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偏愛又偏信
來到偏殿，早有宮女把房間收拾停當。熱水、傷藥、乾淨紗布一應俱全。
蘇妃先幫他把臉擦了，扶他伏在榻上，為他除去外衣，悉心上藥。
一邊上藥，一邊口裡埋怨：“瞧瞧這肉皮都翻卷了，忍著點。”
“嘶——”李承乾發現這上藥比捱打還疼呢，心中不由暗道，看來這是上天安排的好，讓自己這個負心的被蘇妃收拾，還要感謝對方。
不過都是前身做的好事，我憑啥呀？
蘇妃一面上藥，一面嗔怪道。“但凡你說點軟話，陛下又怎麼會這麼狠心打你？”
李承乾吸著氣道：“行了，你別說了。捱了這頓打，也算是我活該有此一劫。”
儘管心中還有隔閡，蘇妃還是溫柔的為他把所有傷口都上了傷藥，又用紗布把傷口纏了，囑咐侍女有情況就去喊她，就匆匆離開。
“回來，我又沒趕你走，你忙什麼的？你就在這陪我，有什麼事讓下人去做！”
李承乾還以為蘇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去辦，臨走聽她說要回後殿，頓時就有點不樂意了。
可是這話落在蘇妃耳中，卻是讓她如被施了定身法，緩緩轉身，心中如灌蜜漿。
……
紫宸殿。
李世民靠在軟榻上，目光幽幽，心中不斷的思忖。
到底還是那次墜馬，讓高明的性情大變啊！如果能治好他的瘸腿的話，也許還能有救。
這時內侍進來傳話：“啟稟陛下，魏王來見。”
“哦！讓他進來！”
李世民坐挺了身子，眉頭也微微舒展，面對兩個子嗣，卻是截然相反的態度，就連自己都不自知。
片刻之後，李泰快步走入書房，邊走邊憂心忡忡道：“方才兒臣在宣政殿查詢文書，聽聞大兄又觸怒了父皇，孩兒特來為大兄求情！還請父皇看在母后面上，不要太過為難大兄吧！”
說著他嘆息一聲，似乎心中頗有不忍。
一提這話，李世民心裡的火氣差點又被勾了起來，他悶哼一聲，示意李泰坐下說話。
轉念間，高明那猙獰的話語再次在腦海中迴響：“我知道，他在你面前，一定會痛心疾首地說我這個好哥哥是多麼的可惜，又該如何勸我關注朝政。”
李世民瞥眼打量李泰，見他始終是一副眼神清明的神態，不由心中一鬆。
看來還是自己多疑了，李泰這幾年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的，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心思？
應該一切發乎內心才是。
於是略有些傷感道：“高明若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必費心了。”
李泰連忙低頭，口稱不敢。
李世民擺擺手，說道：“你也不必自謙，《括地誌》那是什麼級別的著述，你都完成了，絕非浪得虛名。”
“你是我李家的子孫，當然是父皇的驕傲！”
“你大兄那裡，你有時間多去親近親近，為父我實不願見到你們兄弟之間有什麼隔閡。”
他這話中沒有說太子，而且又自稱為父，這就是以一個父親的立場說這句話的，讓人無可指責。
可是如果細想起來，這話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了。
畢竟這位可是親手幹掉了自己的親哥哥的狠人。
如果這玩意也遺傳的話，李泰眸光閃動，連連點頭。
“父親說的是，我正有一件事要往我大兄那裡去。”
“哦！”李世民聞言一挑眉毛，有些好奇地盯向李泰，“你有何事要去找你大兄？”
李泰抬頭，清澈的眸子對上李世民迫切的目光，正色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前個月有一個派去西方的使者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喇嘛。據說，波斯有一位奇人擅長治療骨病，不管多麼難以治療的骨病都能治癒，兒子就想著告訴大兄這個訊息。只要他有了希望，乖戾的性情應該能有所好轉才是！”
李世民聞言精神一振，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若真有此神醫，就算花多大代價也要把人給朕請來。青雀，你可派人去請了？”
“父皇放心，兒臣已經派了一個商隊的人前往波斯，下令就算花費再大代價，也務必把人請來。”
“如此甚好，甚好！”
“難得你這麼有心……”
心中思及方才高明汙衊李泰的話，不由長嘆一聲。
“希望能治好他的腿疾，也能去除他的心結吧！”
“父皇說的是，兒臣觀大兄自從摔傷小腿後，就開始自暴自棄，多次勸說也不見效果。”
“想必是瘸腿的形象對他打擊太大所致。只要治好了他的腿疾，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李世民點點頭，李泰的推論和他不謀而合，由此更加對李泰的印象更好了幾分。
他忽然想起一事，前幾天聽房玄齡說李泰的馬車在城外失控，還因此死了一名侍衛。因問道：“前幾日，聽說你的馬車受到了驚擾，險些墜入灞河中，可有此事？”
聞言，李泰臉色微變，心有餘悸道：“確有此事，下次兒臣出城一定多帶護衛。”
“嗯？”
李泰如此說，李世民登時聽出了弦外之音，表情瞬間陷入陰鷙，“是否有人對你不利？”
“兒臣不知！”李泰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書房中，氣溫陡然降低了幾分。
半晌，李世民才長吁出一口氣，心中隱隱有所猜測，但卻極不情願去相信那個可怕的事實。
當初，他迫不得已發動玄武門之變，那是因為他南征北戰，卻被兄長搶了位置，他手下一干將領自然無法坐以待斃。
就算他不幹，手下人也會架著他幹。
可如今自家的幾位皇子，在幾年前還都是兄友弟恭，也根本不存在自己當年的情況，若是還出現兄弟閔於牆的事情，那可是真真的不可饒恕！
說到底，貪慕權利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與權利相匹配的實力，卻想要靠殺戮來上位。
看來有時間是該把這兄弟幾個叫到一起警示一番了。
拋開不愉快的雜念，他轉念看向李泰，眼裡流露出慈愛之色，拍拍身旁軟榻，讓李泰做到身邊來。
李泰十分乖巧，坐到李世民身邊。
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看著他氣氛神似觀音婢的容貌，不由又是一陣出神。
自從觀音婢去世以後，他便格外溺愛李泰。這裡面要說沒有長相的成分，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惜，他卻忘了，觀音婢生前最喜愛的卻是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