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蛇兆年
“隨便坐吧,我家就我一個人!”
高可彤開啟了房門,帶著我進了她家。
這是一戶小區裡的一室一廳,屋內裝修簡單,擺放整齊,只不過,這屋子裡面的東西卻是詭異異常。
那客廳之中,沒有電視也沒有茶几,卻有一張不小的供桌。
這供桌差不多有兩米長,看材質以及我對木材的瞭解,應該是紫檀木的。
這供桌上,紋滿了精細的蛇頭花紋,從供臺的四腳而盤,直至供臺頂部,有的吐著信子,有的矚目遠方,惟妙惟肖,讓我讚歎不已。
而供臺之上擺放著的正是許許多多大小不同的精緻牌位,因為牌位大多都是篆體字,所以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幾塊。
不過最頂上的那常天明神位我倒是認識,畢竟這可是常老太爺,常家的教主。
這也是有說道的,我後來聽高可彤講過,原來五族仙家都有各自的兵馬。
其中,柳家的教主便是這常天明老太爺,也正是他當初給高可彤立的堂口,開堂看事的。
而五路仙家最上面還有一個總教主,這個教主名氣很大,估計在東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胡三太爺,同樣也是胡堂教主。
現在是道法末年了,所以五路仙家很少會湊在一起,更多時候都是各自尋找具有仙緣慧根之人,所以這高可彤才會成了常堂堂口的出馬弟子。
客廳裡除了這個大型的供臺,還有一個沙發,除此之外,便也沒什麼太大的物件了。
我一陣好奇,便問道:“你家就你一個人?那你父母呢?”
高可彤正在她的臥室裡找消毒水,聽到我的話,大聲回道:“我家裡人在老家,現在就我一個人在外邊住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問話。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去女孩的閨房,多少還是有些放不開的,只是躡手躡腳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四處打量著,打量到最後,覺得還是這個供臺更吸引我,於是便企圖多看懂幾塊那供臺上的牌位。
沒過一會兒,高可彤的聲音由遠至近。
只聽她說道:“你把肩膀露出來,我給你塗點消毒水吧。”
我轉頭望去,她不知何時換上了件短袖,露出了她那誘人滑嫩的手臂。
不過,她右邊手臂上的花臂紋身卻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條盤旋在手臂上的青色大蛇,從大小來看,估計她整個手臂都被包裹在內。
只見這青色大蛇體態優美,蛇身細長,蛇頭朝下,目視右手,面露兇光,好像伺機等待,隨時會竄上去撲咬一般,又好像怒視右手,有深仇大恨一般。
但無論怎樣,這蛇都紋的惟妙惟肖,活靈活現,在燈光的照耀之下,就連身上的鱗片都隱隱發亮。
之前在外面,高可彤穿著外套,我並沒有看見她的紋身,而現在看見她整整一條手臂都是青蛇紋身,倒讓我覺得有些吃驚。
並不是我討厭有紋身的女孩,而是這紋身實在是非比尋常。
在此時浮羅眼配上陰眼的加持下,我竟然可以清晰的看見那蛇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綠氣,就和那仙家之氣是一般無二。
“這是什麼?”我看著高可彤的手臂問她。
高可彤看了一眼自己的花臂,回答道:“這是仙臂啊,是常老太爺在我立堂口時賜給我的,據說上面有常老太爺一甲子的道行。這可是個寶貝,一般出馬仙可都沒有的。”
可能是我身份的關係吧,高可彤直言不諱,不過還沒等我再問,高可彤就一屁股坐到了我身旁,對著我說道:“待會再問,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消毒水。”
我聽到她話,便一把脫下了自己的長袖。
雖然現在已經五月了,可哈市的天氣依舊不暖和,所以我長袖裡還有件緊身的背心,這倒也為我緩解了不少的尷尬。
只見那被女鬼咬傷的肩膀上,兩排牙印已經有些發黑,血跡暗紅,看上去就跟中了毒一般。
我心裡一陣慌張,難不成那女鬼也有屍毒?我也要變成殭屍啦?
高可彤是個行家,她見到我的傷口,對我說道:“那女鬼畢竟是凶煞之地的橫死鬼,凶煞之氣果然強悍。不過,還好你是遇見了我。”
說完,她用棉籤沾了沾消毒水,給我擦去汙血,然後徑直走向供臺,上了三炷香後,從香爐裡拿了點香灰回來塗抹在了我的肩膀上。
也不知為何,剛開始塗消毒水的時候,雖然有些疼痛,卻沒什麼大礙,可這香灰往上一摸,肩膀被覆蓋的位置立馬滾燙至極,好像一碗煮沸了的油抹在上面了似的,疼的我齜牙咧嘴。
高可彤見我這沒出息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
只見她邊笑邊跟我說道:“剛才看見你跟那女鬼打鬥的時候不是挺生猛的麼,怎麼現在這麼沒有骨氣了?”
我苦笑了一下:“姐姐啊,這能一樣嗎,跟鬼打架我要是光顧著疼的話,那還能活到現在嗎?”
