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征

銅陵地方太小，民力實在有限。陳城在銅陵苦心經營大半年，仍然沒有達到建軍一萬人的目標。編制上，火軍戰鬥人員有一萬兩千餘人。實際上，截止西征，全軍戰鬥人員僅有七千餘人。

一方面，王偉到上海籌建工人自衛隊，帶走了一部分人。

另一方面，何兆武經營槍炮廠、銅礦、制錢廠等生產機構，領導流民屯田，率領四團保衛銅陵，也要佔用不少人力物力。

假如火軍一直侷促在銅陵，固然足以自保，卻難以發展壯大。不說縱橫天下，連招齊人馬都很難。

參加太平軍西征，將是擴大火軍的良好契機。廣袤的湘鄂皖贛，將成為火軍的表演舞臺，也將成為火軍浴火重生的成長之地。

此事關係重大，陳城決定親自帶隊。

參加西征的火軍不到五千人，這已是火軍所能出動人數的極限。其中，一團、二團、三團全部參加西征，四團留下保衛銅陵。荷田的直屬團出動八百人，由副團長姚灣指揮。

姚灣也是一個老兄弟，原是黃宇班裡的副班長。他竄升很快，也很有才幹，具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另有水軍四百人，駕駛“雛鷹號”等三十餘艘戰船隨軍西征。

荷田坐鎮銅陵，居中排程，統攬火軍大小事務。何兆武也留在銅陵，主要負責後勤事務，一刻不得耽誤軍工生產。特別是槍炮廠，關係重大，需要何兆武親自督辦。

江樺和王偉留在上海，與洋人合作建廠。王偉主要負責籌建工人自衛隊，江樺則集中精力負責辦廠事宜。

出征甚為倉促，僅有兩天時間準備。好在指揮員都很年輕，士氣正旺，又都沒有家眷，可以說走就走。火軍又初創，沒有累贅，沒有歷史包袱。

出發前一晚，陳城還在和黃宇、劉文秀研究地圖。這地圖是參謀部的參謀連夜描畫的，參照了洋人的地圖、手機導航離線地圖，內容並不精準。

韋俊只說火軍歸翼王調遣，所以陳城第一站要先去安慶，找到翼王石達開。

理論上講，他們只需沿著長江往西走，就能到達安慶。但大家要事先研究地圖，猜測翼王會派火軍到哪裡，火軍又可能會與哪股敵人接仗。

趙瑋向荷田問好，陳城們才抬頭髮現荷田。

趙瑋是新任警衛連長，銅陵胥壩鄉人。他只有十八歲，出身貧苦，但十分好學，主動加入火軍。

王偉任連長時，他是警衛連排長。他本想把趙瑋帶到上海，但綜合考慮後還是推薦趙瑋接任警衛連長。

荷田用人不拘一格，大膽將趙瑋擢升二級，擔任職責重要的警衛連長。半個月下來，陳城對趙瑋很滿意。他不僅忠心耿耿，而且富有工作激情，為人機智靈活，凡事一點就通。

黃宇、劉文秀見荷田晚上造訪，知道陳城兩人有一番臨別的情話，便要告辭。

荷田攔住他倆，說：“二位別走，我正有事要拜託你們呢。二位閱歷豐富，一個帶兵經驗豐富，一個熟知人情世故。我和師長都自愧不如。”

黃宇和劉文秀連忙擺手，說不敢當。

荷田又說：“黃參謀長為人沉穩，統帶的一團是火軍精銳。此番出兵，還望參謀長心裡裝著大局，多為師長分憂，站在全域性高度謀劃戰事。”

黃宇說：“請主任放心，我雖是一團團長，但決不會厚此薄彼。參謀長崗位重要，待時機成熟，我就要把一團交給別人，把主要精力集中到參謀部上。”

不管黃宇的話是否出於真心，兼任團長確實會影響參謀長的工作。陳城也有心讓他辭去團長的職務，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陳城說：“這樣最好，老黃能夠集中精力謀劃戰事，我也能輕鬆一些。”

大家哈哈大笑。

荷田說：“劉高參滿腹經綸，率領全族加入火軍，我們都很感激，很多事情也都要倚重劉高參。劉高參本來生活優渥，此次卻要跟著師長和參謀長吃苦頭，我們感到十分慚愧。這次西征還望劉高參不辭辛苦，遇事多拿出不同意見，不要顧慮其他，不要怕得罪人。”

劉文秀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我非常欣賞火軍為生民立命的立場，加入火軍是我們劉氏全族的榮幸，參加西征也是我個人的榮耀。我一定全心全意輔佐師長，不敢有所私藏。”

