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小字兒
可是,媽的,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難,是有點難哦?於是,九月之夜的凌晨2點多鐘,一個個頭不高身體壯實,鬍子拉喳的老頭兒,站在路燈下左右徘徊,喃喃自語,相當吸引眼球。
這樣吧
老子不管這事兒,枉為條漢子。
明兒個天亮後,找個電話亭來個假名電話報警怎麼樣?哈哈,這樣即報了警,又不讓對方知道我的真名,就不會為前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高,實在是高!錢銳氣,看不出,你老人家有點腦水哩!老頭兒正樂滋滋的想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喊:“大爺,大爺,你好!”
老頭兒轉過身
一溜兒4個小夥,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大爺,你好。”4小夥雖然身著便衣,卻個個精神飽滿,炯炯有神,拎著電棒或大號手電筒,胳膊上都佩戴著紅袖籠,上面是清晰的大號白字兒,某某地區巡邏隊!
老頭兒高興的說:“你們也好,咋啦?”領頭的小夥子走上來,笑眯眯的:“大爺,這個時候,你一個人怎麼站在這兒?”
“咋?我就不能一個人站嗎?”
“不是,我們是怕你老不安全,”
小夥子繼續笑眯眯的說:“大爺,你住哪裡呀?我們送你回去吧?”老頭兒急了:“那怎麼行?我等人哩。”
4小夥交換一下眼色,領頭小夥正要繼續開口,他手中的呼叫器,急切的響了起來:“胡隊胡隊,我是三組我是三組,我們這兒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明白,堅持住,我們馬上到。”
小夥子鎮靜的回答
然後,一扭頭揮手:“小徐留下,送大爺回家,其餘的跟我走。”三小夥就不出聲的跑掉了。錢銳氣明白過來,便笑呵呵的催小徐到:“你也去吧,我沒事兒,我真等人,電路突然短路沒電啦,真沒什麼事兒的。”
可小夥子不肯離開,反而警惕而小心的細細打量著對方:“大爺,聽我說,”老頭兒更笑了:“放心放心,我不是壞人,更不是歹徒,真是等人哩。”
“不是,大爺,我是覺得,哎,”
小夥子有點吞吞吐吐的
“大爺,你是不是哪點兒不舒服,難受呀?”錢銳氣哈哈大笑,在寂靜的凌晨時分,響徹雲霄,小夥子皺皺眉,看看四下,老頭兒馬上心領神會,放低了嗓門:“沒得沒得,我沒有病,也不是什麼臨時發作,到處晃悠。謝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沒病,真是等人啊!”
一眼看到
達達小哥正騎著電動車,從朦朧深處駛來。
老頭兒大喜,指指那兒:“瞧,電工師傅到啦,上門維修,這麼熱的天氣,寧願錢吃虧,不願人吃虧,對吧?”
然而,警惕的巡邏隊員並沒馬上離去,而是和老頭兒一同站著,注視著越來越近的外賣小哥。達達駛攏了,還沒停下就招呼到:“大爺,等急了吧?對不起呵!”
“哪裡的話?麻煩你了。”
錢銳氣笑呵呵的迎上去
“睡得正甜,把你喊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喲。”達達小哥看起來,雖然神情有點疲倦,卻雙目炯炯,滿面微笑:“大爺,遠不遠?”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呶,那棟樓三樓。”“那你上來坐著,我帶著你快一些。”於是,錢銳氣抓住電動車後架,坐了上去。
突然想起還跟著自己的巡邏隊員
回頭瞧,哪還有人影?
果然,達達小哥進了屋內細細一查,搓開了雙手:“哎呀,錢大爺,這事兒有點麻煩羅,電源開關是好的,可能是線路的某人個接頭鬆了或者短了路,可是,”
“是呀是呀”老頭兒牙疼似的,擠著嗓門兒:“線路全部埋在牆頭裡,這事兒,是有點兒麻煩啊!”達達小哥低頭想想,又說。
“是有點麻煩!這種線路的裝法,現在早都淘汰了。要說這種裝法呢,有壞,也好。”
這又燃起了老頭兒的希望。
“哦,此話怎講?”“壞,就不說啦。好處呢,就是隻要找到原裝修方,如果對方有線路圖,問題就迎刃而解。”
錢銳氣馬上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女兒,把這話兒講了。於是,遠在北京的錢莉,又把這話轉給了就一直沉默不語,坐在沙發那頭上的老媽。
前妻聽罷,想想。