高可彤見我沒什麼大問題了,也沒繼續調侃,換了個話題說:“我一個人在哈市這麼久了,就連真正的同行都沒遇見過幾個,也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還能遇到你這南邊的,而且還是王家的傳人……不對,你說你剛入道,那就是說,王家的傳人還在世?”
見高可彤話都沒說完就想到了這一點,我敬佩不已,這腦瓜確實比我聰明多了,不愧是常家的出馬弟子。
我點了點頭,對於這個救命恩人外加同行,我不想有什麼隱瞞,於是我從煙盒裡掏出了我的紅塔山,示意性的問她我能不能抽。
見她點頭,我點著了一根緩緩的抽了一口,這才對她說道:“這是一個挺長的故事,你有興趣聽聽嗎?”
高可彤點了點頭,等著我講下去。
於是,我把從王家領事剛開始的夢境,到我的眼睛和枯木命格,再到遇見了雙格鬼煞、意靈和老家西北山上的妖盒,然後我是怎麼學到的黑符,又怎麼和劉辛民來戊汶路的故事全都講了一遍。
難得有人聽我講故事,所以這次我講的異常詳細,就連很多我快忘記的細節也想了起來。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畢竟我現在講的,就是個故事而已,這故事甚至都沒有個結局,因為對我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夜已經深了,我的故事也剛剛講完。
我講的很動情,甚至都讓我想起了這苦命的命格,想起了我老爸為了我受的罪,還有那麼多人為了我而付出,心裡有點難受,只能沉默的抽著煙來緩解。
高可彤也覺得我的遭遇挺慘的,還沒出生就已經揹負起了詛咒,可她又看見我現在這樣,心裡多少都有點於心不忍,便想說點什麼來轉移話題。
我知道她想轉移話題緩解氣氛,卻又一時找不到好的藉口來讓我分神,便主動了起來。
“對了,你胳膊上的仙臂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一個女孩子紋身不會受到很多爭議嗎?”看著她的仙臂,我又想起了這個事。
不是我老提她的紋身,實在是她這紋身太扎眼了,讓我想裝看不見都難。
高可彤嘿嘿一笑,特意把胳膊遞過來讓我仔細觀察。
這丫頭一點都不避嫌,反倒是對了我的胃口,正好我也很好奇,就仔細打量了起來。
而這時,我突然聽到了高可彤說了一句:“你可做好心理準備!”
還沒等我完全反應過來她這話的含義,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她那花臂上青蛇的鱗片忽然亮了起來,隨後一陣綠芒閃爍,那隻大青蛇就像活了一般,在她的胳膊上游動了起來。
這青蛇活了以後,體態竟也大了不少,光那蛇頭就有我拳頭一般大了。
而且這蛇的速度極快,一瞬間的功夫就順著高可彤的胳膊盤旋到了我的胳膊上,蛇身一甩,便直立起了一截,蛇目怒視,正朝著我吐著信子,好像我的腦袋在它眼裡就是個兔子一般。
都是圈養的孩子,我哪裡見過這個場面,見這蛇怒容滿面,我頓時就慫了。
於是我一動不動的盯著那蛇,就連聲音都有些發顫的問高可彤:“你這……”
高可彤一笑,手臂一晃,那青蛇立馬散成了青煙回到了她的手臂上,變成了紋身。
“說過了這是常老太爺賜給我的。”高可彤笑呵呵的說道,“確實會有些爭議,我立堂口時我父母看見我的紋身還老不樂意,說我這麼大的姑娘了,紋身了嫁不出去,我還因為這個跟他們吵了一架呢。”
聽到這話,我也來了興趣:“那然後呢?”
高可彤雙手一攤,無所謂的說:“然後我就搬到哈市來啦。”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啊,雖然這高可彤的家裡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但她這也算是離家出走了吧。
唉,為什麼我們這一代的陰陽先生都這麼慘呢?莫非是天妒英才?
我摸著自己的鼻子輕咳了兩聲緩解自己內心的尷尬,這冷笑話連我自己都樂不起來。
“那你以後怎麼辦?”高可彤問道。
我想了想,又嘆了口氣:“唉,不回去了,上完大學就在哈市工作吧,看看能不能多知道一些關於浮羅的事情,或者改命的方法,實在不行,二十七歲以後再回家等死。”
我這話說的簡單,卻透著一抹淒涼。
“哈哈,你想死倒也沒那麼簡單!”
就在這時,我身旁傳來一個慈祥老者的聲音。
我身子一抖,連忙朝著身旁的供臺看去,因為這聲音正是從供臺那傳來的。
只見供臺上,常老太爺下頭的一個牌位微微亮起,隨即飄出來了一個人影。
此人一米六左右身高,面色清瘦,頭髮半白,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左手握著一個柺棍,右手背在身後,透露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智者姿態。
見到這個老人,我身旁的高可彤坐不住了,連忙跑過去攙扶他:“蛇爺爺,您怎麼親自出來了?”
