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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決心

“荒唐!你竟拿仕途威脅雙親!”

書房裡,陸政冷著臉,啪一下把摺子甩到長案上。

陸雲起才從外頭進來,面上還殘留冰寒冷氣,見自己父親發怒,他斂目而立,並不做聲。

陸政瞧他一臉無畏,心中又氣又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壓了壓火氣,道:“你為這一點小事辭官,可對得起家族培育你二十餘載。”

陸雲起緩步走到靠窗的長案前,撿起摺子,湊著燭光看了看,而後就著燭火點燃摺子,躥動燃燒的火焰,映照出他皎皎玉面,俊逸非凡。

“因著大哥,母親要我考取功名,我便日夜苦讀,要我人才出眾,我便成為翩翩探花郎。千百件的事,我都為她做了,但唯獨這一樣,不行!”陸雲起語氣平靜,卻教人聽出他內心中不容置喙的決心。

書房裡焦煙瀰漫,陸政望著這個引以為傲的兒子,頗為頭疼。

摺子上橘紅的火焰即將燃到指邊,陸雲起神色淡漠,鬆手,任其落到地上。

父子倆的目光同時落在灰煙上,陸政還是心有餘悸,心中那點氣怒也沒消散。

“你說,若我沒攔下這摺子,陛下準了你辭官,你該當如何。”陸政看過摺子,其上措辭懇切,是真的要辭官。

陸雲起輕嗤,眸光幽遠定在虛空,淡淡道:“外頭多少人想尋我的錯處,而今內宅這樣鬧下去,我這仕途能走多遠?還不如趁早辭官了事!”

陸政原是責問,這會兒竟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沉默片刻,陸雲起朝陸政躬身一禮,“兒子告退。”

等陸雲起走後,陸政踱步往屏風後面去,只見太師椅上的李氏已然淚流滿面。

陸政嘆氣,到底是幾十年夫妻,終究沒再責備她,“就是為著兒子,你也該對她好些,未來雲起主掌陸家,她就是當家主母,你如此待她,讓下面的人怎麼瞧?再說,也不是她上趕著嫁來咱們家,反而是……”

自己兒子是怎樣的人,陸政再清楚不過,表面看似溫潤清雅,實則內心薄涼。

當初落水一事,他就不信是個意外,若他不想救人,誰人能逼迫了他去?

況且那日又不是休沐,他緣何偏偏跑去遊湖,又恰恰好救了人。

陸政耐著性子指點自己夫人,李氏略一思量,掩唇驚呼,“你是說,兒子他是有意……”

陸政瞪眼,揮手打斷這蠢婦,知道就知道了,說出來做什麼!

“想當初,兒媳是定了婚的,嫁妝都備好了,不日即將啟程去揚州。兒子如此行事,是巧取豪奪,毀人姻緣。若此事被政敵得知,那他的仕途就真的完了。”

說到此,陸政告誡道:“這事,你定要守口如瓶!”

李氏雖然不想承認,但聽自己夫君這麼一分析,已然肯定了落水之事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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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洛芙終於如願侍候陸雲起更衣用早膳。

青色雲錦常服柔軟輕盈,洛芙掂起腳,纖白玉手撫平他圓領上的褶皺。

陸雲起垂眸望著她極為認真的小模樣,唇角莫名上揚。

穿好衣裳後,洛芙手拿革帶,柔聲說:“展臂。”

陸雲起便聽話地張開雙臂,洛芙傾身,雙手虛虛環上他腰間,指間交錯,革帶便繞了一圈,回到身前。

可這要如何扣上?洛芙犯了難,她垂首細看,帶尾穿過釦眼,然後呢?

洛芙越湊越近,呼吸間,全是他身上好聞的冷竹氣息。然而越系不好,洛芙就越心急。

直到一聲輕笑在頭頂響起,洛芙忙亂的手指一頓,臉上驀地變紅,一抬首,才發現自己幾乎貼到他身上。

洛芙在他含笑的眸光下,窘迫得想逃,又羞又急,眼尾剎時被憋紅。

她這樣子,實在嬌羞,陸雲起不忍再逗她,在洛芙即將後撤時,攥住她的手腕,長指領著她的玉手,細緻教她。

“可記住了?”

陸雲起聲音低低的,呼吸灑在洛芙頰側,惹得她臉頰癢癢,一扭頭,紅唇擦過他微涼的下頜。

洛芙身子一震,唇上酥麻灼熱,一抬眸,便撞進他幽暗黑眸中,他眼中的自己嬌羞嫵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

心跳又亂了,洛芙慌張別過身子,顫聲:“夫、君,用早膳吧……”

陸雲起抿唇一笑,任她領著自己到外間桌邊。

陸家的早膳也精緻異常,單羹粥,就有六種之多,更別提各色點心,一碟一碟擺了滿桌。

洛芙本想站著侍奉陸雲起用膳,卻被他一個清冷冷的眼神探來,便乖覺地坐到他身旁。

用過早膳後,天色還未大亮,陸雲起披上大氅,回身對洛芙道:“說好的事你可別忘了。”

洛芙知道他指的是不去華陽居,昨夜他從書房回來,便告訴她辭官摺子收回來了。

才嫁過來五日,她便不去給婆母問安,到底說不過去。

但想到陸雲起為著她的心意,洛芙又感覺心間甜絲絲的,現在他又耳提面命,洛芙心下感動,便鄭重答應他:“我知道了。”

陸雲起眸光淺淺,定在洛芙不施脂粉的雪白嬌靨上,“中午可要我回來陪你用膳?”

