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暈頭轉向
頑皮匠毫不猶豫,張口就來。
抑揚頓挫,琅琅上口。
未了還說明:“這是中國古代二大聖人之一,孟子的經典名言,一個老闆怎麼能亂改和說半載呢?”女學生停止了翻滾。
捂著自己的肚子爬起。
對頑皮匠伸伸大姆指。
“頑皮匠,看不出來,真有你的,哪個老師教的?”“自學”頗有些不服氣的周遊,這才眨眨眼眼,即然女學生都稱讚了,想必頑皮匠說的是正確的。
於是,呶呶自己嘴巴。
“沒事兒,你說得正確,我就改正。我們濱海動物園,就是一個歡歡喜喜的大家庭,誰對不聽誰的!”的的!嘎!
“周園,到了。”
頑皮匠彎腰解著安全帶。
“下車”周遊一怔:“這麼快?沒錯不?”可一眼看到熟悉的巨大警徽,馬上閉了嘴,解開安全帶,鑽出了豐田。
可是,不管周遊和女學生,如何命令或勸說。
頑皮匠就是不願跟著二人進去,願意窩在駕駛室裡玩手機等著。
未了,周遊只好訕笑道:“所以,為人莫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你頑皮匠神經短路,弄出個持刀劫持來玩兒,也知道怕了呢?得,後半輩子就自個兒憂著,看你要憂多久?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
頑皮匠還沒問答。
女學生又勸道。
“頑皮匠,作為受害者,我早就原諒了你。可我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怕公安?我懷疑你是不是另有隱情?”“對,只怕是另有隱情呢?”
周遊讚賞地看看女學生。
又不斷地催促道。
“現在坦白還算自首,可能寬大處理呢。”不想頑皮匠哈哈大笑,朝向女學生:“你真以為我有什麼見不到人的事兒,因此怕見公安?錯了,是周園心裡敲著鼓兒呢。”
周遊被揭破了心思。
臉孔漲得通紅,一跺腳。
“我怕?我堂而皇之的周園,守法經營,老實做人,我怕什麼?走,女學生,我讓你看看我周遊的勇氣。”恍然大悟的女學生,含笑點頭。
跟在他身後,一起跨進了市公安局。
然而,周遊一輩子沒和公安打過交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顯得心神不定,面帶惶惑,引得女學生連連安慰著:“周園,淡定淡定,不就是鯊魚嘴巴吐出了一隻人手?我們只需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樊隊彙報清楚就行了。公安辦案重事實,憑證據,你擔心什麼呢?”
“是啊,我擔心什麼呢?”
周遊自問自答。
“不就是怕公安干涉,不許我們繼續展出啊?”“不許”女學生瞪起眼睛:“公安憑什麼不許?人又不是我們殺的,”
“可那隻人手,卻是從鯊魚嘴巴掉出來的哇。”
周遊像害著牙病似的,嘶嘶嘶的倒抽著冷氣。
“如果樊隊要將鯊魚寶寶,做為案情證據進行立案調查,就,就,”於是,對刑法根本不懂的女學生,不說話了。
她這才似乎明白了。
膽大包天,敢作敢為的周遊,為什麼怕見公安?
