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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要房租

民國的上海, 聚集著無數文人,這裡的年輕人,更容易接觸到新思想新文化。

洪永祥在清末, 就去了新式學堂讀書,這些年身為一個記者,更是接觸到了很多新思想。

他是一個提倡新文化的新式文人,他所在的報紙,也一直致力於推廣白話,

他們刊登的政論文章和各種新聞,都用白話書寫,力求在讀出來後, “工商婦女幼稚”皆能聽懂。

他們在報紙上, 還一直呼籲要加強國民教育,只讓人聽懂是不夠的,所有人都能“通文字”,才是包括洪永祥在內很多人的目標。

這很難,但他們一直在努力。

也因此, 洪永祥很重視家中晚輩的教育,洪旭的大姐二姐,都在他的要求下, 進入縣城由女子辦的私塾讀書認字。

發現洪旭二姐洪玥喜歡看書, 他更是時不時帶點書給她, 並鼓勵她每日閱讀報紙。

現在,看到洪玥畫出一本小人書,洪永祥欣喜不已。

雖說這是從《西遊記》裡, 尋了一段簡寫出來的故事, 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能做到這一步, 已經非常難得。

這小人書,還讓洪永祥想到了另一件事。

自進入民國,上海的學校,便如雨後春筍一般飛快冒出,其中小學是最多的。

現在,上海縣城很多普通人家,都會讓孩子去讀小學,至少讀完初小。

畢竟讀初小,一學期學費不過幾個銀元,即便加上購買紙筆,花費也不算多,很多家庭都可以負擔。

見小學生越來越多,洪永祥認識的一個印刷社的編輯,便打算做一些供稚子閱讀的書冊,幫助那些讀小學,尤其是讀初小的人認字。

眼前這小人書,正好合適!

他全篇看下來,沒有一個生僻字,語句之間,還學外國標點加了句讀,非常好讀。

這書,完全可以出版。

洪永祥愛不釋手。

洪旭這時開口:“小叔,那白話文不是二姐寫的,是桑姐姐寫的。”

“桑姐姐?”洪永祥好奇。

洪掌櫃得到小兒子回來的訊息,匆忙趕來,正好聽到這話,便道:“是桑元善的孫女。”

洪永祥道:“桑翁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著實可惜。爹,他孫女是何情況?”

洪掌櫃簡單說了說桑景雲的情況。

洪永祥聽完,有些感慨:“這小姑娘不錯。”

洪掌櫃心中一動:“永祥,我知曉你喜歡讀過書的女子,要不要去見見桑小姐?”

洪永祥哭笑不得。這幾年,但凡遇到個未婚女子,他爹便想讓他去見上一見。

洪掌櫃因桑景雲看著年紀小,之前並未多想,現在卻越想越合適:“桑小姐貌美如花,學問也好,依我看與你很相配。你今年二十有五,我像你這般大時,你兄長都五歲了,你該對自己的婚事上點心。”

洪掌櫃對著洪永祥一頓唸叨,一直到吃團圓飯時才停下。

中秋團圓飯,是洪家大兒媳帶著下人做的,她將飯菜端上桌,想到公婆極為注重小叔子的意見,小叔子又重視家裡孩子的教育,便道:“永祥,近日阿旭日日去紙店,荒廢了學業。”

洪家大兒媳本就對桑景雲不滿,無意中得知有個秀才去自家紙店指責桑景雲一事,更是不想桑景雲再與自家孩子接觸。

洪永祥聽到自己嫂子的話,想也不想便道:“阿旭幫人寫信,也是學習,能讓他了解世情。大嫂,你既關心孩子學業,為何不讓阿玥繼續讀書?依我看,阿玥可以再讀幾年。”

