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往錢家
那天的晚上，錢家人又喝了一頓酒。
可能是對於早上祭祖的後怕，也可能是諸事的不順，錢家的所有人都刻意避開早上的話題。
人們都是這樣，儘管已經發生了，可還是潛意識的安慰著自己，告訴自己那是假的，都是碰巧而已。
不知不覺間，酒桌上的錢家的三兄弟都喝多了，再到後來，就草草的睡了去。
深夜裡，錢大爺被尿憋醒了過來，他只覺得自己腦袋脹痛，知道是宿醉形成的，所以也沒怎麼在意，晃晃悠悠的向門外走去，想出去放水。
農村裡的門，有很多都是有窗戶的，錢大爺家的自然也有。
就當他迷迷糊糊的想開門出去的時候，他竟然發現……大門口那邊隱隱約約好像有人！
錢大爺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仔細的看著門外的四個人，頓時，一身的酒氣被嚇散了大半！
那門外正在向著大門口緩慢行走的四個人的背影，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還牽著兩個孩子。
老頭體型佝僂，明明是冬天，卻穿著一身像是紙一樣的黑色衣服，左手拄著柺棍，右手牽著一個小女孩，正向著大門走去。再看那小女孩，除了腳以外，身體則是一動不動，一手被老頭牽著，另一隻手下垂著，就好像一個木偶一樣。
另一個老太太穿著與那老頭無異，雖然她左手牽著另一個像木偶一樣的小女孩，可右手卻掐著一把供香，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那把供香怎麼看怎麼像白天老二老三插斷掉的那些供香。
如果說剛才是半夢半醒的話，那麼現在，錢大爺可是真醒了，他心裡一半是恐懼，而另一半，則是傷感，因為那老頭老太太，分明就是他死去多年的爸媽。
儘管此時的外頭一片黑暗，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見那幾個人的背影，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錢大爺差點喊出了聲，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又發現，那兩個小女孩，分明就是白天上山犯了忌諱的兩個小侄女！
錢家祭祖不得帶小女上山。
這句話從錢大爺的腦海裡一閃而過，讓錢大爺額頭的冷汗都流了下來。
此時此刻，他哪裡還能管的了那麼多，就算外頭是已經過世的父母，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帶走兩個小侄女，她們還只是孩子，錯是自己犯的，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們呢。
於是，錢大爺腦袋一熱，也沒想那麼多，一把握住門把手，猛的拉開門就向外面衝了出去想追回自己的小侄女。
可就在他剛跨出門外一步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錢大爺只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頓時就炸了起來，還沒等他來得及回頭，他便兩眼一翻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錢大爺一屁股就坐了起來，他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了一身冷汗的上半身。
錢大爺揉了揉眼睛，他這才發現，剛才原來只是一個夢而已。
頭還是疼的要命，錢大爺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太陽穴。
可還沒等他緩過神兒來的時候，只聽耳邊他媳婦的聲音傳來：“老錢，不好了，出事了！”
聽到這話，本來還犯迷糊的錢大爺立馬就精神了過來，那個爸媽勾人的夢也就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於是他忙問道：“咋啦？我倆小侄女出啥事啦？”
“你咋知道是那倆女娃？”錢大娘心急火燎的說道，“算了，這倆女娃昨天睡著後就一直哭，嘴裡還唸叨著我不想走我不想走之類的，然後就是滿地的亂竄啊，好像是夢遊了一樣，可嚇壞我們了。我們幾個女人也沒什麼主意，就想叫你哥仨醒來，可你哥仨好像都喝大了，怎麼叫都不醒。沒辦法，我們幾個只能把她倆按在了炕上，折騰了好半天才消停下來。可誰知道，這倆孩子這一覺睡到今天下午一點多了都還沒醒過來呢！”
錢大爺忙衝著錢大娘喊道：“啥玩應？現在都下午一點多了？出了這事，你咋沒早叫我啊？”
錢大娘委屈道：“能怪我嗎？你以為我不想叫你？你哥仨跟那倆女娃一樣，咋叫都叫不醒，你讓我咋辦？我這還是給你潑了盆涼水你才醒過來的。”
錢大爺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臉和上身都已經溼透了，頭髮絲還在往下滴答水呢。
錢大爺知道是自己太沖動了，便也沒再發火，對著錢大娘說道：“媳婦，這事壞了，那倆小女娃怕是真的被咱爸媽給帶走了，我昨晚上都看見了，看的真真的。啥也別說了，你快給我找件衣服。”
錢大娘脾氣本身就好，知道錢大爺是擔心他那倆小侄女，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忙給錢大爺找來了毛巾和衣服。
錢大爺忙胡亂的擦了擦身子之後，穿上衣服下了地就衝出了房門。
