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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啞巴

淺水灣的公館熱鬧非凡。

是鍾家請到了應先生來做客。

唐觀棋聽聞,從房間裡出來。

路過菲傭正在拖地,她不小心踩到拖把,菲傭癟了癟嘴。

其他人也見怪不怪,大家都知道唐觀棋在鍾家的地位。

一個拖油瓶而已。

唐觀棋並沒有計較,自西花廳走廊入中堂,剛好聽見那位美名遠揚的應先生嗓音溫沉:

“今夜輸都算在我賬上,贏算各位的。”

她抬眸,看見那位清貴和善的應先生並不在牌桌上,骨節分明的長指間卻抵著一塊暗紅籌碼。

終於見到這位,比她想象中更清俊文雅。

鍾家人連忙客氣:“怎麼能讓應先生您出賬,我們打牌當然是我們自己給錢。”

而平時對唐觀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繼父鍾偉雄,親自端著一杯白毫銀針。

四十幾歲的腰躬得像七八十歲一樣,滿臉諂笑地端到應先生面前:

“您嚐嚐,我讓朋友從內地松溪帶回來的白毫銀針,是看著當地茶農採下烘乾的,今年的新茶。”

那位應先生伸出手,冷白修長的手指託在茶杯底,矜貴到筋骨浮凸的一隻手,慢條斯理接過。

所有人牌聲都停了,各個都看著應先生。

片刻,應先生低沉疏離的聲音不急不慢響起:“的確清爽。”

大家終於笑起來:“是啊,老鍾為了這道茶,特地求茶商為他跑了一趟,滿打滿算才一週就拿回港城來了。”

“老鍾,應先生都這麼說了,你高興了吧。”

鍾偉雄連連點頭,平時板著的臉,此刻笑得褶子深到可以打地基。

而應鐸漫不經心道:“今晚大家盡興,鍾家的牌資我出,不必客氣。”

鍾家不敢一拒再拒,只好訕笑接受了。

今天的客人不止有應先生,還請了幾位新界開發區的高管。

唐觀棋看著鍾家人博了命地贏那三位新界開發區高管。

那幾位高管被贏得面泛綠色。

但這幾位是新界開發區的高管。

上個月,剛剛為應先生在專案上行過方便。

此刻鐘家人瘋狂贏牌,還以為自己選對路子。

唐觀棋清眸微斂,卻不提醒任何一個人,降低存在感地站在角落。

等到有個鍾家人去解手,唐觀棋立刻坐上牌桌。

鍾家人嚇了一跳,不知道這個啞巴哪裡跳出來的:“誒!你——”

旁邊的人拉住說話的人,搖了搖頭。

啞巴到底是港大的學生,智商沒問題,甚至有可能比他們打得還要好。

意識到這點,鍾家人也不出聲了。

但沒想到,唐觀棋拿出來的牌技爆爛。

明擺著可以胡的牌,還要等著想做大番,結果輸光,看著只差一張牌可以湊胡,她硬是拆對打出去,甚至還幾次要把賭注翻倍,讓高管們不費吹灰之力一局贏了十局的錢。

輸得那叫一個底褲都當沒。

對面三個高管終於眉宇疏解,贏到喜笑顏開,讚不絕口說妹妹仔年紀雖小,打牌卻頗有潛力。

應鐸的唇角微微揚起。

傭人來改每個人面前的籌碼,鍾家人眼睜睜看著,一塊十萬,十個一迭,已輸給三位高管三百萬美金。

鍾家大伯孃急忙上前:“啊呀死了死了,哪個叫她上桌的!”

她拍桌上那些籌碼:“看看她蠢得輸了應先生三百萬。”

那位應先生抬眸看過來。

唐觀棋正被大伯孃拽下牌桌,一向霸道的大伯孃拍打著她的手臂,讓她道歉。

三位高管有些尷尬。

一道低沉聲音有意解圍:“沒關係,玩得開心就好。”

大伯孃恨不當初:“還不多謝應先生。”

唐觀棋視線落到應鐸身上,伸出細白的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慢慢彎了兩下,是手語謝謝的意思。

應鐸看著容色嫵媚的少女,雖然淡笑,卻並不親切:

“不用客氣。”

眾人猛地鬆一口氣。

應鐸的助理公式微笑:“今夜中環有金融晚宴,應先生先行一步,各位慢慢玩。”

聲音落入唐觀棋耳中,她垂下眼皮,看見牌桌旁有簽名冊,用來記今晚具體個人輸贏與金額,她飛速簽下自己的名。

不多時,助理收了簽名冊。

應鐸起身,將那塊籌碼落定在八仙桌上,所有人都立馬站起來相送。

一直送到大門口,巴望著應先生,恨不得再見。

光是來鍾家做客這一次,就足夠鍾家吹幾年的牛。

唐觀棋卻跑回房間,查中環所有星級酒店網上預約方式,給各家發訊息說要急約大宴會廳。

終於找到今夜唯一一家空不出宴會廳的,正在辦金融晚宴。

應鐸乘坐的那輛黑色純血邁巴赫啟程,行駛在港島中環,在梯道下坡時燈光璀璨的高樓流連如電影。

助理在副駕駛提醒後座的應鐸:“boss,那位唐小姐輸得剛剛好,每位高管一百萬。”

意味著,她是唯一一個看得出應先生讓人打牌,是借打牌機會送給三位高管錢的人。

還那三位高管的人情,還得乾乾淨淨。

其他人,好像沒贏過錢一樣,贏得那三位面色難看,生生耗了應先生兩個鍾。

助理覺得太巧合:“會不會是猜的?”