洪家大兒媳開始裝聾作啞,不答小叔子的話。

讀書有什麼好?她家阿玥讀了書後,就整日挑她的刺。

更何況阿玥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找婆家了,哪還能日日出去讀書?會被人笑話。

洪永祥見狀,便知道自己大嫂不願讓洪玥再去讀書。

而這,自己大哥必然也是同意的。

他暗暗嘆氣,卻也無計可施。

洪玥不是他女兒,只是他侄女,他能勸幾句,但管不了太多。

不過,若是那小人書能出版,幫著畫圖的洪玥,也能得一筆稿費,多點私房。

想到稿費,洪永祥便想到了那位桑小姐。

桑小姐在家裡敗落後,不僅願意出來寫信掙錢,還極有巧思,教洪旭洪玥做了一本小人書。

這定是個聰慧女子,他明日要去看看。

洪永祥對桑景雲很感興趣,此時,還有另一人,提起了桑景雲。

把房子租給桑家的那位張老闆,桑景雲嘴裡的張四叔,人稱張四爺。

他有個小兒子,叫張莊茂,在租界讀中學。

張四爺曾受桑元善的提攜,之前,兩家時常往來。

張莊茂今年十七,跟桑景雲差不多年紀,兩人年幼時曾一起玩,也算是青梅竹馬。

今日中秋,張莊茂從租界趕回上海縣城,陪家人過節,同時問起桑景雲。

“娘,桑家現下情況如何?景雲妹妹身體可好?”

張莊茂和桑景雲一起長大,他父母還有意讓他娶桑景雲,他對桑景雲,也就多了些關注。

桑景雲長相出眾,還讀過書,行事也大方,他便起了少年慕艾之心。

之前桑元善去世,他在桑元善葬禮上看到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桑景雲之後,更是心疼不已。

他私下央求自己母親,讓母親幫襯桑家,好好照顧桑景雲。

此時,張母見兒子問起桑家,跟丈夫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不悅。

兩人隨意說了幾句,糊弄過去,就開始勸張莊茂吃東西,又問起張莊茂學校裡的事情。

張莊茂果然被轉移話題,說起租界種種。

見張莊茂不再提桑家,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也同情桑家,但不想自己兒子跟桑家人牽扯上。

晚上回到房間,夫妻倆說起桑景雲。

“那桑景雲近來都在洪興紙號幫人寫信,她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昨日還被一個老秀才指著鼻子罵,這樣的兒媳婦,我可不要。”張夫人言語間滿是埋怨。

“這婚事又沒定下,沒人逼你要這樣的兒媳婦。”張四爺有些不耐煩。

“可她總來縣城,被阿茂撞見了怎麼辦?桑家現在都這樣了,估計就指著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好接濟她家裡人!她也是不安分的,小小年紀就勾搭阿茂……”

張四爺眉頭皺起。

張夫人還在唸叨:“你也真是的,還把我們家的房子租給他們,要是你不租房,他們肯定回鄉下了。”

張四爺怒道:“都知道我跟桑家關係好,我還能一點不幫?真要那樣,誰還敢與我做生意?”

說完,張四爺翻身就睡。

張夫人卻越想越不安。

他們家跟桑家走得近,縣城的人都知道。

若是桑景雲跟她小兒子牽扯上,事情又鬧大,桑家再把兩家曾經商談過婚事的事情說出來,她說不定,就要捏著鼻子讓桑景雲進門。

不行,絕對不行。

張夫人思來想去,打算等明日,就去桑家要房租。

桑景雲有原主記憶,但對張莊茂喜歡自己這事,一無所知。

在原主記憶裡,張莊茂只是一個從前一起玩過的玩伴。

此時,她吃著阿蘭帶來的紅燒肉,心中五味雜陳。

原主以前挑食,阿蘭就頓頓做個她愛吃的菜,放在她面前。

原主小時候,陸盈讓原主做女紅,原主嫌無聊不願意做,阿蘭就躲在原主屋裡,偷偷幫原主做。

阿蘭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桑家留阿蘭吃飯,阿蘭留下了,她勸著桑家人吃紅燒肉,又將帶來的兩個五仁月餅每個切成四塊,和桑家人分了分。

於是,桑景雲吃到了四分之一個五仁月餅。

很香,很甜,很好吃。

雖然一開始紅了眼眶,但後來,阿蘭一句不開心的話都不說,一直在笑。

她把包括桑景雲在內的四個孩子都誇了一遍,還說桑學文長大了,懂事了。

等吃過飯,阿蘭就說要回去。

明兒個早上,她還要給現在的主家做早飯。

“阿英,你送阿蘭奶奶回去。”桑景雲對桑景英道。

桑景英點了點頭,阿蘭卻道:“不用不用,哪用得著小少爺送我?我自己就能走。”