話說錢大爺的房子是村子裡少有的大紅磚房，還有好幾間空屋子，而他這兩家兄弟，現在就住在這些空屋子裡。
錢大爺本想去看看自己的兩個弟弟，卻正好撞見了端著一盆涼水的錢二嬸和錢三嬸，身旁還跟著自己的兒子。
他們看見錢大爺醒了很是驚訝，剛想開口就被錢大爺給打斷了：“別說了，我都知道了，兒子，你現在去把你兩個小妹妹抱到咱們屋子裡去，我去叫老二老三，剩下的人都去我屋子裡等著。”
大家都點了點頭，錢大爺和錢大爺的兒子便衝進了錢二叔的屋子。
只見屋子裡的炕上，錢二叔和自己的女兒還在臉色煞白的熟睡，就像做噩夢了一般。
錢大爺的兒子趕忙抱著那小女娃去了錢大爺的屋子，只留下了錢大爺和錢二叔。
錢大爺搖了搖錢二叔的身子，見他還是不醒，一個大嘴巴子就扇了上去。
這錢大爺也是農民，農民都有一個特點，手臂力量大的驚人，這一個大嘴巴子扇的，都要打出火花了。
錢二叔猛的醒了過來，一下子就坐在了炕上，一身的冷汗還不停喘著粗氣，見到錢大爺剛想說話，便被錢大爺打斷道：“別說廢話了，你閨女出事了，在我屋裡呢，你趕緊穿衣服去我屋，你媳婦她們都在，你讓她們跟你講吧，我去叫老三！”
說完，錢大爺便趕緊轉身向錢三叔的屋子跑了過去。
一進門見那錢三叔和剛才的錢二叔一樣，也沒猶豫，又是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去。
果然，那錢三叔的反應和錢二叔如出一轍。
錢大爺也沒含糊，一把抓起衣服就向錢三叔扔了過去：“出事了，趕緊穿衣服跟我走！”
錢三叔晃了晃腦袋清醒了過來，他好像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樣，二話沒說就穿起了衣服跟錢大爺來到了錢大爺的屋子。
開啟門，錢二叔腫著半邊臉坐在炕邊上，他沒有說話，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眼神卻從來沒有離開過炕上那兩個臉色煞白的孩子。
眾人都站在旁邊，一臉擔心的看著孩子們，見到錢大爺進來，又都把目光投在了錢大爺的身上，希望他有什麼辦法能叫醒這兩個孩子。
錢大爺進來了以後走到炕邊坐下嘆了口氣：“唉，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
“夢見爸媽了吧……”
“還牽著我和二哥的閨女……”
還沒等錢大爺說完，錢二叔和錢三叔便一人一句把錢大爺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錢大爺看了看這兩個弟弟，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良久，他也抽出了一根菸，點著後猛吸了一口：“別擔心，我有辦法……”
“所以，我錢大爺給你打電話啦？”
我坐在沙發上，疑惑的看著我爸，雖然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嗯。”我爸把最後一根菸頭插在了擠滿菸頭的菸灰缸裡，嘆了口氣說，“唉，這次怕是不好辦吶。”
我點了點頭，當然不好辦了，那倆孩子都那樣了，如果我爸過去說兩句話那孩子就能醒過來，那估計連我爸自己都不信。
所以我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愁的麼。”我老爸靠在了沙發上，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能再叫你王爺爺了，他歲數大了，折騰不動了，可我自己去的話，我還怕那祖墳有什麼風水上的講究是我弄不了的，這可就麻煩了。”
原來我爸擔心的是這個啊，要說別的不好辦，這個還不好辦嗎？
於是我跟我爸說道：“爸，你說王爺爺歲數大了，可他那孫子不還是花季年華嗎？你看要不你把我倆帶上，我們去幫你咋樣？”
我爸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不行，太危險了，萬一出事了算誰的？”
“別介啊。”我向老爸的位置挪了挪，露出了一副奸臣的樣子，“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你看你兒子給你分析分析奧。如果不叫阿意，那就真沒人幫得了你了，就像你說的，王爺爺歲數大了，王叔呢，這麼多年了，你連他到底懂不懂這一行都不知道，萬一跟著去了他不會咋辦？而阿意就不同了，阿意會的多啊，而且是跟著王爺爺長大的，那閱歷肯定相當豐富了。就這麼說把，他要是活到王爺爺那歲數估計都能成精。再說了，這春江會這一行的除了王家還有別人嗎？再說了，這說到底也就是個叫人起床的事兒，又能有什麼危險，大不了等事情結束了，你給那臭小子點分紅不就得了。”
老爸轉過了頭看著我，想了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臉上的愁容立馬就緩解了不少，只見老爸對著我笑道：“也是哈，不虧是我兒子，這個聰明勁兒隨我，那就按照你這麼說的做吧。”
我笑了，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阿意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後一陣嘈雜聲伴隨著阿意不耐煩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咋滴啦老黑，咋還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呢？”
我沒好氣的說道：“還能咋滴，有好事唄，你在哪呢，咋這麼吵呢？”
