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事
“為什麼呢？”我沒有生氣，甚至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因為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有權利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肖依晗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害怕。”
“哦？”我開玩笑般的問她，“我們肖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時候呢？你莫非是怕鬼？”
肖依晗白了我一眼：“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怕鬼做什麼？我怕的是你！”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我也有不能放棄的理由，什麼為了天下蒼生啥的都是扯淡，我為的是能活下去，能有更長的時間跟肖依晗享受餘生。
肖依晗見我沒說話，還以為我動搖了，忙趁熱打鐵道：“昨天我就說過了，原本以為先生啥的都可厲害了，就跟大俠一樣，可自從我看見你受傷以後我就不這麼想了，真的，我害怕，我怕你以後一不小心……”
“你知道出馬仙嗎？”我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打斷她問道，“哦，就是出馬弟子。”
肖依晗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接著問道：“那你一定知道仙家了唄，最出名的有胡三太爺，胡三太奶之類的。”
我見肖依晗又點了點頭，覺得可以從這方面下手，於是我掏出了煙想點上一根再接著說。
肖依晗可沒同意我這個小動作，只見她一把把煙搶了下來，連同打火機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我一陣肉疼啊，這可是昨天剛買的紅塔山，還沒抽幾根呢，七塊五就這麼扔了？
可我剛要說點什麼來鳴不平，就看見了肖依晗正用強硬的眼神瞪著我。
當時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立馬就浮現出了我爸在家受盡欺辱的種種畫面，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痛並快樂著”？
罷了罷了，我尷尬的笑了笑表示認慫，然後講出了這段關於劫難的故事：“東北仙家無數，其中五族仙家最為出名，那就是狐黃白柳灰，他們每族仙家上面都會有一個掌堂大教主，在這五位教主之上還有一個總教主，就是胡三太爺，我要說的就跟他們有關。”
肖依晗本身就對鬼神之事很感興趣，現在聽我給她科普仙家知識，便也暫時放下了讓我放棄陰陽先生的念頭，仔細的聽著，等待著我接著講下去。
我摟住了肖依晗的肩膀，感受著她那獨有的體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有她在身旁，光吸她的體香就已經夠我陶醉的了，還抽什麼煙吶。
我又輕嗅了幾下，這才接著說道：“近年來，鬼怪越來越少，人心卻越來越複雜，這些我們都有目共睹，所以仙家才可以透過人心來積累功德，不光是像以前那樣幫助人們驅陰避邪，還在幫助人們脫離苦海，可以說，他們也在轉行，他們在企圖幫助人們擺脫自己的惡因惡果，這樣仙家們也可以從中獲取功德……”
“等一下。”肖依晗打斷了我，“什麼是幫助人們擺脫自己的惡因惡果啊？”
這確實是一個不太好理解的問題，我剛才光顧著說了，都忘了我身旁的妹子還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都市陽光下的丫頭了，罷了罷了，那我就給她講解一下吧。
想到了這，我也來了興致，喋喋不休的講起了這個問題：“其實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假如我有一天受不了生活的壓力而崩潰了，會有幾種選擇呢？第一，我會找朋友什麼的開導開導自己，第二，我可能會自殺，可如果我選擇了自殺，我的命運也就到此結束了，那些原本為我譜寫好的命運也將不復存在。而仙家就可以在這個時候化身成路人，阻止我自殺，然後將我扶持到另一種選擇上，我的人生得以繼續，而且也不會背上自殺的孽債。這樣，不光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救贖，對於仙家來說也是一份功德，會被記錄下來，等以後他們遇仙劫的時候，會根據功德來計算輕重。”
肖依晗聽的直皺眉頭，便接著問我：“仙家真的會管人間的事嗎？還有，為什麼自殺也會有罪呢？”
我嘆了口氣，輕撫著肖依晗的秀髮，溫柔的說道：“佛講究眾生疾苦，言外之意是人生下來就要遭受數不盡的劫難和苦楚，而仙家講究的不一樣，他們認為正是有了佛的這個想法，眾生才會疾苦，才會有無盡苦海，所以他們選擇插手人們的命運，以此來擺脫人們命運的死迴圈，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因為命運和因果是相輔相成的，很多人這輩子這麼苦是因為上輩子大富大貴的時候造了孽，可上輩子受盡苦楚的人這輩子大富大貴了就不會造孽嗎，這不就是死迴圈嗎？如果沒有他人插手，這就是無休無止的，這就是苦海之一。至於你說自殺為什麼也會有孽債，這是當然的。人這一輩子，父精母血，父母受苦半生養育咱們成人，咱們就這麼自殺了，又怎麼對得起他們呢？而且，陰間十八層地獄裡的第十四層枉死地獄，可就是為了這些人準備的。生前不愛惜生命，輕賤自己，那麼死後就會被打入枉死地獄，生生世世受苦受難，再沒資格當人了。”
