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荷葉雞
好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久違的感覺讓葉少洋遲遲捨不得放開，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要再次入睡。不知道他的回籠覺來了幾次，但此刻的他一定很享受。其實也不止是葉少洋，宿舍裡其他人也在享受著來之不易的片刻休息，但終究還是要起床的，今天對於葉少洋來說還是比較忙碌的。
姐夫一大早就去排隊領薪水了，我們都是他找來的人，所以我們的工資由他去領。問了一下時間得知已經九點了，掙扎著爬起來，拽過床頭上揹包，從裡面翻找著。今天要去買手機，自然不能穿工作裝，感覺很丟人。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樣子，怎麼說咱也是個帥小夥兒啊。黑色牛仔褲黑色T恤，一雙白色的旅遊鞋加上一件白色的開衫，齊活。洗漱的時候順便把頭髮也洗了一下，比平時多用了一點洗頭膏，雖然溼漉漉的，但是並不影響香味的散發。回到宿舍，重新緊了緊蝴蝶結，一邊等待著姐夫回來，一邊加熱熨板，要把頭髮熨直，這樣顯得會更好看一些，就像是燙過一樣。
宿舍裡的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在工地這樣的環境裡，能有一個年輕人就不錯了，偏偏這個年輕人還特別愛臭美，與大家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在他們“指指點點”下，我終於燙完了自己的頭髮，轉過頭看向他們，能夠感受到有那麼一兩秒鐘，他們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怎麼了，不認識了？”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內心還是比較滿意他們的表情，甚至有點小竊喜，小得意。
“人啊真得打扮自己，年輕真好，你這與平時判若兩人。”木哥的媳婦兒感嘆道。“姐，看你這話說的，我們都是同齡人，怎麼就讓你羨慕了？”我微笑著說道。“兄弟真會說話，打扮這麼帥出去，爭取領回來一個小姑娘。”“沒問題，必須的！”在我和木哥媳婦兒對話時，姐夫拿著一個小包回來了，大家都知道里面裝了錢，誰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將目光集體看向了他。姐夫此刻倒是沒有任何廢話，拿出了工本，依次發放工資。
“老張，三千六，來，簽字！”
“大兵，三千六，簽字！”
“這是你們兩口子（木哥和她媳婦兒）的，六千六，簽字！”
“葉少洋，一千八，簽字！”
拿著手裡薄薄的一沓錢，數都沒數就放進了口袋裡，走出了房間。我已經走出了房間，卻彷彿依舊刻意聽到他們數錢的聲音，同樣都是忙碌了一個月，等到發工資時，這種落差還是有些讓人難受的。我的工資最少，真的沒有必要去數它，更不想在屋子裡，當著他們的面兒數錢。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是希望能夠儘快拉平與他們之間的差距，不然太虧了。
短暫的不快，並沒有影響我消費的心情，雖然可以“揮霍”的資本並不是很多。來到了當初的集市，憑著記憶找到手機店的位置。“您好，看看手機？想要什麼樣的？”看到我的身影，裡面的老闆並不是很熱情，可能同性排斥吧。小店不大，櫃檯裡大概擺放了十幾部手機，我只認識諾基亞，這個品牌真的非常有名氣，很多有錢人都用它，黑白螢幕的售價兩千多。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這是我消費不起的奢侈品。
“我想要一部帶照相和手機QQ的，有什麼可以推薦的嗎？”我問道。老闆拿出一部手機開口道：“這部就比較不錯，彩屏而且你要的功能都有，螢幕夠大，最重要的還是七和絃（當時大部分人買手機，所看重的就是喇叭，一部手機恨不得與音響的音量相比。）的。”“多少錢？”“一千二。”（這種手機我們叫它雜牌兒機，便宜新穎，功能齊全，缺點是質量不過關，通常一年左右，它就壽終正寢了。）
一千二，這部倒是能夠買得起，但是未來的一個月怎麼活啊？算了一算，還是算了吧。於是我便再次詢問：“太貴了，有沒有便宜一點的，三四百塊錢的？”“這個價位沒有照相功能，只有手機QQ，不能接受彩信。喏，就是這部。”老闆說完把一部黑色的手機遞給了我，與剛才的那部相比，的確樸實無華，但是我挺喜歡的，拿在手裡的質感還是非常不錯的。就它吧，也沒得選擇了，畢竟資金有限。試了試手機沒有任何問題，在他這裡又辦了一張電話卡，一共花了四百五十塊錢。
