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鴻蒙量天 “金石為開”
道道鴻蒙紫氣垂落，其上浮現出無數先天道紋，一股堂皇正大卻又凌厲無匹的氣息瞬間充斥整個大殿。
周天星輝為之黯淡，流轉的道韻凝滯，紫霄宮主殿彷彿被抽離於時光長河，萬籟俱寂。
神物有名，自顯真靈。
六耳獼猴心神與之感應，忍不住脫口而出，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鴻蒙……量天尺！”
高臺之上，鴻鈞淡然頷首：“不錯，正是鴻蒙量天尺。”
“汝此番有功，此寶，便賜予汝了。”
聽聞此言，六耳獼猴心頭先是一陣狂喜，如同億萬星辰在識海中炸開。
然而，這份喜悅尚未浮上面龐，便被更深的思量壓下。
他此行搏命收取玄元控水旗，首要目的，豈是為了一件自己眼下根本無法駕馭的至寶？
六耳獼猴的首要目的，乃是希望能以此舉，真正叩開鴻鈞心扉，獲得其認可與信任。
這份認可，遠比一件暫時只能束之高閣的寶物重要千倍萬倍。
心念電轉間，利弊已然分明。
六耳獼猴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俯身深深一拜，語氣懇切：“師尊厚賜，弟子拜謝！”
“但……弟子修為淺薄，如螢火望皓月，實無力駕馭此等重寶，恐汙其靈輝，反為不美。”
“懇請師尊收回成命！”
聞聽此言，鴻鈞一直淡漠的面容上，極快地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訝異。
洪荒浩瀚，萬靈求存、修道艱難。
所以眾生無不將更強的靈寶、更深奧的傳承視若不可或缺之物，重視甚於性命。
而今，鴻鈞將如此重寶賜下，六耳獼猴竟出言推拒！
雖說其言不無道理，但鴻鈞仍感意外。
畢竟，修為低微不過一時。
既入他門下，六耳獼猴將來踏足大羅乃至更高境界幾乎已成定數。
屆時，此尺便是絕佳臂助。
即便眼下，亦可收入體內溫養，助益修行，或作護道底牌，乃至鎮壓己身氣運，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
鴻鈞沉吟片刻，眸光如星河流轉，緩聲問道：“鴻蒙量天尺，乃天地間唯二的功德至寶，殺伐不沾因果，持之，無論修行、禦敵，皆有莫測神效。”
“汝……為何不受？”
六耳獼猴心神驟然一緊。
他知曉，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鴻鈞此問，直指根本。
答得好，前番種種冒險、諸多算計，便算是真正落到了實處。
而若是答得不好，則有可能前功盡棄，甚至引來猜忌。
六耳獼猴飛速思索，務求言辭懇切，既能表忠心，又不顯虛偽。
靜室中彷彿能聽到他心臟擂鼓般的聲音，周遭凝固的鴻蒙道韻更添幾分沉重壓力。
片刻後，六耳獼猴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師尊明鑑，至寶動道心，弟子亦是俗輩，豈能不向往？”
“但弟子以為，世間萬事，當分輕重緩急，亦需懂得取捨。”
“弟子如今道行微末，縱有至寶在手，亦如幼童舞巨錘，非但無益，反受其累。”
“相比之下，師尊償還天地因果之事，更為緊要。”
“再者，師尊恕弟子竊道之罪，收入門牆，傳無上法，助弟子重塑道基，恩同再造，縱使身化飛灰亦難報萬一。”
“此番所為，不過略盡綿力，稍償恩德於涓埃，安敢以此邀功，受此重寶？”
“弟子……懇請師尊收回至寶！”
鴻鈞聞言，萬古不變的道心，竟是微微泛起一絲漣漪。
若說此前自造化玉牒殘片處知曉六耳獼猴為助他償還因果，不惜冒死收取玄元控水旗時，他是欣喜與欣慰。
那麼此刻，親耳聽聞這番雖隱含機心，卻不乏赤誠的肺腑之言後，鴻鈞的心中，竟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
自他化生以來，歷無盡劫，閱遍洪荒眾生，這還是第一次，有生靈令他生出此感。
鴻鈞未曾料想，當初一時興起收下的異數弟子，竟有如此赤誠之心！
心中感慨萬千，鴻鈞面上卻已恢復平靜，其再次開口，聲如大道綸音，震徹殿宇：“六耳，汝且想好！”
“此番推卻，此寶便與汝終身無緣，再無反悔之機！”
聽此言，六耳獼猴忍不住再次望向懸浮的鴻蒙量天尺。
尺身紫氣氤氳，道紋生滅，彷彿蘊含著一方初開的鴻蒙世界，對他的神魂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六耳獼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渴望與喜愛，那是對大道、對力量最本能的嚮往。
然而，當他的目光轉向高臺之上，那道彷彿承載著整片洪荒天地、淡漠而又威嚴的身影時。
六耳獼猴對寶物的灼熱渴望，如同被九天清泉澆淋，瞬間冷卻下去，轉而化為對鴻鈞的感恩與尊敬。
他再次深深叩首，額頭觸及冰冷卻流轉著道韻的地面，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弟子心意已決，請師尊收回此寶！”
“弟子願立天道誓言，絕不後悔，此心天地共鑑！”
轟隆！
冥冥之中，似有驚雷響徹紫霄宮，一道無形的因果線驟然凝聚，牽連天道。
洪荒之中，天道昭昭，因果深重，誓言自有其重。
六耳獼猴身為異數，本不在天道常理之中，但此刻他主動引天道為證，誓言自然成立。
可他對此並無懼意，因他此言確是發自真心。
於他而言，當前重中之重，便是獲得鴻鈞真正的認可與信任，奠定自身在紫霄宮、在玄門、乃至在未來洪荒的地位根基。
鴻蒙量天尺雖是至寶，與之相比，卻是不值一提。
“善！善！善！”鴻鈞連道三聲好，古井無波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讚許之色。
“玄音，為師修行無盡歲月，今日，確是首次體悟，何為世間真摯之情！”說罷，鴻鈞右手輕揮，一道紫光落下，化作一枚巴掌大小、通體紫氣繚繞的令牌，懸浮於六耳獼猴面前。
六耳獼猴定睛望去，發現令牌之上，赫然以大道聖紋銘刻著“紫霄”二字，道韻天成，威嚴自生。
鴻鈞聲音恢弘，介紹道：“此令，乃吾初創紫霄宮時，採混沌奇石，融吾一縷本源道韻煉製而成，洪荒僅此一枚。”
“執此令，無論汝身處何地，縱使隔絕大千，心念一動，便可瞬息迴歸紫霄宮。”
“並且，宮中諸般殿宇、秘境，除吾清修靜室之外，汝皆可憑此令自由出入。”
六耳獼猴“受寵若驚”，連忙道：“師尊，弟子何德何能，敢受此……”
未等他說完，鴻鈞便又道：“再者，見紫霄令如見為師親臨。”
“洪荒之內，凡敬奉吾道者，皆需對汝禮讓三分！”
此話雖說得謙和，卻是重如不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