聽了我的話，肖依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還是有些蒙圈，不過這也正常，命運這東西，沒有誰是可以琢磨透的，別說她了，就連王爺爺不也沒琢磨透麼。
我仔細思索了一下我的話，發現裡面還有漏洞，於是我連忙補充道：“仙家插手也僅僅是幫助那些人脫離命運的死迴圈罷了，是不會無緣無故就插手別人命運的，否則會犯天條，是要被天雷廢道的。”
肖依晗露出了個微笑：“好啦，我知道啦，你接著說！”
我見她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就接著講了起來：“現在的東北，人越來越多，這樣的命運死迴圈自然也就越來越多，也正是因為有了仙家們，陽間很多微妙的平衡才沒有被打破。可天不遂人願，這幾年來，仙家的各大教主都會夢到一個劫難，這個劫難危及到了整個東北，甚至還危及到了仙家。”
“還有這樣的事？”肖依晗聽的很是驚訝，“胡三太爺太奶我可是從小就聽說了的，我還見過有的人家供奉他們的牌位呢，還能有什麼劫難危及到他們的？”
“我也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問題就在於這個事情上，仙家到現在都沒告訴我是什麼劫難，他們說我現在還太弱，不方便透露，可你知道這麼大的事，他們為什麼告訴我嗎？”
“不會……”肖依晗好像想到了什麼，“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這丫頭太聰明瞭，聰明到我都佩服她，簡直就是一點就通啊。
於是我點了點頭：“沒錯，他們夢到的劫難裡，沉淪其中無法掙脫，卻又對此劫至關重要的，正是我和阿意，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把這個事告訴了我們。仙家的意思是趁著現在還有時間，讓我和阿意好好修行，等我們有力量了，也就到了該去面對的時候。”
肖依晗皺著眉頭將信將疑的看著我，企圖從我的眼中看到一絲破綻：“那如果，你不去的話會怎麼樣？”
我笑著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如果劫難沒人應對的話，說不定會影響到現有的平衡，使人間的怨氣難以控制。”
“那會怎麼樣？”聽完我的話，肖依晗雖然不懂，但腦海裡的潛意識卻已經告訴她，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想了想，然後對她說道：“會影響平衡也只是我的猜測，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人間怨氣失衡，犯罪率暴漲，死亡率也會隨之暴漲，久而久之，人們會變得暴躁，還會更加貪婪更加肆無忌憚。到那個時候，仙家就會對人類放棄希望，他們會退出人間，不再插手人類的命運，會和其他神位的眼光一樣，六根清淨的望著眾生苦海，而且他們自身的仙劫也會比以前嚴重的多，這會導致仙家的生存率大大降低，會有無數的同族同修死於仙劫之上。”
這話說的不光肖依晗呆住了，就連我自己也吃驚了起來。
我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想法，可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這可真就是一場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了。
可是為什麼這麼嚴重的劫難，卻要我和阿意去面對呢？這麼無法想象的後果我們兩個普通人哪裡能抗的起來？
想到了這，我對那蛇兆年所謂的燎原大火，又多了幾分好奇心。
懷裡的肖依晗沉默了，如果她剛才對劫難還半信半疑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是堅信不疑了。
畢竟，她中途提出的這些問題，我可全都不留死角的解答了，就算她想不信都難。
“所以啊。”我嘆息道，“這一行本就如此，走上了就不好下來，都說陰間飯陰間飯的，陰間飯哪有那麼容易吃的，受點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這次還好，說的輕一點就是四個小孔，你還沒看見阿意肩膀上縫的傷呢，他從小就跟著他爺爺學這一行，身上的傷也比我多的多。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擔心，但我也有不能放棄的理由啊，還是那句話，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肖依晗緊緊的貼在我的胸膛上沒有說話，我知道她現在也是進退兩難，不過，她應該已經不會再勸我改行了。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我忽然想到了曾經我眼睛暴露，去找王爺爺時，吳奶奶說的那句話，她想勸王爺爺收手，王爺爺也確實答應了。
而現在的肖依晗，不就是年輕版的吳奶奶嗎？
原來啊，每一代的陰陽先生都會有一樣的煩惱，這可能也是一種傳承吧。
