哈迪斯甚至有時間去想，為什麼我還不落地？
忽的，他感受到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了，口鼻的呼吸變得更為沉重，連抬起手這種簡單的動作都有壓力，身體好像跌入了某個虛無的空間之中，或者可以說是掉入了無底的水中。
短暫的窒息感覺傳來了。
意識逐漸昏昏沉沉起來……
終是閉上了眼睛，腦海徹底的失去了活動。
……
再睜開眼時，天空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空，他微微發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這就是魔窟嗎？”哈迪斯喃喃自語。
蒼穹之中有著灼熱的兩個太陽，烘烤著乾裂的大地，空氣中時時刻刻瀰漫著灰黑色的霧氣，塵霾遍佈。
屁股坐在地上都有一種發燙的感覺，他趕緊站了起來。
嘴唇頃刻間乾的發裂，只能不斷下嚥口水保持喉嚨的溼潤。
刺目的火燒雲瀰漫整個天空之中，如同天邊燃起熊熊大火，將整個世界都點燃，空氣噼啪作響。
哈迪斯從披風下伸出手臂來，只頃刻間，“滋啦”一聲，難以忍受的痛楚傳來，皮膚瞬間被灼傷了。
魔窟中的溫度竟達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有披風完全無法進入這個世界之中了，若不是黑紗的保護，恐怕哈迪斯現在已經被烤成人幹了，還有這瀰漫的灰黑色魔氣，被阻擋在黑紗外面，看起來就詭異的很。
哈迪斯謹慎的往前挪動了幾步，周圍的可見度只有一二米，什麼都看不見，唯有天空之中的雲與太陽清晰可見。
“吼吼吼吼唔，哞哞哞哞嗚。”
一聲震耳欲聾不知是什麼生物的叫聲響起來！
乾裂的大地一下下震顫，宛若地震一樣！
這聲音入耳讓哈迪斯感覺耳膜都在微微顫動，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是什麼都沒有，震顫的大地是真實的啊！一定是有什麼魔物再向他這個方向前進。
他趕緊朝一個方向跑去，找到凸起的巨大石頭，將身體掩於陰影之中。
再抬頭望去，灰黑色的霧氣向四周退散，一個讓人心肝顫抖的巍峨黑影出現了，它遮天蔽日，投下一大片陰影來，巨石已經有三米高，可在這個身影之下，石頭同等於一塊卵石大小，哈迪斯坐在陰影下，屁股一下下的被震起來，瞠目結舌的看著露出來如同參天巨柱的蹄子，沒錯，真的是一隻蹄子！
上面還長著許多深黃色的毛髮！
“哞哞哞哞嗚！”小城堡一樣的碩大頭顱，一雙邪惡與紅燈籠無二的眼睛露了出來，還有直插天際的盤旋牛角。
粗糙的皮膚，斑駁的蹄子。
這百米魔物竟然是一隻站立的牛頭人！
霧氣四散，它踏著大地一步步的前進著，哈迪斯在他腳下宛若微不可及的螻蟻，一股上古荒魔的氣息威壓傳來。
他還是忍不住的向上看去！
生鏽的鐵環密密麻麻，每一個都如巨石一般大，錚錚作響，鑲在它的牛角之上，鼻子中間，皮膚組織裡。
這就是魔物嗎？
此刻哈迪斯對於魔物第一次有了認知，身軀如此巍峨恐怖，著實讓人膽戰心驚。
待牛頭人走過之後，陽光再次照射下來，空氣中又恢復了炎熱，只見它背部肌肉隆起，毛髮下的皮膚十分粗糙，這樣看去簡直像披了一層黑色鎧甲。
哈迪斯只消看了一眼，就明白這個魔物的防禦是有多麼厚實，一般的利器恐怕是極難穿透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它才不怕如此強烈光線的照射吧。
披著黑袍，他再次往前方走去。
正當他疑惑這茫茫大地該向何方前進之時，悠婭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了。
“哈迪斯，聽到了嗎？”
他瞬間就判斷出這是魔女的聲音，趕緊回應：“聽得到，在魔窟之中你也能與我溝通嗎？我正愁找不到該往哪個方向走了。”
“先不要著急，待在原地聽從我的指示，要不然魔窟之中十分危險，你很有可能會意外喪命。”
“明白，我現在呆在一塊巨石下面。”
“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麼景物？”
“剛剛一隻身高百里頭長牛角的魔物，從我旁邊走過去了，我躲了起來，天空中有兩個太陽，皸裂的大地，火紅的雲朵，灰黑色的霧氣，我只在四周看到了這些東西。”
