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整整齊齊
芳菲的話滴水不漏
無隙可穿
並巧妙地把至今包括錢銳氣在內,不過才6個的黃金客戶,提升到十幾個,這讓老頭兒直眨巴著眼睛。事實上,經過近8年與婚介打交道的經驗,錢銳氣己從最初的懵懵懂懂,進化到了今天的大致明白。
錢大爺不算太笨,近10年的單身生活,又培育了他的戒備警覺,因此盯著螢幕細細讀畢,他立刻感到好似有戲。可再細細琢磨琢磨,又陷入了沉思。
現在呢
給芳菲這麼一激勵
錢大爺忍不住問到:“芳老闆,這上面說她,老伴因病新亡,請問他走了多久?”“大半年”芳菲毫不在意,隨口而答。
其實,那老頭兒走了多久,芳菲哪能知道?可就近不就遠,卻是明智的。遠了,容易讓對方懷疑其中有假。
這樣的貨真價實
饒是生前感情再好
除非堅持守寡終身,否則不會等個一年半載,又來登記徵婚。太近,也不行。中國的傳統觀念很濃,另一半的親人和親戚也不允許。
大半年,才是個可伸可縮,能自圓其說的理想時間段。“嗯,不遠不近,剛合適。”老頭兒自言自語的,又問:“請問,是得的什麼病亡故的?”
“肝,嗯,這個嘛,”
芳菲舌尖有些打絆
暗暗叫聲好玄,幸好及時剎車,差點兒著了錢百萬的套路。需知,這可個大事兒,因病而亡?什麼病?如果是什麼傳染病,那還了得?
正當青春芳華的芳菲姑娘,百事皆有興趣,因而懂得也多,至少不會太離譜,隨機應變,思維敏捷,唯獨對病災,無法說出些個靠譜的道道。
只好支吾其詞
腦子急切的轉動,尋找託詞。
可是,己把她第一個字聽在耳裡的錢銳氣,開始了追擊:“你說的是肝病,對吧?”他盯著漂亮的女老闆,不緊不慢的按照自己的理解,進一步深化。
“肝病,就是指肝上有病,這一般都是指肝炎。肝炎又分甲肝,乙肝,具有很強烈的傳染性,終生吃藥,終生得病,醫不好的。”
芳菲猛然站起
委屈萬分,叫苦不迭
“錢大爺,不是這樣的。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幹,時下時髦的網路語言,意思是哎,表示高興和調侃。真的,是你聽錯了。”
不愧是混跡於婚介江湖的親妹妹,不用姐姐暗示和遞眼色,芳草也站起,連連證明:“錢大爺,可能是年齡和性別緣故,我姐說的的確是‘幹’,不是肝,我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平時她都習慣於這樣說的。所以呀,姐,”
芳草面對芳菲
就故意數落到
“還有,越來越喜歡網路語言,還把它們用於工作中,這是不對的。”而芳菲,也不服氣和不安的,扭頭對妹妹不了然的呶著嘴巴。
青出於藍勝於藍
此時無聲勝有聲
雙胞胎姐妹的精彩雙簧,居然就把錢銳氣糊住了。特別是芳菲老闆那副,逼真到極致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徹底打消了他最初的疑心。
以他滄海桑田的閱人經驗,他想,這種表情是發自內心的,也只有她的親妹妹,才敢於當著外人這麼數落她,從而印證了她的確說的不是那個可怕的“肝”字。
心裡這麼一判斷
臉上自然會流露
精明的芳菲老闆,立即逼單:“我覺得,錢大爺您好像對她有顧慮,所以才會聽錯。這樣吧,嗯,反正候著的人也多,我看,”
“不行”錢銳氣終於拍了拍桌子,站起來:“即然你己經給了我,就不能再給別人介紹,”這話,可是個明顯的漏洞。
在妹妹協助下
轉危為安的芳菲,露出了微笑。
緊逼不放:“那怎麼行?錢大爺,你是知道我們婚介規定的呀。”錢銳氣只得點點頭,馬上要求推薦並見面。芳菲則故作為難,拉拉妹妹,轉到一邊兒作悄悄商量狀。
然後轉身說:“錢大爺,找她的人的確多,比你年輕和有錢的,也多。當然羅……”一番貌似推心置腹的換位思維後,挑明只要老頭兒付150塊的“獨見費”,最多明後天就推薦並見面。
錢銳氣立即意識到對方是趁機亂收費
本想拒絕,卻又猶豫不決。
相親難,難相親,近10年的漫漫相親征途,基本上讓錢銳氣徹底變了模樣。10前,年方55歲的錢銳氣精神抖擻,步履如飛。
精,氣、神兒都在男人的最佳年齡段,卻不得不與前妻離了。在這之前,結髮夫妻的倆口子,和中國絕大多數那個年代的夫妻一樣,感情不淺不深,關係不好不壞。、
在艱辛而瑣碎的生活中
默默的撫養著獨生女兒
錢銳氣和老伴兒都是普通工人,萬幸的是二人都在鐵路局工作,離那些年的下崗呀打工呀再就業呀什麼什麼的,距離有點遙遠。
好容易熬到女兒成人,考進了北京城,老伴兒也退了休,錢銳氣卻突然提出了離婚,老伴兒居然也預設。親人和朋友都很驚訝,紛至沓來,苦口婆心的相勸,終無果。
在老頭兒堅決的要求下
曾經的結髮夫妻,各奔前程。
其實,這是錢銳氣和他那一輩結髮夫妻的痛。這痛,或男或女都有,感覺到,說不出口。事實上,始作俑者是他們那個年代受的教育和啟蒙。
決定了那一代人在表象恩愛和水波不興之下,慘淡剜心的感情悲劇,這就是人慾的壓制!拿到現在呢,就是夫妻生活質量低下,彼此滿足不了,或對方患性冷淡。
這一點
放在現在毫不困難
抓起手機,開啟電腦上網一搜,琳琅滿目,蔚為大觀,一看就明白,一讀就懂。明白讀懂的倆口子,基本上都能坐下來協商,或什麼或什麼的。
平和地離,高興的留,雙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憐錢銳氣那個年代,哪有這條件?更受傳統道德的制約和社會審美的需要,雙方都只能忍在心裡。
看在老父母和孩子份上
真感情的,忍著熬,三十年媳婦熬成婆嘛!