女學生鬱悶的搖搖頭:“不止於吧?畢竟樊隊也是看到了的,我們二百多號人要吃飯,現在就全靠著這條大鯊魚啊!現在承蒙謝局支援,各種手續又都齊全,不信樊隊這麼不通情理?再說,嗯,再說,”
她瞧瞧周園。
咬咬嘴唇,到底沒繼續說下去。
周遊可沒注意到她在咕嘟咕嚕什麼,一面心事重重的走著,一面對碰到的每一個公安,都點頭哈腰的問好。
現在,對他來說。
必須要在見到樊隊之前,想出一個萬全對策。
否則,市刑偵大隊長,真要以大鯊魚是案情證據為名,宣佈在沒調查清楚之前,不能繼續對外展出,自己就完蛋了。
想想,不過區區一天多。
就幾乎賺了整個動物園一個月的門票收入,周遊的心就一陣陣抽搐。
自己現在的確太需要大鯊魚了,這就像一個人在絕望中,抓緊了最後一根稻草,這種心情除了當事者,沒人會懂的。
所以,由此派生出的膽怯。
居然無意中就流露了出來,讓頑皮匠笑話。
周遊憂傷的嘆口氣,頑皮匠懂什麼呢?小夥子雖然義氣可也現實,只能看到眼前,三個月沒關全工資就鋌而走險,唉!現在這些年輕人啊……
“樊隊,你好,我到呢。”
市刑偵大隊長面無表情,微微點點頭。
卻對周遊身後的女學生,笑笑:“你們周園挺聰明伶俐啊!到哪都帶上你。”女學生也回答得機智:“‘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樊隊大笑。
“說得好!不愧是現代版晏子使楚啊!楊芳,以你之才,濱海市何處不可?”
瞧瞧一頭霧水的周遊:“真是周園,前世修來的福氣呵。”“謝謝”女學生報以心領神會的微笑,轉而變得有些凝重。
“窺一斑而見全豹!二百多號人,嗷嗷待哺,誰可以等閒視之啊?”
一縷微笑,浮上週遊嘴角。
他自然明白了女學生的心思,這在為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作鋪墊呢,謝了,女學生。一道陰霾卻掠過樊隊的眉宇,他有些不自然地,避開女學生期待的目光。
輕咳咳。
指指一邊的男女幹警,介紹道。
“李隊,周隊,張警官,小許。”周遊就點頭哈腰的招呼過去,一眼看到角落還坐著二小夥子,雙目炯炯有神,不露自威,便知趣的不等樊隊接著介紹,就欠著身子直奔過去。
雙手飛快的伸出去。
握住小夥子的右手。
“謝謝,你好,我是周遊。”惹得樊隊一迭聲在背後喊他:“回來回來,怎麼沒介紹你就跑過去了呢?你知道他們是誰?”
“不也是,勞苦功高的公安幹警?”
周遊討好般笑道。
“能在樊隊辦公室坐著的人,不是公安便是領導,我沒說錯吧?”大家都輕輕笑起來,二小夥子邊笑。邊認真的瞅著他,這讓周遊暗自咕嘟咕嚕。
“怎麼,認識我呢?真認識我,就請網開一面啊。”
樊隊早看穿了他心思,搖搖頭。
“丁老闆,請坐下,還是說說吧,這大鯊魚是怎麼回事兒?”周遊和女學生輕輕坐下,內勤端上二杯溫開水,特地對女學生笑笑,這讓周遊看在了眼裡。
他端著溫開水。
大喝一口,然後苦笑著說。
“樊隊,上午在動物園,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看,”他掏出劉部和女學生寫的情況彙報,雙手恭恭敬敬的遞給了樊隊。
“再加上這些情況補充,基本上能說清楚問題了吧?”
樊隊接過去,命令道。
“上午是上午,現在是現在,二者不可混淆。小許,記錄!”小夥子就翻開早準備好的本子,拎起筆,嚴肅的看著周遊。
周遊機械地把上午說的話,認認真真地重複一遍,聲音有些沙嘶。
大家都認真的聽著。
樊隊一面聽,一面看著他剛才交上的情況彙報,而那二個被周遊認成,“不是公安便是領導”的小夥子,則微微擰起眉頭,聚精會神的聽著。
黑色的簽字筆杆,不停的抖動。
在本上,記著周遊講的每一句話……
周遊說完了,樊隊的情況彙報也看完了,他把情況彙報遞給一邊的李隊,然而字斟句酌的說道:“好,謝謝!你說的一切和這二份情況彙報,我們將一一核實。”
忽然變得有些吃力。
“周遊,雖然我知道你們困難重重,也相信你的敘述,可我得告訴你,很遺憾,按照刑事訴訟法,那條大鯊魚是案情證據。為保護證據的完好和有利性,在我們對此的調查沒完成之前,你們不能繼續對外展出了。”
預料中的打擊,終於如期而至。
周遊身子晃晃,臉孔蒼白。
雙手一會兒捏成拳狀,一會兒又分開,直哆嗦……女學生不忍細看,扭過頭去。“請理解,這是公安辦案必須的程式。”樊隊的聲音,像從半空中傳來,有些飄浮:“這是每個公民,都應當遵守和承擔的職責,因此,”
“因此個屁哇”
誰也不曾料到,周遊突然爆發了。
他呼的站起來,瞪眼,怒視,咆哮如雷:“我一再申明,那隻手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又沒殺人,你們公安也不能不顧這個事實吧?”