這是自己人生當中第一部手機，還是蠻開心的，略微顫抖的手按出了第一個呼叫號碼——我爸的。“我是少洋，買手機了，這是我的號碼，以後有事打這個電話，你們存一下。”最後一句話我說得特別重要，好像要催促他們現在就存似的。電話裡自然免不了一番問候和關心，告訴父母我的近況，一切都非常好，叫他們不要擔心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最後問了一句他們需要錢嗎？發工資了，如果需要錢給他們匯過去一點。電話那邊，聽著我說要匯錢，能夠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流動，但是聽到我工資的數字，便不再抱有什麼希望，只是叮囑我省著花多攢錢便結束了通話。
這應該是一個孩子獨立面對社會的開端，憑藉自己的努力，葉少洋領到了人生當中的第一份薪水，雖然微不足道，但依舊應該感到自己好。從一個孩子伸手向父母要錢，到成為一個男人想著給自己父母錢，這個過程就是成長。當然，成長的定義不能就這樣片面定義，但卻不可否認，在這個過程中必須有這樣一環。在他的身上，逐漸體現出了責任和擔當，只不過現在這一切都還很模糊。相信時間，會給他最好的證明機會。
此刻，開心取代了所有的負面情緒，雖然已經走入社會，但是不可否認，他現在的心性依舊像個孩子。很多同齡人不是在上學，就是在家裡吃喝玩樂，與他們相比，葉少洋還是不錯的。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後悔當初沒有好好上學，在體會了社會的艱辛和生活的不易之後，我們表現最多的便是“悔不當初”。人生沒有彩排，生命也不可重來，走過的路即使再糟糕，也不要影響當下的心情，更何況，路是自己選擇的。
解決了手機的問題，剩下的時間便是吃喝玩樂，一個陽光大男孩在二十歲的年紀裡，當然是喜歡上網咖打遊戲了。對於這個年紀，彷彿天生自帶導航，無論網咖的位置是多麼深邃曲折，依舊能夠被他們找到。充了十塊，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坐下，首先要登入QQ賬號，網名“逝去的溫柔”，聽著很有詩意，但實則啥也不是。灰色的小企鵝逐漸變成彩色，說明已經成功登入賬號，隨之而來的就是“咳咳”“滴滴滴”好友上線和新訊息提示音。
瀏覽了一下，大部分是朋友、同學的問候以及詢問現狀，葉少洋逐一回復了訊息並告知自己買了新手機的事情。感覺自己的宣傳工作沒有到位，於是便在QQ空間中更新了日誌，最可笑的還把自己的電話公佈在上面。要知道，QQ空間是所有人可看的，無論是朋友還是路過的陌生人，葉少洋此舉，等於向整個世界敞開了大門。
就在他想要登入遊戲的時候，“鐺鐺鐺”的提示音響了起來，這是有人想要申請新增好友。點開訊息看了一下，是一個叫“向日葵”的女孩兒（都是卡通頭像，分不出男女，只不過註冊資訊寫的是女），登入位置顯示的是山西。一看到登陸地點和網名，葉少洋本能地想要拒絕，他還是喜歡新增同城好友，不過他忘記了，此刻自己也是異鄉人。看在是女孩兒的份上，就勉勉強強地答應了吧。點選透過發了一句“你好！”等待著對方回資訊，過了十分鐘，對方依舊沒有回覆的打算，彩色的頭像變成了灰色，對方已經下線。對此葉少洋直接選擇了忽略，登入遊戲賬號，在虛擬世界裡披荊斬棘。
在工地的生活比較閉塞，與他接觸的人又都很大，所以根本談不上什麼共同語言。雖然葉少洋和思雅無話不談，還有點小曖昧，但思雅也比他大了很多。雖然葉少洋外表看起來很陽光很健談，但是在外向性格的表面下，一絲孤獨始終縈繞在內心。一直壓抑著自己，他需要找一個宣洩口，讓自己獲得短暫的釋放。也許網路遊戲就是他規避壓抑的鑰匙，在這一天裡，他真的在全心投入盡情地玩樂著，彷彿這樣的他，才真正找到了自己。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一身疲憊的葉少洋從網咖裡走了出來。玩遊戲時的快感已經退卻，取而代之的是疲憊和空虛。一天的放縱只是讓他耗費時間，並沒有得到任何解脫。雖然獲得了短暫的快樂，但它來的快走的也快，快到葉少洋還沒有完全走出網咖的範圍，便已經消失不見。今晚的月色不錯，葉少洋準備徒步回去，反正明天也不上班，加上坐了一天，身體也需要活動一下。
就在他剛要走出集市，突然被一陣香味所吸引，一天沒有吃飯的他感到了飢餓。忍不住側頭看向味道的來源，發現是一個老人家正在調整籠屜裡的食材，熱氣瀰漫看不出是什麼。憑藉著一個吃貨的天賦，葉少洋毫不懷疑，籠屜裡一定是肉，於是便走上前去看個明白。只見籠屜很深，裡面放了幾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東西的表面還用線繩捆紮固定。“這是賣什麼的？”葉少洋好奇地問道。“荷葉雞，要不要來一隻？”老人家笑呵呵地反問道。
葉少洋再次瞪大了雙眼仔細看，別說，經老人家這麼一說，黑不溜秋的東西還真是葉子。這個名字一直被葉少洋記在心裡，姐姐說過這個城市沒有賣的，這不就來了嘛。“多少錢一隻？”葉少洋暗暗決定，不管多少錢都要買回去。“三十五一隻。”“給我來一隻包好，挑大的。”想都沒想，葉少洋直接了付錢，拎著荷葉雞快步向宿舍走去。