阿意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我在網咖打遊戲呢？咋滴啦，啥好事啊？”
“我姐這兩天結婚，在伊拉哈鎮裡安排酒桌了，你去不去，等會就要走了！”
“還有這好事吶？”阿意開心的說，“去啊，幹嘛不去，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你直接來小客站吧！快點奧，車要開了！”
“我知道了，這就到位！”說完，阿意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向著老爸搖了搖手機，示意搞定。
只見老爸笑了笑，對我稱讚道：“行啊，你個臭小子，現在撒謊都不打草稿了，這一點肯定隨你媽！”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上次跟我媽說沒藏私房錢的是誰，我可是知道啊，那衛生間裡有一個掏空的……”
“別說了……”我老爸慌忙捂住了我的嘴小聲說道，“這事不準再提了，你再提我就跟你媽商量減你零花錢！”
一聽這話我也蔫了，咋一言不合就減我零花錢呢，我都已經夠慘的了，再減我就真的只能在宿舍裡幹躺著了，估計連董哥夏瑩姐家的那家酒吧都去不起了。
於是我無奈點了點頭，我爸見我慫了便鬆開了捂著我嘴的手，衝著我猥瑣的笑了笑，看得我心裡這個不舒服啊。
不過這絲毫不耽誤我倆這一老一少一拍即合，紛紛收拾了東西打算先去小客站等阿意。
可當我倆剛收拾好，都準備出門了，卻又撞見了買完菜回來的老媽。
只見老媽吸了吸鼻子，臉色立馬就陰了下來：“嗆死了，這屋子都要被點著了，說，你倆誰抽的這麼多的煙？”
我爸聰明啊，一個側身就從我媽身邊穿了過去就往樓下跑，經過我媽身旁時還不忘說了句：“媳婦兒，我接了個活兒今晚上不回來了，回村子一趟。”
我見大事不妙，便也學我爸一側身穿過了我媽，還不忘也跟我媽說了句：“都是我爸抽的，跟我一點關係沒有，蒼天作證！”
說完我就衝著樓下竄了下去。
零點零五秒後，頭上就傳來了我媽憤怒的咆哮聲：“孫峰，你特孃的要是再在屋子裡抽這麼多的煙，你晚上就給我滾到外面去住！”
聽到這話，我爸鬱悶的極了，衝著我罵道：“小兔崽子，你不盼我點好是不是啊，你不說咱倆都能躲過去！”
我幸災樂禍的笑了，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憑啥啊，我就抽了一根，剩下一盒都讓你抽了，為啥要我跟你一起背黑鍋吶。”
剛說完這話，我就被我爸一個大脖溜子拍了個正著，疼的我都要流眼淚了，果然吶，這些長輩是最不講理的。
就這樣，我爸拉著個捂著腦袋的我出門打了個車，向小客站揚長而去……
小客站，顧名思義就是小型客車站點。
這縣城的小客站是為了去周圍的各個村子而建造的，其中自然就包括五四村。
不過，有一輛小客只有下午三點才會發，是從春江縣去伊拉哈鎮最後到五四村的，體型比一般小客略微大一些，這也是我騙阿意說去伊拉哈鎮的理由，因為伊拉哈鎮是春江到五四的必經之地，所以就算阿意跟我們上了這輛車，也是不會懷疑的。
反正等會到車上了，有的是時間讓我跟他慢慢解釋，相信阿意心地善良，應該不會生我氣吧。
其實，我本不用跟來的，可畢竟是我騙阿意在先的，如果我不來，那可就太不地道了，對於我而言，阿意是我唯一的兄弟，總不能坑完了就甩甩屁股走人吧。
我老爸自然是不會拒絕我跟來的，反正我整個人的存在本身就很玄學，按照他的意思，多讓我接觸接觸鬼神這一類，說不定對我也有好處。
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他們自然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救我，雖然嘴上從來沒說過，但我知道，他們時時刻刻都在努力，所以從小到大，我老爸才會隔三差五的拉著我去參加紅白喜事啥的。
不過後來我覺得沒啥意思，索性就不去了。
等我們到小客站的時候，已經是兩點五十左右了，巧的是我們還沒走幾步，阿意坐著的計程車便開了過來。
開啟車門，阿意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看見我和我爸正回頭看他，便樂呵呵的說道：“行啊，老黑，還能想到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孫叔也在呢，還瞅啥啊，都五十多了，趕緊上車走吧！”
我跟阿意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平時來來往往都是穿一條褲衩的，所以這臭小子經常去我家蹭吃蹭喝的，當然了，我也沒少去他家蹭。
我老爸也很喜歡這小子，一方面是恩人的後人，一方面性格也合得來，再加上經常見面，久而久之，我老爸和阿意的關係也是熟絡的不行。
我心裡一陣無奈啊，這貨聽到有酒局真是比見著親媽都親啊。
我爸樂了，只見他一把攬住了阿意的肩膀，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哥們一般：“行啊臭小子，走吧！相信我，這趟你絕對不虧！”
“那肯定的！”阿意跟我爸向著那輛春江通五四的小客走了過去，嘴裡還笑著說道，“看著吧孫叔，你叫我準沒錯，我一個人幫你們把他們一桌都給喝趴桌子底下。”
“哈哈哈，這可是你說的！”
“嗯吶，我說的……”
於是乎，倆人就這樣一唱一和的就上了客車，我心裡又是一陣無奈啊，真希望等會你還能笑的出來。
想到了這，我也追上了他們，跟他們一塊上了這趟通往錢家的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