樊隊眯縫起眼睛。
“周園,請你冷靜冷靜,這是在市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冷靜個屁啊”周遊直著頸脖子,紅著眼睛,跺著腳,放聲怒吼:“我不懂你們公安那一套,我就知道,二百多號人要吃飯,不讓展出,你樊隊管飯啊?信不信我把他們都拉到市局,扔在你這辦公室啊?反正,反正沒活路了。”
“周園”
女學生怔怔,連忙勸慰著他。
“公安辦案,有法可依,有規可尋,我們還是按樊隊說的辦。”“樊隊?樊隊管二百號人吃飯啊?”沒想到周遊頸子一犟,對著女學生髮起了脾氣。
“樊隊給二百多號人發工資啊?他只管著他交得了差,哪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
女學生怔住了,臉漲得通紅,有點不知所措。
李隊,周隊,張警官都圍了上來勸說,可更增加了周遊的怒氣。其實,沒了退路的周遊,知道成也鯊魚,敗也鯊魚,自己真是壞事了。
沒這鯊魚,是困難重重。
一直拖欠著員工的工資,這頓沒還吃飽,就開始愁著下頓。
可畢竟情況大家是都看到的,全濱海動物園都是如此,又不單是我周遊無能,實在也怨不了我呢。然而,有了鯊魚,情況卻驟然起了變化。
鯊魚寶寶的賺錢效應。
令大家翹首相望,喜形於色。
而一天之內狂賺了近40萬人民幣,更讓員工們陷入了快速致富的怪圈,集體爆發出了從沒有過的,熱情主動和認真積極的獻身熱能。
唉,能說大家是太貪婪瘋狂?
實在是,都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啊!
比如杜阿金倆口子,三代人都是吃的動物園飯,這園內的一草一木,都澆灌著阿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他們的心血。
在那些最平凡,最不顯眼和最卑微的日日夜夜。
時時刻刻,無論春夏秋冬。
三代人者佝僂著腰,睜大眼睛,一手拎著短鋤,一手拿著花剪,給草們樹們剪枝刪椏,拔掉雜草,藥掉害蟲,才有了現在這麼一園的花草繁茂,四季綠蔭。
可是,如今倆口子生活寒磣,倒也罷了。
唯一的兒子讀大學,卻時時為兒子的學費生活費發愁。
聽說阿金偷偷為此,賣過好幾次血。比如守大門的海娃,23歲那年某夜裡,身為治保員的他,與趁海風肆虐摸進園內,偷盜狐狸的三個盜賊隻身博鬥。
身中八刀,仍大聲呼喊。
最後狐狸保住了,盜賊也抓住了。
他卻從此落了個二級殘廢。隆隆重重的風光過了,市裡發的憮卹金獎金和見義勇為金什麼的,也用完了,時過境遷,改革改制,滄海桑田。
挨邊兒50,仍獨身的海娃。
現在成了誰也不管不問,全靠著園裡那份工資渡日的棄兒……
他們,沒別的奢求,只盼著園裡好起來,能每月按時領到活命錢啊!天!如果大鯊魚這一停展,周遊根本不敢想下去,真是隻覺得自己沒退路呢。
因此,思來想去的他。
決定先禮後兵,實在不行,就和公安硬幹一場。
當然,周遊至少比女學生懂得,抗法和阻礙執法的嚴重後果。可對一個沒有任何退路的人,什麼後果不也一樣?