也抓起手機開撥,而且居然也打通了。
房東聽了,自然連聲答應,不過,還忘不了一再叮嚀:“不管線接頭在哪兒,反正破壞了牆壁,你自己花費請人修好就行。”
得到對方切實的承諾後,房東把原裝修圖發到了對方的手機上。前妻自然看不懂,更不懂如何開啟放大?於是,又給北京女兒打電話。
老頭兒急了
也怒了
真是傻老孃兒們,急事急辦哩,沒看到人家外賣小哥睡著了,都爬起趕到候著?瞧你慢吞吞的,老子早過意不去了哩。
突然上前,於一片幽暗中奪過前妻手中的手機,塞到達達小哥手裡:“給,小兄弟,對不起,全看你的啦!”畢竟是年輕人,按圖索驥沒費多大的事兒,達達就找到了斷頭。
好傢伙
一下就是三個
可問題也來了,深埋在牆裡的斷頭,必須開啟,要不怎麼接好通電呢?達達沒料到,自己看似頗具棘手的事情,在錢大爺卻是小事一樁。
當下,錢銳氣請小兄弟在陽臺上稍坐坐,自己操起傢伙,按照小兄弟劃出的圓圈就開鑿。不到半小時,三個斷頭就顯露了出來。
達達小哥迅速接好
然後一推電閘
唰!屋裡燈火通明,亮得三人眯縫起眼睛,樂不可支。鳴!廚房傳來清楚的輕響,冰箱啟動了。錢銳氣一步撲過去。
鳴!電扇也開動,清涼的風呼呼呼的掃過來,單間有了勃勃生氣。一直坐著的前妻也沒說話,而是站起來到廚房,化了一大杯白糖溫開水,雙手端給了達達小哥。
的確了渴壞了的小兄弟接過
一仰頭,咕嘟咕嚕喝了個痛痛快快。
錢銳氣趁機瞟瞟前妻,因為基本上一夜沒睡,又加上憋悶在心裡的擔心著急,前妻看起來比上次老多了,這讓老頭兒有點心疼,那看人的眼光就不由得變得溫存多了。
許是前妻也瞟見了前夫的微妙的變化,蒼老的臉頰上居然紅紅,稍縱即逝,又恢復了慣有的灰白臘黃。
“謝謝”
達達小哥一氣喝完
把玻璃杯還給前妻,由衷的感謝到:“就是太甜啦,真好喝,謝謝!”前妻蒼老的臉頰上亮光閃閃,微笑著點點頭,嘴巴蠕動著,大約是想說點什麼以表示感謝,終沒說出,折向廚房,忙忙碌碌窸窸窣窣去了。
錢銳氣把小兄弟送到樓下,拉拉他的手:“謝謝,耽擱你睡覺,明天一早還要外賣吧?”達達小哥衝他笑笑,一邁腿騎上了電動車,一面笑到:“我們不是拉了手勾勾的?還謝什麼呀?錢大爺,我可不像你老人家,坐著每月有錢自動打到卡上。不勞動就不得食哦,大伯,再見!”
一扭把手
噠!瞬間不見蹤影。
老頭兒看看手機,好,小兄弟本事了得,不過才3點鐘就接好了三個斷頭。剩下的事兒,就靠自己啦。回到三樓,屋裡一片嗆鼻的騰騰灰塵。
有潔癖的前妻,正在精神抖擻的打掃著呢。老頭兒忙喝住了她。對鑿開後的填補,老頭兒早胸有成竹。笑話,幹了幾十年的巡道工,這類修修補補的小屁事兒,豈也算事兒?
可自己忙著送小兄弟下樓
一時忘記了叮嚀前妻不要亂打掃,這下有點小麻煩了。
本來呢,將就原來鑿開的牆灰,收集起來細細搗碎,再澆上清水合合,就是現成的牆灰水泥,照洞填上再細細抹平,除了表面差一點,基本上能還原。
並且,表面差一點就差一點唄,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產權,只要湊合著也就行了。可前妻這麼一打掃,把些許灰塵與鑿開的牆灰攪合在了一塊兒,增加了攪合的難度,說不定根本就無法攪合了。
那麼
就只有等到天亮,到樓下找來新的水泥灰填補了。
現在才3點鐘,到天亮雜貨鋪9點鐘開門,足足還有7個鐘頭。面對前妻一直不說話,雙方怎麼也感到彆扭尷尬的局面,老頭兒可真想馬上拔腿就跑。
不過,錢銳氣到底蹲了下來,小心地把所有的牆灰收集到一起,仔細拈去其中的拉圾,找一個梯盆裝上細細搗碎後,再小心翼翼的澆水開攪。
還好,天逐人願。
攪好的牆灰還算有貼力,老頭兒就近牆壁,一一認真填上。
九月天氣熱,用不著等收汗,這個填好,那個早乾的緊巴巴的了。老頭兒不慌不忙的含上一口冷水,逐一輕輕噴去,再細細的抹平。
這樣乾透後,除了稍稍下凹一點,與平時基本無異樣。錢銳氣退後二步,得意地歪著腦袋瞅著自己的傑作,不想一個大呵欠湧上來,頓覺睡意濃郁,雙眼迷糊,忍不住一張嘴巴,又是二個長且大的呵欠。
什麼碰碰他胳膊
老頭兒扭頭,一小杯白糖溫開水遞過來。
錢銳氣也不客氣,接過就咕嘟咕嚕,喝完,像達達小哥一樣,抹抹自己嘴巴,來上一句:“謝謝!就是太甜啦,真好喝,謝謝!”一面把盅盅遞過去。
可眼睛一瞟,老頭兒馬上又把盅盅收了回來。現在市面上己經看不到這種白瓷盅了,發黃的白瓷上,燙著褪色的紅字兒,中間一個大大的“獎”字兒。
下面半圓圈扇形一小字兒
某某鐵路局某某工段先進巡道工
再下面,幾個更小的字兒,一九六九年九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