阿蘭怎麼都不讓桑景英送,搶著出了門。

見狀,桑景雲用紙包了一個她和桑景英一起買的豆沙餡月餅,又回房間拿了兩角錢,一併給桑景英:“阿英,你跟上去,看著點別讓阿蘭奶奶摔了,等她到了地方,就把錢和月餅放她籃子裡,然後立刻往回跑。”

桑元善辦喪事那會兒,阿蘭偷偷把全部的錢留給了他們,這會兒她身上怕是沒什麼錢。

兩角錢用處不大,但也能讓她拿著傍身。

桑景英應了一聲,往外跑去。

桑景雄這時開口問:“奶奶,我們什麼時候吃月餅?”

四分之一個五仁月餅根本不夠他吃,桑景雄饞家裡的豆沙月餅。

桑景雲聞言道:“那豆沙月餅是我買的,沒有你的份。”

給了阿蘭一個,他們家還剩三個豆沙月餅,對半切之後,正好除桑景雄以外的人,一人半個。

桑景雄氣急,見沒人幫他說話,紅著眼眶跑上樓去了。

桑景雲他們等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到桑景英跑回來,才一起吃月餅。

吃月餅的時候,桑景英說了送阿蘭回去的一路見聞,還道:“我把月餅扔她籃子裡,就飛快地跑了,現在的她,可追不上我!”

桑學文這時突然道:“阿蘭本來存了很多養老錢,但被我騙走了。”

當初桑家敗落,阿蘭沒走,反而用自己的養老錢貼補桑家人。

可惜桑學文不做人,騙老太太的錢,阿蘭覺得自己再留下會拖累他們,就堅持離開了。

桑景雲默默吃了月餅,回房間躺著。

她的小腹,今天已經不疼了,這個晚上,也就睡得特別好,特別沉。

第二天早上起來,桑景雲精神了一些,但嘴角的口瘡依然沒好。

她摸了一下,發現上面結了厚厚的痂,按著還很疼。

陸盈進來送月事帶瞧見,輕聲道:“阿雲,你這口瘡很嚴重,怕是要七八天才好。”

桑景雲上輩子也會在累了免疫力下降後長口瘡,那時她擦點藥可以好快些,但現在沒這條件,只能等它慢慢痊癒。

好在這不是什麼大毛病,對生活的影響,還沒有來月事大。

她如今只能用裝了草木灰的月事帶,並不防漏,也就不好去縣城,這日,她繼續在家歇著。

桑景英帶著桑景雄去縣城之後,桑景雲找出桑景雄的書包,看了看桑景雄的課本。

此時的小學課本有好幾個版本,不同學校用的課本有差別。

好的小學學的知識非常多,天文地理外國文學全都要學,但桑景雄就讀的小學,只有國文老師和數學老師,別的科目最多也就是國文老師對著課本念一念。

桑景雄國文課本里的課文跟桑景雲這幾天看的很多小說一樣,半白話半文言。

文章都不長,是豎排的,標點只有句號。

數學課本的排版和用詞也很奇怪,不過在桑景雲看來,上面的內容並不難。

“奶奶,你今日去幫景雄請個假,再跟老師打個招呼,就說景雄往後不去上學了,只期末去考試。”桑景雲道。

桑景雄去學校上學,只能學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在家自學,不會的就讓桑景英輔導一下。