關係一般的,吵鬧打架是常態。這之中,又尤其以男方為主。因此,那個年代的男人,在這兒是指一般幹體力活兒少文化的男人。
包括錢銳氣,基本上都以“粗魯,酗酒,打老婆。”形象,出現在那個年代的各種書本,社會讀物和現在紛至沓來的回憶之中。
其實,現在認真回想分析起來
這實在是個天大的冤案,不提。
話說與結髮妻離散後,尚還“體鍵貌端”的鐵路工人錢銳氣,回想著髮妻的好,一直猶豫不決,在女兒的勸說下,還曾打算和前妻複合。
可傷了心的前妻堅不同意。這事兒拖了近二年。錢銳氣忍受不了孤獨和無性的日子,就毅然開始了徵婚相親的萬里長征。
這一長征
崎嶇坎坷
始終被大大小小的假話,勾當,詭計所追擊,阻截和轟炸的錢銳氣,吃盡了苦頭,在不斷付出的同時,也磨練得眼明心亮,意志堅定,收斂和改變著自己……
“可是,你不是說?”畢竟是現金,而且高達150塊,老頭兒還打算最後努力爭取:“我們黃金客戶,”“我是說過”
瞅準機會的芳菲
就爽快的承認了
還朝辦公室牆上的一溜小玻璃框,點點頭:“白紙黑字寫著,公開掛著的呢。可是錢大爺,您老也不是一般無知的大伯,您知道,規定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不說了,我懂!”老頭兒有些矜持的揚起右手:“我懂!”媽的,不就是150塊?老子還繳得起,每月差不多3000大洋哩,哪裡不節約點摳一點就出來了?
“但是,我得先把話說在前面,”
“放心,錢伯。”
芳菲也揚起了右手:“你要說的,我都明白。好歹我們也合作了大半年,雖然暫時還沒成功,可我的為人,想你心裡也有數。”
錢銳氣點點頭,開始掏腰包。不錯,這可不是純粹字眼兒上的比喻,的的確確是必須掏腰包。這是個在當年花5塊錢,就能在各地攤上買到的黑色豬皮腰包。
雖被日子磨得斑駁陸離
可質地良好,巴掌大小。
內分三層,一根粗大的拉鍊,從底端向上包一大圈兒,再拉到底端,背面紮上一個寬寬頻扣,穿在皮帶上,系在腰上,春夏秋冬,實用方便。
在錢銳氣這種“大爺”級年齡段的老頭兒,甚至中年男腰上,處處可見,己是他們生活中的必須品。論理兒,人家在開啟腰包,旁邊的人就該自覺的轉身,或把眼光溜向別處。
就好像在商場
購物用卡付帳
收銀員把POS推給你,說聲“輸碼”就把自己腦袋扭向邊兒一樣。可是,雙胞胎姐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有點像是惡作劇,眾目睽睽的瞧著老頭兒。
錢銳氣當然意識到,可又不好扭身或不客氣的提醒,只得加快速度。拉鍊被老頭兒抖索索的拉開,裡面無拉鍊三層的內容,就盡現了出來。
靠壁
放著身份證
二合一(醫保和養老金)銀行卡,交通卡。中層,放著整齊折著的紙幣。外層,插著小巧的老人手機,弄得本還算寬餘的腰包,漲鼓鼓的。
但凡你在小區和街上,看到皮帶上繫著漲鼓鼓腰包,東搖西晃的中老年人,你不用猜測,那裡面的內容基本如此。
錢銳氣的食指和中指
有點費力拈出了紙幣
捎帶出了幾枚1毛和1元的硬幣,骨碌碌的掉在地上。不待他彎腰,芳草就低頭俯身替他撿拾。“謝謝”老頭兒面無表情,慢吞吞又有些賭氣的開啟紙幣。
芳菲看到,居然是一大迭百元大鈔,大概有2000多塊。大鈔中夾著50或10塊的中小鈔,磨舊的,捲了邊兒的,半新的,各歸其位,折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