見此情形,我也不好坐著了,連忙起身等著高可彤給我介紹眼前的這位仙家。
只見那所謂的蛇爺爺慈祥的笑了笑說:“你請了這麼大的貴客到,我不出來,可不是要讓人家瞧我們不起了嗎。”
聽到這話,我倒是皺了皺眉頭,貴客說的莫非是我?
得了吧,我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哪裡算得上是什麼貴客。
只見那蛇爺爺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欣喜,轉瞬即逝,由高可彤攙扶著坐到了沙發上,對著我說:“八諾跟我說遇見了王家的後人,我便想出來看看,結果倒也讓我意外,你們剛才講的話我剛才來的時候也聽到了幾句,不瞞你說,你的眼睛,可是至寶啊。”
原來常八諾早就回來了,看樣子應該已經回堂口了,還把我的事跟常家講過了。
可他的話卻讓我聽的一陣迷糊,看來剛才他說的貴客指的是我這秘法黑符的後人,不過,後面這句至寶又從何而來呢?
高可彤站在我身邊,湊在我的耳朵邊上小聲介紹著:“這位名叫蛇兆年,是蛇字輩的大長者,按照咱們的話來說,是長老等級的,年紀比常老太爺還要大。”
這幾句話說的我心裡一陣吃驚,面前這個看似和藹可親的小老頭竟然比教主的年歲還高,那肯定是博學多才的老頭了,那他一定知道些我眼睛上的事。
於是我連忙衝著這蛇兆年作了個揖道:“晚輩孫茂林,見過蛇老前輩了,不知道蛇老前輩知不知道我眼睛的事情,如果知道,請給晚輩講解一下好嗎。”
我這話滿滿的都是誠意,自從上次在西北山上對灰家的老兩口不敬,被老爸罵了一通後,我就記住了向人請教的禮數,希望這蛇老太爺能告訴我一些浮羅眼的事情。
蛇兆年見我不缺禮法,滿意的笑了笑:“有些事,並不是跟你說了就是好事,你與灰家和胡家緣分極深,想必你也應該遇見過其中一家的仙家了,他們應該也沒有告訴你吧。”
蛇兆年可能來的晚了,不知道我在西北山上遇見妖盒正是那倆老耗子指引的。
可我又轉念一想,那灰家和他們蛇家雖然是天敵,但畢竟也是同修,瞞著他也沒啥用,不如直接說了省事。
於是我點了點頭,對著他說道:“不瞞前輩,我確實見過灰四太爺太奶,他二位幫了我好大的忙,也確實說過與我有些緣分,說等我有力量的那天再去找他們詢問我這眼睛的事。”
蛇兆年點了點頭,對著我說:“小灰四他倆倒也有心,你這眼睛上的門道我也看出來了,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我若沒猜錯,是不是叫浮羅眼?”
我這次還真沒怎麼驚訝,這老頭子一瞅就比灰四兩口子的道行高,他能看出來也不奇怪。
而且對於我眼睛的事,仙家們彷彿都知道的很清楚一樣,可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呢?
我眼睛滴溜溜一轉,心想何不從這蛇兆年這套點情報呢?
於是我又恭恭敬敬的說道:“蛇老前輩,這冥幽境內浮羅將軍當年死的冤枉,不知現在這陰間可還有冥幽的存在?”
我這話當然是唬人的,那浮羅怎麼死的我上哪知道去,冥幽在不在陰間我自然也是不知道,這個名字我都是從地獄通神那聽來的呢,我就是想套套這蛇兆年的話罷了。
蛇兆年笑了笑:“這些事情跟你講了也無妨,你也不用刻意套我話。”
我尷尬的笑了下,這長老級別的長蟲還真不是一般的長蟲,我這連蒙帶騙的話都被聽出來了。
蛇兆年又慈祥的笑了笑,隨後眼神一亮,跟我講起了浮羅的事情。
他說浮羅將軍是陰間功臣,只可惜多年前因某事被九道天雷廢道,扔在了冥幽境內。
冥幽境內惡鬼野獸無數,將其分屍而食,所以浮羅將軍才會慘死。
也正是因為浮羅將軍被天道抹殺,現在的人間才沒有了關於浮羅將軍和冥幽境的任何記載。
這話帶給我的資訊量是巨大的,讓我吃驚的同時,又帶給我了很多的疑惑。
這浮羅這麼牛逼到底因為什麼才會死的這麼慘?而且,他既然是在陰間被分屍而死,那應該是魂飛魄散了啊,又為什麼我會有浮羅眼?他到底是不是我前世啊?
蛇兆年彷彿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淡定的說道:“你也不用這麼疑惑,浮羅的事,跟現在的你關係不大,你只需要知道,你和那王家傳人都是被命運挑選出來的孩子,就算你想死也不會那麼容易,等你真的有能力的那一天,自然會有人告訴你這一切的。”
“可是,怎麼來證明我有能力呢?”我趕緊反問了一句。
蛇兆年起身往供臺走去,邊走還邊說道:“等你有力量能再次突破眼睛上的屏障之時,你的命運就會來找你的!”
說完,蛇兆年化作一縷青煙飛入了供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