“很好，只要能看得見太陽就能分辨方向，你只需要朝著與太陽相反的方向前進就可以了，等到看見一片廢墟的時候，再與我溝通。”
魔女說完這句話聲音就消失了，又只剩下哈迪斯一人面對著陌生的環境。
他深呼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兩個太陽，毅然決然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空氣被炙烤的微微扭曲，大地上遍佈傷痕與溝壑，踩在這樣不堅固的土地上，內心生怕自己會掉下去，哈迪斯很快發現了一個令人悲哀的事實，在魔窟中好像無法懸空飛行，他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
他並不知道在魔窟中飛行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幸虧對人類有這樣的限制效果，貿然飛行很有可能會被牛頭人這樣的百米魔物心生厭煩，隨手拍死。
很快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另一隻魔物，準確的說像是一隻趴在地上的人，它穿山甲一樣手腳並用刨著地面，一時間這塊地方讓它刨得塵土飛揚，瘦小的四肢好像有無窮的力量。
哈迪斯緩緩朝它靠近，心裡謹記著悠婭對他說的話，時刻相信自己就是一隻魔物，不要對任何遇到的東西表現出懼怕，除非那東西的身形超過你百倍。
體積，一般情況下是衡量魔物實力的標準。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趴在地上的小東西停下了動作。
赫然轉過頭來！
一張奇醜無比的臉！
鋒利的指甲，沒有任何毛髮，形如枯槁的頭顱，陰森森泛著紅芒的眼睛，黑洞洞的鼻子，呲出來的尖牙，臉上帶著警惕與防備。
額頭上方還有兩隻小小的角。
哈迪斯嚇了一跳，這小東西長得也太別緻了！
它臉上粘著許多的塵土與汙漬，和瘦小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大頭。
他很疑惑對方是怎樣撐住自己的身形不跌倒的。
“咔咔嚓，Wuli蹦吧（遠遠的，靠近不行）”
大頭喉嚨裡發出陰沉的警告。
只可惜哈迪斯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失去了好奇心，繼續往前方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灰黑色的霧氣之中，大頭聞不見他的氣味之後，它又重新埋下了頭顱，專心致志的扒著身體下的泥土，好像裡面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好半晌之後，似有所獲的大頭髮出了驚喜的叫聲，仍然異常難聽，把整個頭都埋入了坑中，在裡面摸索著什麼。
突然，大頭一把薅出了足足有人臉一般大的巨型蠍子，還在張牙舞爪揮舞著鉗子，尾巴上拖著致命的毒刺。
它對此視而不見，張開半個頭一樣大的血盆大口，一下子咬爛了蠍子的半個身子，黑色的汁液炸裂開來，灑落在地上，被太陽炙烤成一縷青煙。
蠍子的靈魂與肉體皆成為肚中之物了。
………………
千里之外，王宮之中，卡蘿回來已經兩天了，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生活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天的夜晚她有些失眠，心中時時刻刻縈繞著在西部荒涼小鎮上發生的事情，護衛們英雄犧牲的樣子，勇者們面對魔女悍不畏死的神情，她那時怯懦的站在背後，完全沒有一個將領該有的風範。
回到王城之中，她卻因為虛偽撒了謊，背棄了勇者該有的道德，享受著本該不屬於自己的榮譽，這讓她如何能夠心安呢？
卡蘿輾轉反側，橫豎難眠，最後穿著睡裙來到露臺之上，看著無垠的星空，對自己痛恨不已。
是忘了初心了嗎？
忘了幼時的遠大志向與誓言了嗎？
這樣怎麼能擔負勇者的名號，再做將領時一定不能畏畏縮縮。
哪怕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她嘆了一口氣，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的早晨，穿戴整齊，梳洗完畢，卡蘿來到了餐桌上，父親和母親還未過來。