陳城很滿意，說：“有參謀長和劉高參在，火軍西征一定能夠旗開得勝。”

荷田瞪了陳城一眼，說：“你別太得意，你們都想打仗，想建功立業。一將功成萬骨枯，打一場勝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此話一出，大家默然失色，不知該怎麼回答。

劉文秀反應得快，說：“主任不必悲觀。生逢亂世，始終是要打仗的。只要火軍始終堅持為生民立命，就能打贏這場戰爭。待火軍打了天下，再實行耕者有田，讓百姓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錢使，開創萬世太平。”

荷田淡淡一笑，問：“這樣最好。我問你們，這次西征你們走得倉促，不知有何打算？”

陳城說：“當然是以儲存實力為第一要務。然後徐圖壯大，在戰火中加強歷練，逐步招兵買馬，壯大火軍。”

荷田說：“這是當然的。我可得提醒你們，西征戰場是個爛攤子。楊秀清雖然是個行政幹才，又能大權獨攬，但在戰略上頻頻犯錯。北伐帶走了太平軍精銳，防守天京又牽制了大量兵力。楊秀清能投入到西征戰場上的，都是些二三流的將領，士兵多是新兵或者天地會的會眾。眼下西征軍節節勝利，不過是因為清軍太弱。”

黃宇說：“是的。楊秀清胃口極大，以區區幾萬兵力，試圖染指皖贛鄂湘四省。雖然打下了廬州、安慶、九江等大城，但不等城防穩固便抽兵他向。打的地盤越多，兵力越分散，越容易被清軍圍困。他之所以逼迫我們西征，大概也是因為湖南方面的兵力不夠。若他要將我們抽調到湖南戰場，我們就將與湘軍作戰，這可是個難纏的勁敵呀。”

陳城說：“這個等見了石達開再說。火軍新練之師，石達開又最通情達理，想必不會將我們投入到湖南前線。”

荷田不滿地說：“你又想當然。你和楊秀清又沒見過幾次面，不過是給他出了幾次主意，又沒有過命的交情，他會把你當作心腹嗎？太平軍和湘軍都是虎狼之師，曾國藩殺人不眨眼，楊秀清更是陰狠毒辣。你不要太天真，也不能太樂觀，千萬不能相信楊秀清，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我看這次西征，楊秀清肯定會把火軍派到最前線，讓我們當炮灰。”

荷田說出了大家心中的憂慮，大家一陣沉默，原本樂觀的臉上也出現了愁雲。

劉文秀捋捋精心修整的小鬍子，打破沉默說道：“有個現象也得注意，此次西征援軍，楊秀清似乎有意在培養國宗。清軍防務虛弱，西征軍銳不可當。楊秀清便給這些原本養尊處優的國宗加上提督軍務的頭銜，好讓他們到戰場上立功。石鳳魁這樣的草包，豈是可造之才？我們跟他們並肩作戰，可得有所防備，不能被他們拖累了。”

陳城說：“這次西征，我們堅持集中兵力，決不分散兵力。石達開的話，能聽則聽，不能聽就不聽。彈藥充足，又有無後座力炮，足以對付湘軍。”

荷田嘆口氣說：“你們考慮得周全，陳城就放心了。”

女人考慮得心細，總往不好的地方想，不像這些男人聞戰則喜。

黃宇和劉文秀告辭，留下陳城和荷田。

明天就要走上戰場，陳城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率領千軍萬馬，橫掃皖贛鄂湘，與歷史上大名鼎鼎的石達開並肩作戰，與湘軍名將一較高下。

一想到這些，陳城就熱血沸騰。

荷田知道陳城的心思，知道陳城不肯留守銅陵。於公於私，她都會支援陳城率隊西征。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患難與共，他們都深知彼此的情意。黃宇等人也能猜出他倆的心思，並衷心祝願他倆早結連理。

陳城和荷田還年輕。火軍草創，事務繁忙。假若陳城和荷田結婚，勢必會分散他們兩個的精力。

但明日就要別離，陳城要到戰場廝殺，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荷田則要留守銅陵，獨自挑起千鈞重擔。

若此時再不表白，更待何時？

陳城鼓起勇氣，說：“今晚月光皎潔，星光璀璨。我明天就要出征，你要留守，從此千里相隔。”

荷田的眼光有些迷離，臉頰腓紅，為即將而來的表白而不安。

陳城接著說：“我曾讓丁玲傳過一個紙條，內容是‘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我的心思和以前一樣，情願為你粉身碎骨，盼著能和你早日長相廝守。荷田，我對你是真心的。”

荷田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她輕輕點頭，把頭埋在陳城懷著。一邊哭泣一邊小聲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能有閃失。我在銅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