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熒惑
一副古怪的畫面，在我眼底呈現。
房中是李三毛沒錯。
他身前放著一個香案，上面插著三支細香。
李三毛跪在香案前不停叩首。
他嘴裡唸唸有詞，全是我聽不懂的句子。
隨後李三毛起身，對著燃燒的三炷香擺頭輕嗅。
緊接著他又下跪磕頭，起身嗅香。
連續重複三次。
陡然間，我看到他倒地，渾身開始抽搐。
針尖大的紅色眼珠，在眼白中無規則震顫。
一瞬間，他像換了個人，緩緩起身。
那張皺巴巴的桂圓臉，帶上一絲微笑。
他身姿搖曳，對，就是搖曳，像女人一樣。
左手捏蓮花指，放在後腰，右手輕撫自己的桂圓臉。
他嘴裡咿呀呀，哼著奇怪的曲調，蓮步輕移，如同戲臺的上青衣。
不過搭配上他那恐怖的臉，這種不協調的感覺，讓我背後汗毛都立了起來。
我心臟砰砰亂跳，艱難的嚥了咽口水。
這種怪異中透露的感覺，不是單純的驚悚能描述。
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弔詭的氣氛，剛要逃離。
李三毛搖曳的身姿，猛地停頓，他轉頭看向門縫。
針尖般的眼珠看著我，四目相對，他衝著我微笑。
我身體的血液忽的，像被凝住，居然無法行動。
下意識，我身體開始顫抖。
李三毛嘴巴越列越大，噗通一下後仰栽倒。
束縛著我的力量驀的消失，我拔腿就要跑。
身後傳來李三毛冰冷的聲音：“柱子，別跑，你跑不掉的。”
我身子一僵，背後的冷汗浸溼了內衣。
怎麼辦，跑還是不跑，我心中慌亂。
深吸幾口氣，我強壓這種驚慌的感覺。
跑，怕是跑不掉，他能找來一次，就能找來無數次。
況且現在是白天人氣很旺，如果到了夜裡，我可能會更危險。
我一咬牙，轉身推開了房門，站在李三毛面前，我倆中間隔著香案，就這麼對視著。
沒等我開口，李三毛率先問道。
“你昨晚為何恩將仇報掘我墓地。”
我心中咯噔一下。
他果然死了，那天找我的，和現在找我的，應該是鬼，不，不對。
如果我看見鬼肯定就死了，他現在的狀態應該是王彩風那種的。
我強裝鎮定開口。
“你給我身上潑髒水，我掘你墳算是報仇，不對，昨晚我把你頭都敲碎了，你為什麼現在腦袋還好好的？”
看著他囫圇的腦袋，我頭皮一麻。
“那墳裡不是我。”李三毛聲音冰冷。
嗡，我腦袋就像被重錘砸了一樣。
“不是你？那是誰？不是你，你怎麼知道我昨晚刨墳……”我一連串丟出問題。
“因為，你昨晚刨墳的時候，我就站在你背後。”
聽到他的話，我背後一陣發寒，想到昨晚我刨墳時，一張桂圓臉就站在我身後。
我聲音顫抖，情緒有些崩潰的吼道。
“你到底是誰，是人還是鬼？”
“我是李三毛，墳裡是我弄得替身。”他看著我指著地面：“我有影子，不是鬼，不信你可以摸摸我。”
他伸出乾癟泛紅的手，看的心裡直突突，趕忙後退兩步。
我無法確定他說得是真是假。
“哼，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早知道不救你了。”李三毛冷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他這番表態讓我疑惑大升。
我問道：“你說啥，救我？你不害我就謝天謝地了。”
“譚家村的事情……？”李三毛說完繞過香案，坐在床上。
譚家村？我心中一凜，難不成是他替我料理了那些屍體？
不對，有矛盾，我立即駁斥。
“如果你替我料理首尾，為何不直接救我，偏偏是別人了救了我。”
李三毛面容忽然變得扭曲，語氣從冰冷變得憎恨：“因為，有人來了，那個人太厲害，我對付不了。”
難不成他說的是李持年，如果這樣就能說通了。
在我重傷後，李三毛進村幫我收拾屍體，李持年來後趕走了他。
我試探詢問：“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個青年道士，叫李持年。”
驀的，李三毛從床上站起，渾身顫抖，情緒失控的吼道：“他不是李持年，我才是，他搶了我身份。”
聽到這裡我渾身一冷追問：“搶什麼身份，一個人怎麼會讓別人搶走身份，你身邊的人不知道你是誰嗎？”
“不，你不懂，我無法解釋。”李三毛搖頭頹然的坐回床邊。
“好，就算你是李持年，跟我也沒關係，但你為什麼要在村裡造謠，說我是鬼，而起你既然沒死，為啥要裝死？”
“哎。”李持年頭往下一頓，語氣幽幽，答非所問。
“柱子，我姓李，你也姓李，咱們三百年前是一家，按照輩分我是你叔，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李三毛，你到底要說啥，別扯有的沒的。”
“好，好，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你了，你長大了。”李三毛好像下定決心。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啥針對你嗎？”李三毛雙眼盯著我說道。
聽到這裡我來頓時來了興致：“嗯，確實，從小我就發現你在針對我家。”
“針對你，是因為我不想讓村裡絕戶。”
“操你媽，李三毛你說啥，我讓村裡絕戶，你這屎盆子扣的好大。”
李三毛擺手：“別激動，你聽我說完。”
“你是熒惑星顯世，主災厄，但凡跟你沾邊的人都會陷入災禍，不趕走你，村子早晚絕戶，我姓李，不能看著李家村滅亡。”
聽到熒惑二字，我就是一個激靈，這玩意我知道。
我看戲的時，就有老生唱過，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這是妥妥的大災星，意味著混亂，死亡。
我當然不能接這個屎盆子，帶著怒氣開口反駁。
“草，李三毛，你在說什麼鬼東西，一個人怎麼能是熒惑星。”
“哎，柱子，我一直不敢告訴你真相，就是怕你接受不了。”
“你剋死你爹的時候，是我故意放出訊息，說是我給自己的娃續命，讓你減少內疚。”
“你仔細想想，但凡跟你關係近的人，有一個好下場嗎？還不明白嗎？”
“閉嘴，李三毛你閉嘴！”我大吼出聲，額頭冒汗，不敢讓他再說下去。
是啊，是啊，我爹死了，我媽癌症，想幫我的人，對我好的人全部死了，難不成我真的是災星？
噗通一下，我跌坐在地上。
整個人陷入了自責的情緒。
不，我不是災星，我不是，我心中極力否定這個荒謬的說法。
“李三毛，你別騙我，我不是災星，我如果是災星，按你說的，你對我這麼好早該死一百次了……”
“柱子，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難道比活著能好多少？”李三毛語氣幽幽。
看著他那幹桂圓一樣的臉，我心中一突，難道真是因為我？
我思考起前前後後，不對，不對。
“李三毛你又想騙我？你變成這樣，是因為想奪我鬼符造成的，你別想糊弄我。”
看著李三毛沉默下來，我心中鬆了口氣。
“說啊，你不是挺能說的嗎？”我乘勝追擊，這個熒惑的名頭，我是一百個不想接。
“哎，算了，我說什麼你也不信。”李三毛嘆口氣，顯得有些頹廢。
“哼，編不下去了吧。”
“你騙我的這些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但是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他的話我不信沒問題，但不能否定，這個傢伙肯定有點東西，我想讓他幫我找譚瀟瀟。
畢竟這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