砍頭不過碗大個疤!
再說,如今這社會。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為了這二百多老少爺們兒,我周遊就是成了不要臉的,又何妨呢?
至於其他。
不想了,想不了啊。
周遊將警官用力一撥,大叫道:“我不聽,我不聽啊。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不管老百姓死活,都給老子滾開,惹火了我周遊,老子要殺人呢,沒活路了,沒退路了,左右是個死,砍頭不過碗”
咣噹!啪—譁!
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震得茶杯蹦起老高,一隻滾在地下,摔得粉碎,樊隊一聲厲喝:“放開他”警官們散開了。樊隊騰騰騰幾步跨過來,怒視著周遊。
“幹什麼?吃了豹子膽啦?挾眾要挾嗎?敢跑到市局來撒野,不想活啦?”
可誰也沒想到。
紅著眼睛的周遊上前一步,嘩的撈起自己衣服,露出胸膛怒吼道:“有本事打死我,開槍啊!反正沒活路了!”
“鳴,周園啊!”
女學生嚇哭了。
“求你了,你別這樣啊!”樊隊也被真正的激怒了,怒視著對方,一抬手就往自己腰間摸去,可就在手掌剛按到冰冷的槍柄上時,卻以極大的毅力,停了下來。
二個男人就這樣。
鼻尖對著鼻尖,眼睛對著眼睛的怒目而視,空氣有些沉悶……
女學生鳴鳴咽咽的哭著,上來拉著周遊:“周園周園,求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好害怕啊。”終於,周遊繃不住了,眼睛朝一邊移移。
隨著女學生的拖拉,向後退了二步。
抓住這寶貴瞬間,樊隊厲聲呵斥道。
“是你周遊不懂法嗎?不,你懂!你是懷著僥倖心理,以為什麼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真是愚蠢透頂。你口口聲聲二百個老少爺們兒要吃飯,好像真是什麼為民請願,為民仗義執言?不,你更多考慮的是自己的私利,自己這個老闆所謂的威信和名譽,沽名釣譽!連你的助理都知道,公安辦案,有法可依,有規可尋,你又豈能不知這個簡單道理?故意要和公安叫板,你真想試試?”
周遊扭過了腦袋瓜子。
鼻孔呼呼直冒粗氣。
樊隊看看眾警官,特別瞧瞧角落裡的那二個小夥子,再對女學生輕輕點點頭,然後宣佈道:“我再代表市公局領導,通和你周遊,你園的大鯊魚因涉及到本案案情,在公安沒調查清楚之前,停止展出,保護待命,以配保本案的處理。”
手一伸。
小許把早蓋了鮮章的通知書遞過他。
樊隊拿起看看,然後放在桌上,啪的上一支簽字筆:“簽字”女學生就懇求般的搖搖周遊的右胳膊:“周園”周遊像條垂死掙扎的公牛。
垂著腦袋,紅著眼睛。
彷彿沒聽見一樣。
“周園啊,求你啦。”女學生又帶著哭腔,搖著他胳膊:“簽字吧,簽字吧,籤啊!”終於,耐不住女學生的哽咽求情,周遊抓起簽字筆,在停展通知書上籤了字。
最後一筆憤怒的劃過。
一大顆亮晶晶的淚珠兒,很響亮地咂在“周遊”三個字正中,迸成碎片……
當女學生扶著周遊,晃晃悠悠走近豐田時,縮坐在駕駛室玩手機,玩得暈頭轉向的頑皮匠,慌亂得一縱而起,猴子般鑽了出來。
“大哥,怎麼啦?剛才不是好好的嗎?”
將周遊扶進副駕座後,又來扶女學生。
“楊芳,周園這是怎麼啦?被樊隊打了?”“別碰我”女學生憤怒的摔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