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先行者的筆記(中)
1967年3月23日
我們發現人聲是從老孫前往的岔路口傳來的,大家喜出望外,一起向那條岔路走去。
裡面比想象的黑暗的多,走在路一側的巴杜拉突然腳下“撲”地踢中一物,如同踢中一捆地毯,他嚇得不敢舉起手電筒去照。
我生怕觸動機關,手電光照之下,發現巴杜拉踢到的“東西”不是機關,但是比機關更可怕。
我低頭看的一瞬間,腦中“轟”地炸響。
那景象讓人不寒而慄——跟隨老孫的一名戰士趴在地上,手電照到的慘狀,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似乎被活活剖開了腹腔而死,腸子都流出來了。
“老孫!老孫……”沒錯,他還沒死,見到我們如同看到了救星,一邊拖著內臟在地上艱難地爬行,一邊喊著隊長的名字!
老吳急忙問道:“什麼東西把你傷成這樣?”
老劉則追問道:“隊長老孫呢,另一個戰士呢?他們在哪裡?”
肚破腸流的戰士沒有來得及回答就死去了,巨大的恐懼之下我們誰也沒注意到,黑暗中,一個黑影張牙舞爪地向我們撲過來。
那竟然是跟隨老孫的另一名戰士,他雙目血紅、口中“嗬嗬”大叫著,雙手沾滿血跡。我不禁一驚,就是他把自己的戰友殺死的嗎?他怎麼會突然發瘋,而且力大無比、能把人的肚皮撕開?
情況容不得我們多想,他的牙齒和指甲發黑,變得猶如野獸,彷彿把我們當成了食物。他徑直向我撲來,就在這時,三發點射忽然將他爆頭。
我還在擦眼鏡片上嘭濺的腦漿和鮮血,身後一人已經走過來,在無頭屍體上補了幾槍。
“呃,是誰?”我戴上眼鏡,看到一個人突然站出來,他叫周學忠,如果不是此時出現,我真忘了他是考察隊第五順位的領導。
雖然他名義上是五名核心成員之一,但存在感極低,無論是工作還是開會時,基本不參與討論。有時我甚至以為核心成員只有四個人。
當時我們都驚異於周學忠的冷酷,但沒想到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無頭屍體的脖子開口處,忽然冒出來一股綠水,徑直向巴杜拉噴過去,幸好周學忠眼疾手快,用槍托砸倒了巴杜拉。綠水射到旁邊的岩石上,頓時冒出一陣陣白煙,隨著“嘶嘶”聲響,岩石表面竟然被腐蝕了!
如果這股酸液噴到巴杜拉身上,後果不堪設想。我們驚魂未定,就看到從屍體頸部鑽出一條粗壯的蠕蟲,它沒有眼睛,大約一米長,酸液就是它噴出來的。
周學忠立馬開槍將蠕蟲打得稀爛,奇怪的是這蠕蟲一死,屍體立刻融化了,沒留一點痕跡。
我感到很奇怪,難道一挨槍子,它的酸液就能把自己腐蝕掉?
正當我陷入沉思時,周學忠拿出一本印著燙金字樣的藍皮證件在我們眼前一晃,像煤氣灶打出的火焰。
周學忠冷冰冰地說:“所有人注意,現在我以749局的名義,接管考察隊的指揮權。”
那是749局的證件,傳說中國防委員會和749局互不統屬,那為什麼他們也派了人過來?隊長老孫知道自己的隊伍有“外人”嗎?為什麼老孫事先沒有明確指定周學忠是代理隊長呢?
我們雖然疑惑滿腹,但還是聽從了他,因為我們都知道749局代表著殺伐果決、探察機密。任何有749局參與的行動,都會脫離原有的初衷。
周學忠看到大家默許了他的權威,發話說:“哼,明白就好,下面一切服從我的指示。”
我早該想到的,回溯過去幾天遇到的事情,此次行動早已脫離科考的範疇。
“我們不能原路返回,已經不安全了。”但是周學忠接下來的話讓大家燃起一絲希望:“另外找一條路,我們出去。”
大家心知肚明:只有這個冷酷而又冷靜的人,可以帶我們走出絕境。
1967年3月24日
我們在周學忠的帶領下,找到一扇隱蔽的邊門,進去後經過上上下下千折百回的樓梯,前面出現一段寬闊的通道。在四束手電光的照射下,那裡密密匝匝似乎用白骨鋪成。
四把手電依次掃射過去,那都是一具具完整的骸骨,四肢、軀幹在腐朽衣衫的包裹下還算完整。
我選取最近的一具,依稀看到這位死者的左胸破開一個洞口,斷裂的兩根肋骨之間似乎卡著一物。我伸手探進去將它摳出來,手指被骨茬刺得流血。
老吳接過去細細打量,這活像被踩扁的微縮易拉罐,後面勉強保持半圓形,前面在肋骨上撞出擴散的形狀。
我問道:“這是什麼?”
老吳說“一顆鉛彈,這位錦衣衛被火槍的鉛彈所殺。”
“錦衣衛?”
“是的,我辨認出是左衽的飛魚服,還從他腰帶上找到這個。”
老吳將一塊物事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是塊長方形腰牌,上面刻著幾個字:北鎮撫司千戶。
我急忙問道:“這是明代的人,誰開槍殺了他?”
老吳向對面指去,只見對面一具黑袍骷髏歪斜倒地,手中有一把16世紀風格的火槍,很像是大航海時代名噪一時的燧發槍。骷髏的腹部插著一把腰刀,刀身狹長略彎,看來錦衣衛千戶臨死之時將繡春刀奮力一擲,貫穿開槍者的腰腹。
但持槍者不是中原人,從他遺留的淡金色毛髮來看,是位西洋人。骷髏身上穿的竟然是西洋僧侶的黑袍,佩戴十字架。
明朝中後期葡萄牙、義大利、荷蘭都有傳教士來華,但是在“野人山”中看到這一幕,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再往前,骸骨上穿的是清朝裝束,旁邊還有幾具穿著深紅色軍裝的骷髏,老吳從朴茨茅斯步槍和“飛碟帽”頭盔推斷出,這幾人是19世紀末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人。
難道英國探險者和清軍曾經聯手探索這裡?
英國探險者和清軍的裝備已經是後裝彈的滑膛槍,比前面那一對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但還是死在這裡。仔細檢視他們的傷口之後,我感到毛骨悚然——英國人和清軍相互攻擊,各個帶傷,即使是挺到最後的人,也是傷重不治而死。
在這窮鄉僻壤之中缺醫少藥,探險者會千方百計避免受傷,可是這兩撥人痛下殺手,根本不在乎受傷。
究竟是什麼令他們自相殘殺?我想起那個發瘋的小戰士,他力氣大得足以撕開人類的肚皮,莫非其中有人突然發狂?難道說當時引起極大混亂,所以人人驚恐,不管是否被蠕蟲“附體”,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