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拉希德的憤怒
接下來的日子裡，小貝每天都會按時來到位於薔薇號艦尾的花園，恰好漫長的航行也讓方巖感到無聊，於是他便沒有拒絕，每天陪著小貝一起學習。
老師給小貝佈置了大量學習任務，幾乎涵蓋銀河系各個學科領域，從量子物理學，到星際工程學，再到生物科技，空間學，甚至還有關於宇宙社會體系的星球政治學。
方巖雖然對他學業如此繁雜這件事，感到十分奇怪，但他從未直接表達過自己的疑問，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觀察，並且儘可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漸漸的方巖發現，小貝學習很刻苦，也非常用功，但小貝似乎缺少對知識的靈活應用能力。
他總是按照老師的指令機械學習，用死記硬背的方式接收知識，缺乏從根本上理解，並舉一反三的能力。
小貝的學習內容實在太廣泛，橫跨太多學科領域，導致每一個領域他都只能掌握表面皮毛，而無法真正深入。
更何況，小貝的天賦並不算出眾。
這天，當小貝又一次陷入複雜的暗物質探測公式時，方巖走了過去，靜靜站在他身後，看著小貝努力計算的模樣，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貝抬起頭，滿眼都是疑惑和沮喪：“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公式的計算結果，總是和我預期的不一樣？”
方巖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用手指輕輕指向螢幕某個細節，慢慢講解變數間的關係，並提到一個更基礎的能量守恆定律。
小貝瞬間愣住了，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恍然大悟的光芒。
過於糾結細節，讓他忽略了最基本的物理法則，而方巖的點撥彷彿撥雲見日，讓他瞬間解開了心中的困惑。
“休息一下吧。”方巖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很努力，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要努力很多很多倍。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人生在世，選擇其實比努力更重要。”
“從我們的聊天裡我能夠猜到一些，你非常希望透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別人想要你成為的那種人。”
“可是這真的有意義嗎？”
“成為誰真的是我們應該追求的目標嗎？”
“難道我們的目標不該是成為自己嗎？”
作為一個來自神秘文明的繼承者，方巖腦海中有一個浩瀚無垠的知識資料庫，他對科學的深度理解，早已超越銀河系現有水平，所以學習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一個問題。
然而小貝不同，他的老師顯然對他寄予厚望，試圖讓小貝成為跨學科的天才，掌握儘可能多的知識，將來承擔某種十分重大的責任。
但老師似乎忽略了小貝的天賦和理解能力，填鴨式的教育，反而讓小貝在巨大的知識洪流中迷失了方向。
每次學習結束的時候，小貝總顯得疲憊不堪，肩膀微微下垂，但眼中仍然帶著不甘心的堅毅。
方巖經常生出憐惜之情，覺得這個少年，不應該揹負著遠超常人的壓力和期望，每天在超負荷的學習中艱難前行。
沒有娛樂，也沒有自己的生活，學習從不曾帶給小貝歡樂，帶給他的只有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
方巖的話讓小貝驚呆了。
選擇比努力重要。
人生在世不是為了成為誰，而是要成為自己。
在他並不長的生命中，還沒有人對他說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方巖是第一個。
這時候，薔薇號結束又一輪躍遷，星光透過花園穹頂灑落下來，小貝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你覺得我能成功嗎？”
方巖沒有立刻回答，笑著看向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
“什麼叫成功呢？”方巖反問。
“這…”小貝懵懂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成為家族繼承人，得到長輩們的肯定。”
方巖輕輕抽了一口電子煙，“別人對你的肯定，很重要嗎？”
……
拉希德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氣得咬牙切齒，手掌用力拍打桌面，幾乎要把全息螢幕拍碎。
下一秒，他猛的站起來，揹著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雙眼充滿了憤怒。
“方巖那個混蛋！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渣子！完全攪亂了我的計劃！”拉希德對著全系螢幕，歇斯底里般咆哮。
阿利亞特坐在螢幕那頭，聽到拉希德的咆哮，他卻毫不在意，臉上還掛著一絲戲謔的笑容。
“哦？到底發生了什麼？據我所知，伊莎貝拉一直是你最聽話的學生呢。”阿利亞特打趣道。
“聽話？”
拉希德幾乎被氣瘋了，“自從伊莎貝拉跟著方巖學習之後，她就完全變了！開始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也不再按部就班完成我給他佈置的學習任務，反而思考荒謬的哲學問題！”
“我是誰，為誰而活？”
“人生在世，究竟是選擇重要，還是努力重要？”
“這些問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以前她對我的每一個指令，都毫不猶豫遵從，現在她居然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為什麼要去學那些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知識，這簡直是胡鬧！”
阿利亞特聽罷哈哈大笑，“看來方巖還真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呢，不過，除了這些，方巖教得怎麼樣？”
拉希德一愣，臉上怒意稍稍收斂了一些，“不可否認，方巖是個天才，而且是那種罕見的，無所不通的天才。”
“在此之前，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存在，不僅精通量子物理，空間折迭，還在生物化學，暗物質研究，甚至星際工程上都有著極深的造詣。”
“小貝在他身邊短短兩週，已經學到了超出我計劃數年內容的知識。”
“你能想象嗎，方巖僅用了幾分鐘，就幫小貝解開了一道高階量子糾纏問題，而這道題目，我自己花了幾個月時間才得出結論！”
阿利亞特仍然帶著微笑，顯然她對拉希德的評價並不感到驚訝。
“你知道嗎？”
拉希德繼續說道：“方巖甚至指出，我們用在恆星能量採集器上的一種演算法，是過時的！我和團隊苦心研究了五年的最佳化方案，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小兒科！”
“無法想象，在我們這些專家還在摸索的領域中，他卻已經擁有成熟的理論框架和實模型資料！”
拉希德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
即便為人一向嚴厲的他也不得不承認，儘管方巖是個愛睡覺，愛抽菸，還會教壞小朋友的十惡不赦之徒，但在學問方面，的確無可指摘。
“儘管方巖擾亂了我的計劃，讓小貝開始胡思亂想，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能力非比尋常的存在，也是一個極其優秀的老師。”
“伊莎貝拉跟著他進步飛快，甚至讓我產生了以前從來不敢想的奢望，有方巖幫助，伊莎貝拉在家族中，或許可以爭一爭。”
“但現在…”講到這裡，拉希德雙手掩面，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阿利亞特完全不在乎老友的失落，沒心沒肺的再次笑出了聲，“拉希德，我早就和你說過，方巖這個人，絕不能以常理度之。”
“無論你對他的能力欣賞也好，鄙視也罷，都應該不遺餘力的支援他。”
拉希德立馬不樂意了，“支援？這小子已經完全攪亂了我的計劃，我憑什麼支援他？”
阿利亞特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沉聲說道：“就憑他是你我老師選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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