應鐸在流轉的霓虹光影中,男人輪廓起伏如鋒利青山,眼底明滅不清:“姓唐?”

助理察言觀色,將登記冊調轉方向,遞向應鐸:“她在登記冊上籤了名,唐觀棋。”

應鐸看著那三個風骨利落的字。

的確聰慧。

“有機會給個小紅包。”他移開視線,線條如葉緣收斂得鋒利的薄唇懶啟。

助理應是。

不過應先生的小紅包,最少都不會少於六位數。

中環和淺水灣同在港島,行駛三十分鐘後,應鐸已被侍者引入酒店貴賓休息套房。

唐觀棋摸到酒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著要怎麼混進去。

等了起碼十幾分鍾,偶然看見前面有位穿白色包臀禮裙的女賓,臨進門還有十幾步的樣子,說晚宴包忘記拿,和男伴說返回去拿。

男伴也沒有等她,還抱怨了兩聲“總是這樣”。

把兩人共用的邀請函一齊交給門口的侍應生,叮囑一句等會兒讓那個白衣服的女賓進門。

侍應生看了一眼對方背影,應了一聲好的。

唐觀棋突發奇想,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長裙,心跳加速跑進衛生間,把長裙翻過來穿,露出白色襯底。

翻過來恰好長裙收緊一圈像包臀裙,便宜的醋酸料子不透底,看不出裡面還有綠色。

她依葫蘆畫瓢,學對方將烏黑如瀑的長髮挽上去,把鏈條包的鏈條收進包裡,像隻手拿的晚宴包,露出天鵝般修長細白的脖頸,眼尾嫵媚地上揚。

照著鏡子,背影已經有幾分相似。

拿著包走出來,她彷彿真的是女賓一樣,大大方方要往宴會廳裡進。

侍者卻攔住她:“等等,您是?”

唐觀棋的視線往裡看,恰好看見剛剛那個男人,她指了指對方,侍者立馬反應過來:“不好意思,請進。”

她進了門,猛鬆一口氣。

宴會廳裡還有衛生間,她連忙進去把裙子翻過來,生怕等會兒找上她。

出來之後,有意走到與應鐸有牽連的一個男人左右。

上次金融系校友表彰,她作為第一,有意在這位面前佯裝迷路逛了幾圈,對方大機率記住了她。

聽聞他素來鐘意和年輕學生不清不楚。

對方並未發現她。

恰好侍應生在門口和人有爭執,她一看,正是那位白色衣裙的女賓在發脾氣:

“剛剛我老公進去前叮囑過的,你這眼力勁,趁早別做侍應了。”

侍者也據理力爭:“剛剛那位先生的太太已經進去了,您如果真是來賓,不妨出示邀請函。”

對方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唐觀棋故意撞倒茶水,染溼旁邊那個男人的法蘭絨高定西服。

男人下意識躲了一下,但看見唐觀棋表情慌亂,反而覺得她面熟:“你……是港大的?”

唐觀棋似慌亂地看了門口一眼,那個中年男人立刻明白,視線在她身上逡巡,有意挑逗她:

“這件西服是hermes,價錢近四萬,小姐打算怎麼賠?”

唐觀棋假裝慌亂想走。

對方戲謔:“不如一件賠一件,小姐將身上衣裙褪下賠給我?”

對方若有似無打量她,心裡已拿準她會低頭,來這裡就是為了攀附自己,否則上次何必要給他留印象:

“如果不賠,可能我就要將小姐交出去了。”

但她一個字都不講,只是看著對方,心裡倒數時間。

此刻門口響起問好聲:“應先生,有段時日未見。”

“應生好,我向您秘書室約過好幾次,都冇機會見,今日終於見到您了。”(冇:沒有,相當於“無”)

應鐸緩聲:“不巧那幾次恰逢福利院活動。”

對方猛然反應過來,是了,應先生這樣知名的慈善家。

難怪會拒絕。

應鐸一進來,宴席像是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前赴後繼地打招呼。

唐觀棋有意往應鐸的方向走,那個男人也跟著她。

於是應鐸不合時宜地聽見男人說話,雖然是威脅,但更像是遊刃有餘地調情: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再不答覆要如何賠我,後果就要自負了。”

落在應鐸耳裡是“答覆如何陪我。”完全的性騷擾。

餘光掃過去,一個年輕女孩正左躲右避對方的動手動腳。

有些眼熟。

是剛剛那個不會說話的女孩。

在鍾家還樸素清純,此刻打扮卻是韻味初成的女人,媚態橫生,她雙手捂著胸口,明顯對方想要撩撩她的頭髮撥弄她的衣領,以表示親暱。

但這樣的事,在金融中心經常發生。

應鐸本要路過,讓助理去處理,卻聽見中年男人叫來酒店經理,有意道:

“這位女士不知道怎麼入場的,剛剛還潑溼我衣服,應該不是這次宴會的客人吧?”

應鐸忽然意識到聲音耳熟,停住腳步,往那個方向走,眾人不知所以地跟上。

經理正皺眉:“你是從哪闖進來的,我們這裡是私人宴會,麻煩你出去,不然我們要報警了。”

一道男人溫文爾雅的聲音傳來:“觀棋。”

眾人紛紛抬眸,看向出聲的源頭。

而應鐸頎長的身影立在鎏金奢華的燈光下,他慢條斯理用手帕擦剛剛進門手上碰到的雨水,溫聲問:

“說好在前廳等,怎麼進來了?”

一個強制愛的小文文,文中所有粵語詞都會有解釋(含量不高),是粵語區作者,可以保證背景真實度,但不會讓粵語給大家造成閱讀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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