翰林院在中午時,有半個時辰的用膳時間,一直以來他中午都不曾回府的,但現下,他心中記掛,就問了出來。

洛芙怕累他來回奔波,況且冬日裡這樣冷,忙搖手拒絕,“不用,我聽你的話,安心在我們院子裡等你回來。”

陸雲起這才滿意,微微彎腰,從婢女高高挑的簾子下跨出屋子。

洛芙也披了大氅跟出去,低聲說:“我送你。”

卻在廊前被陸雲起攔下,“回去歇著,外頭下著雪呢。”

洛芙抬眸望出去,天地攏在昏蒙中,就連那雪花,遠遠瞧著也是灰濛濛的。

洛芙怕他耽誤時辰,便沒與他爭辯,只站在廊前,看他撐著傘,在簌簌的落雪聲中,越行越遠。

陸雲起走路不喜回頭,但一想到洛芙就在身後,便耐不住在轉角處回身看她,隔著絮絮飄雪,她還站在廊下遠遠目送,看到他回頭,便驚喜地笑著朝他揮手。

陸雲起心尖驀地一軟,唇角不自覺上揚,這是他,好不容易娶進門的妻……

.

今日,洛芙總算能好好歇著了,連帶晴天和小雨都放鬆下來。

兩人不知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站在院子裡時,只遠遠聽見夫人說什麼書啊,狗肚子的……

“小姐,到底怎麼回事呀?今日真不去夫人那邊了?”小雨湊到洛芙面前,好奇問道。

洛芙正跪坐在靠窗邊的軟炕上描花樣,聽見問話,停下手來,她以為經過一夜,這事在府中都傳遍了呢。

看來,世家規矩,的確縝密嚴謹。

想來也是,為著內宅家事辭官,傳出去畢竟不好聽。

於是洛芙便只說:“不去了,昨夜公子和夫人都講清楚了。”

小雨還想細問,被晴天暗中扯了扯衣袖,給止住了。

自從她們小姐嫁入陸家,一切都不和以往不一樣了,這一點,晴天很清楚。

一時間,內室安靜下來,洛芙繼續描花樣,一排修竹躍然紙上,她想繡在夫君衣襟邊。

晴天和小雨坐在下首軟凳上,兩人手上飛快穿梭,在打絡子,因著成親,洛芙新做了許多衣裳,絡子也要與衣裳顏色相配才行。

三人正各自做著活兒,杏子便端著藥進來了。

“少夫人,藥好了。”

聞言,洛芙抬首望著那碗墨色湯藥,眉梢緊蹙,唔,聞著都苦。

晴天起身拿來蜜制楊梅,道:“喝了趕緊吃梅子,就不苦了。”

洛芙認命般接過藥碗,閉著眼仰頭咕嘟咕嘟喝下,晴天便趕緊撿顆梅子送到洛芙嘴裡。

“還有幾天的藥?”洛芙嘴裡含著梅子,目光看向杏子。

“還有三日。”

洛芙嘆息一聲,依舊低頭繼續描花樣。

杏子瞧這少夫人跟個孩子似的,喝藥還怕苦,心中便偷偷一樂。將碗遞給小丫頭,杏子也搬來軟凳與晴天她們一起打絡子。

大家做著活兒,都不言語,小雨便覺著沒滋味,眼珠一轉,便道:“杏子,怎麼一早上都沒見著銀燭姐姐?可是病了?”

杏子與銀燭同住一屋,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無非見公子寵愛少夫人,正犯紅眼病呢。

但到底是相處了五年的姐妹,杏子替她遮掩道:“昨日夜裡她起夜,恐怕著了寒,早晨就說有些頭疼。”

小雨哦了一聲,又道:“你說,咱們公子真會取名兒,給銀燭姐姐取了那樣好聽的名字。”

杏子手上一頓,抬頭向洛芙飛快掃去,見她手上不停,好似沒聽見她們說話一般。

其實當小雨這麼一問,洛芙的心便揪了起來,可一個婢女而已,若她太過關切,卻是自降身份了。

“其實,銀燭這個名字不是公子取的。”杏子頓了頓,又道:“有年七夕,她聽見公子唸了句什麼詩,便自己改了這名兒。”

洛芙忽的便想到那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晴天難得好奇,便問:“那以前公子叫她什麼?”

杏子抬首,回想了一會兒,爾後道:“記得五年前,她來聽竹院時穿著件紅衣裳,公子便喚她小紅。”

洛芙心中一咯噔,這、也太敷衍了吧……

*

注: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出自唐代詩人杜牧的《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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