安安靜靜的坐著，她昨晚想了一整夜，終究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坦誠的告訴父親，不再有任何隱瞞。
卡蘿知道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烏勒王爵肯定會面色難看，痛罵她虛榮心作祟，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民眾們也會唾棄她，因這次獲得的聲望會一跌再跌，連原有的支持者都會失去了熱情。
她會成為人人看不起的虛榮女人。
根本就對不起哈迪斯以死相救。
不管怎樣，這件事還是要說，之後的狂風暴雨，自己也要去承受。
正想著，烏勒王爵笑眯眯的攜著母親過來了，應該是剛剛晨練結束，顯得很有精神。
他做到餐桌之上，揚起笑臉，高興的說：“卡蘿已經來了啊，今天這麼早。”
“你看你，瞎說什麼呢，女兒每天都來這麼早好不好。”夫人埋怨的撇了他一眼。
卡蘿默不作聲，事實確實是這樣的，她在這種小事上做的無可令人挑剔，不管是禮儀還是對於長輩的敬意。
可父親之前卻從未注意過……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快吃啊，不然待會飯都涼了。”王爵說道。
“哦，好。”卡蘿回過神來，拿起餐具，心思卻不在食物之上，盤算著何時出口合適。
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父親的臉色，他心情很好，食慾也很好。
正思考著，王爵忽然開口：“多吃一些，這次西部之行肯定很累吧，難為你了，第一次掌軍就遭遇瞭如此強大的敵人，體會到做將領的不易之處了吧。”
父親竟然在關心她……
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在印象中他從來都是不苟言笑，餐桌上悶頭吃飯，問她也只會說今日的刺繡完成了沒，讓工匠給你織的幾件裙子試穿了沒，覺得哪位王世子弟順眼，儘早嫁出去。
這些問題她聽的耳朵都生繭了。
可表面上也只能微笑以對，儘可能的敷衍。
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做將領確實不易，戰場也遠比想象中殘酷的多，我下一次會盡力做到最好。”
烏勒王爵點了點頭。
“你能有這樣的體會我很開心，不參與到戰場之中永遠是紙上談兵，得不到真正的成長，我戎馬半生，二十歲就開始掌兵，征戰了大陸的各個角落，現在想起來那些鐵血歲月，真是唏噓不已啊。”
夫人輕輕推了下他的手臂，臉上全是嗔怨，保養姣好的容貌上柳眉輕豎，透出美婦人的獨特韻味來。
她半責難半無奈的說：“還回憶你的崢嶸歲月呢，你現在都是個老頭子了，戰場這種事很難有機會參與了，更別說親自上場，安心養老吧，以後這些都要交給年輕人去做，比如女兒，她多有出息，這次給我們長了多大的面子，現在王城內對她一片稱讚呢。”
“哈哈哈”，王爵笑著搖了搖頭，“你說得對，我就不回憶了，卡蘿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只能在她背後指點，萬不能親身參與了。”
“父親今日好像很開心？”她眸子中透出疑惑的光芒，王爵今日話比平時多了很多，還十分關心她，這變化究竟是為何？
“他當然開心，你是不知道，昨晚你父親與數十位伯爵在書房中洽談到半夜還不回房睡覺，我可是等了好久呢。”
美婦人輕扭了一下他腰間的細肉。
“哦？談到半夜。”
“是”，王爵看著她說道，“我本不看好你，但你這次的立功讓我刮目相看，所以我藉此機會，為你拉攏一下伯爵們的支援，也算是儘自己作為父親的職責吧。”
“你做的很好。”他的目光滿是慈愛。
之後又轉過頭去笑著和夫人打趣：“卡蘿穿上那身銀白戰甲是不是很有我年輕時的模樣。”
……
卡蘿看著這樣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原本心裡準備好說出的事實真相，現在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