“我答應你。”我突然想通了，對著肖依晗說道，“等我解決了仙家的事情，就再也不當什麼先生了，咱們各退一步，你再給我幾年的時間好嗎？”
想想按時間推算的話，我如果能解決了仙家的事，那應該就會有破解命格的辦法了，那個時候再金盆洗手也不是不可以。
肖依晗還是沒有說話，在我的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
於是，一個本就不該存在的約定在那一年的松花江前許下了，只不過時光變遷、歲月荏苒，每當我再回憶起這個約定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哦……原來劇本早已經寫好，一切都只是命中註定……
短暫的一學期再次一晃而過，肖依晗畢業了，她在哈市正式幹起了酒吧歌手的工作，每天面對著燈紅酒綠以及各式各樣的人們，肖依晗從來沒有說過一個不字，甚至每次在我面前，她都會安慰我說一點也不累。
其實，她累不累我心裡清楚，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這種工作真的不適合她，但沒辦法，以我現在的能力，自己都養不活自己，又哪裡有資格去阻止她呢？
這次放暑假，我本想陪著她在哈市當幾個月的短期工，可是肖依晗死活不同意，她說我才上完大一，不著急工作，有這個時間不如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像她這樣，想陪自己的母親都陪不到了。
我本來還想反駁，但轉念一想自己沒也幾年活頭了，便也同意了下來。
於是我留下了肖依晗一個人在哈市，和阿意再次回了春江。
其實我留了個心眼，畢竟一個女孩子自己在外頭也不安全，更別說肖依晗這麼漂亮的了，所以我麻煩夏瑩幫忙照看一下，如果肖依晗遇見什麼麻煩了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夏瑩可能是因為意靈的事至今對我和阿意都心存感激吧，答應別提多痛快了，她說肖依晗是她的好閨蜜，別說我麻煩她了，就算沒人跟她說她也不會讓肖依晗受苦的。
別人我不敢說，但夏瑩的人品我是毫無懷疑的，見她答應了下來我也就放心了。
可我從來沒想過，命運竟然會在這麼個不起眼的暑假裡，又跟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啥意思？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唄？”
八月份的春江，真是活不了人了，雖然還沒到那種在馬路牙子上煎蛋的地步，但至少三毛錢一斤的西瓜已經供不應求了。
街頭的人們匆匆忙忙，都跟家裡著火了似的，就連春江數不勝數的流浪狗們也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誰都不想在這樣的天氣下多待一秒。
而我就更不用提了，自從春江沒有了肖依晗後，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天抱著個冰西瓜在家裡啃，快樂且又無聊的過著我的腐爛生活。
這一天，阿意突然來到了我家，非得讓我跟他出去看事。
我一臉的疑惑，這小子咋突然想起讓我跟他去看事了呢？難不成遇見什麼麻煩了？
“那你說呢？”阿意一把從我的懷裡搶走了我的冰西瓜，挖了兩大勺子吃了兩口後，這才接著說道，“我爺爺幹不動了，你老爸人手還不夠，這不麼，今天有一領導他爹沒了，你爸去給人主事去了，然後給我打了電話，說佛像店這邊還有個拘紅碼的小活兒沒人幹呢，讓我去幫人家弄一下，你就跟我去唄，見見世面啥的！”
主事，說白了就是主持葬禮，這是紅白喜喪中的白事，指的是某家的家裡人去世以後，都找個有本事的先生來指點下葬，這沒什麼好說的。
而拘紅碼，我相信大部分東北人都聽過，可以說，這是東北最常見的中邪之一了，即使是到了今天，在東北的村子裡依舊十分普遍，通常都是指一個人被突然的驚嚇，使其魂魄的一部分嚇出了肉體的現象。
不過，這被嚇出來的魂魄可沒有直接脫離肉體，而是仍與肉身藕斷絲連著。
這種情況下的人通常都會臥病不起，高燒不退，而解決的方法也非常簡單，找個有本事的先生給燒一副拘紅碼就好了。
說起來，這拘紅碼起初也並不叫拘紅碼，而是叫拘魂碼，可有意思的是東北人口音都有點大舌頭，叫著叫著就變成拘紅碼了。
“我呸！”我一臉鄙視的看著他，“拘紅碼有啥好看的？還見見世面，你要是再不說實話就自己去！”
被我識破了小心思，這小子沒有絲毫的臉紅，反而臉一黑，對著我不爽的埋怨了起來：“你老爸有活兒為啥讓我去啊？拘紅碼你不會畫嗎？這大中午的，外頭都快能烤地瓜了，憑啥我要去外頭辛辛苦苦的幹陰活兒，你個臭小子卻瀟灑的吃著西瓜看電視啊！甭跟我廢話，你特孃的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的話雖然充滿了埋怨而且還糙得很，但理還是有幾分的。
我自從學了黑符以後確實會了一些簡單的黃紙陽符，而這其中就包括了拘紅碼，可是這些我也不能跟我老爸說啊，這就導致了老爸人手不夠的時候總是叫阿意去幫忙，雖然事後都會主動給阿意提成，可阿意這小子，十次裡能一次都不錯了。
其他時間也就算了，可今天實在是熱的離譜，所以阿意才會過來拉著我一起去，一方面免得無聊，另一方面也能發發牢騷。
想到了這，我也樂了，還真是苦了這小子了。
於是我便跟他笑著說道：“多大點事啊意哥，走唄，兄弟陪你去看看熱鬧，讓你心裡也平衡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