回到工地已是晚上，葉少洋並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來到了食堂邊上的臺階，因為他要等姐姐，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手裡的荷葉雞依然溫熱，葉少洋坐了下來，把它放進自己的懷裡保溫。沒過多久，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思雅姐：“呦！這是誰家的大帥哥啊？都快把姐姐迷死了。”面對姐姐的調侃，葉少洋伸手拉住姐姐坐在了自己身邊，微笑著從懷裡拿出荷葉雞遞給了她。
葉少洋：“給你，他（老人家）說這是荷葉雞我就給你買了一隻，和你說的是一樣的東西嗎？”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從懷裡拿出的東西，思雅內心充滿了感動。只需一眼便能確認，那便是她喜愛的荷葉雞。從來沒有在意過她，沒有人在意過她的話，沒想到只是自己隨口一說，眼前的人居然記到現在，並且滿足了自己的心願。感動中還有一點辛酸，複雜的情緒充斥在內心，眼睛有點酸，一層朦朧的水氣漸漸浮現。
葉少洋看著姐姐的一樣，遲遲沒有接過自己手中的荷葉雞，還以為自己買錯了，惹得思雅不開心了，趕忙開口道：“姐姐怎麼了？我買錯了嗎？”“沒有，就是這個。”思雅說完便伸手接了過去，但並沒有開啟它，而是讓自己靠在了葉少洋的肩膀上。這是思雅第一次主動，葉少洋不知道姐姐內心是怎麼想的，看到姐姐這個樣子反正是無比開心，伸手僅僅地摟住思雅的肩膀。如果這時有人看到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樣子，一定會為他們的恩愛感到羨慕，毫不懷疑地認為他們就是情侶。
過了好一會兒思雅才問道：“今天出去了？看你穿的這麼帥氣。”聽到姐姐開口，葉少洋便把今天的事情給她說了一遍。思雅得知他居然一天都在網咖中度過，有些不高興地嗔道：“以後不要那麼貪玩，賺錢也不容易，要知道攢錢，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知道嗎？”葉少洋此時哪敢說不？只能笑臉說是。思雅看到他略帶討好的樣子，有感覺很好笑，一股異樣的暖流緩緩流經心底，眼前的畫面讓她感受到了一絲溫馨。
葉少洋：“姐姐你快嚐嚐好吃不？還熱著呢。”思雅柔和地看了一眼他，伸手開啟了荷葉雞，頓時香氣四溢。“好香！”扯下一個大腿，小口咬了一下，香氣撲鼻，入口即化，肉絲滑嫩，思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再次咬了一大口。“真好吃，太香了，你嚐嚐。”思雅一邊說著一邊把她要過的雞腿遞給葉少洋。看著姐姐一改往日，開心的像個孩子，他不忍心打斷這幅畫面，“姐姐這是給你買的，你吃吧。”
思雅：“你一天都沒吃了，快點！”將雞腿又往前遞了一下。葉少洋無奈，只能接過，剛要伸手就被思雅躲開了。
思雅：“嗯~！不許伸手，就這樣吃，我餵你···”從一開始的霸道，到最後的聲若蚊蠅，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不知道思雅想到了什麼，臉色紅紅的甚是可愛。聲音雖然越來越小，但是手卻沒有絲毫後退，就那麼舉著，等著葉少洋來咬。
聽到思雅說的，葉少洋明顯一愣，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彎兒，但不可否認，這個小子現在開心極了。張嘴，在思雅剛剛咬過的地方輕咬了一口，“真香！”但不知怎麼了，兩個人同時紅了臉。“呸，不要臉！”“嘿嘿，我說的是雞肉的味道。”“你····！”“姐姐，你說剛才我們算不算是間接接吻了啊？”葉少洋壞壞地調戲著思雅，好像很願意看到眼前的姐姐嬌羞的樣子。“你再說就不理你了！還吃不吃？”面對他的調笑，思雅“氣急敗壞”地威脅道。“吃~吃！嘿嘿”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將這只不是很大的荷葉雞徹底消滅，將手上的油汙清洗乾淨後，思雅又幫葉少洋整理了一下他的蝴蝶結，這才再次坐下聊起了閒天兒。看著姐姐一臉滿足的樣子，葉少洋柔和的目光中帶有一絲寵愛，不難想象，姐姐以前的生活過得應該不是很好，但她一直沒有說，葉少洋不想為難她，他在等，在等思雅和他說。
葉少洋：“荷葉雞好吃嗎？”
思雅：“嗯！好吃！”
葉少洋：“你喜歡就好，下次我再給你買好嗎？”
思雅：“不好！”
葉少洋：“？？”
思雅：“還得花錢，太浪費了！”
葉少洋手臂用力，摟緊了姐姐的肩：“只要你喜歡就好！”
思雅：“哦~那我想吃了告訴你~”
葉少洋：“嗯~！姐姐我買手機了，把你的手機號碼和QQ號碼給我吧，這樣我們每天想什麼時候聊天就可以什麼時候聊天了。”
思雅：“嗯！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