等到期末再去參加考試,拿個畢業證就行。

已經讀了這麼多年,不拿畢業證太過可惜。

至於將來讀中學,此時的中學是要自己去考的,很多人要十七八歲,才去考中學,桑景雄年紀還小,不著急。

做了決定,桑景雲拿出紙筆,繼續寫自己的小說。

她寫這部小說,用詞跟她年少時看過的,那些大師寫的武俠小說差不多。

這對民國初期的人來說,絕對是非常好閱讀的白話小說。

一些舊文人,一直在抵制白話文,但老百姓喜歡看,容易流傳開的,還是白話文。

四大名著,就都是白話小說。

桑景雲打算投稿的報紙,是洪掌櫃訂購的《新小說報》。

這報紙,在此時的上海非常受歡迎,每次新一期的報紙剛出來,就有無數人搶著購買,銷量勝過很多刊登重要新聞的報紙。

洪掌櫃購買的報紙,主要是《上海日報》和《新小說報》這兩份,拿到手後,《上海日報》他只挑著看看,看完還會拿來包東西。

但《新小說報》,他每天都會仔細閱讀,看完還會整理好,收藏起來,以便將來無事可做時,拿出來讀第二次。

在沒有手機遊戲,沒有短影片,沒有電視劇,電影只有黑白默片看一次要兩角錢,戲劇也不能天天更新的民國時期,看報紙上的小說,是很多人最喜歡的消遣。

桑景雲花一上午,寫了兩千字。

幫人寫書信很簡單,那些請人寫信的人,要寫的東西來來去去就那麼點,寫起來不費勁。

寫小說卻不同,語句情節,都要自己斟酌。

當然,若是她有電腦,能寫得更快一些,但她沒有。

對用慣了電腦的人來說,拿著紙筆,豎著寫繁體字,著實不方便。

桑景雲動筆寫小說時,桑景英和桑景雄剛剛到縣城。

桑景雄之前覺得去縣城寫信很好,但昨日寫了一天後,他已不想再寫。

今天早上,他就想裝作睡過頭不起來,然而桑景英並不買賬,又揍了他一頓。

他無可奈何,只能跟著桑景英,繼續到縣城掙錢。

兩人到店時,只店裡的學徒在,洪掌櫃還沒到。

桑景英也不耽擱,拿了紙筆,就開始幫人寫信,還威脅桑景雄:“你今日若還賺不到二十個銅板,晚飯就不用吃了!”

桑景雄怒道:“憑什麼!”

“就憑我是你哥,長兄如父。”

“我寧可沒有你這個哥哥,寧可不做桑家人。”桑景雄氣惱。

桑景英笑起來:“那你將家中花在你身上的錢還回來。你從小到大,衣食住行加上讀書,可沒少花錢。”

桑景雄哪裡有錢?他憤憤不平開始寫信。

桑景英見狀,繼續動筆。

兩人沒寫多久,洪掌櫃就帶著洪旭和一個年輕男子來到店裡。

洪掌櫃問桑景英:“景英,你姐今日又沒來?”

桑景英道:“洪爺爺,我姐身體不適,要休息幾天。”

“她身體弱,是該多休息。”洪掌櫃說完,瞪了一眼滿臉慶幸的小兒子。

洪旭沒注意到自己爺爺和叔叔的眉眼官司,他對桑景英道:“桑姐姐沒來,實在可惜。你知道嗎?我小叔說我們一起做的小人書,能出版!”

桑景英震驚地睜大眼睛。

洪永祥笑了笑,拿出兩個銀元給桑景英:“我認識一個印刷社的編輯,他想出版一些小人書,你姐與阿旭二姐合作《三打白骨精》剛好合適,我打算今日便將這書拿去給他,這兩個銀元,是預支的稿費。”

洪永祥不確定自己的朋友是否願意出版這部小人書,這所謂預支的稿費,是他知曉桑家人過得不好,想要幫襯一二才給的。

若是真能出版,到時他將朋友給的稿費一分為二,再給桑景雲一份,若是不能出版……

洪永祥已經想過,若是他朋友不願出,那他就自己花錢找雕版師傅雕刻,印幾本書出來,放在洪興紙號賣。

請人做雕版要不少錢,這麼做肯定虧錢,但能讓幾個孩子高興,還是值得的,只是到時候,就沒有後續稿費給桑家人了。

他身為記者,每月薪水十五元,不算低,但在租界,不管買什麼都貴。

他要租房,自己又不開火,有時遇到募捐還會捐點錢,薪水只勉強夠花。

桑景英接了那兩個銀元,正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聽洪永祥道:“我急著回租界,這就走了。”

洪永祥說完就走。

桑景英只能看向洪掌櫃:“洪爺爺,這錢……”

洪掌櫃道:“永祥給你,你拿著就行。等你姐姐寫的書出版後,還能再拿一筆稿費。”

桑景英想了想,到底還是將錢收下。

若是這書不能出版,到時候再還回去就行。

口袋裡多了兩塊銀元,桑景英寫書信的動力足了很多,手上的鋼筆,一下下不停地蘸墨水。

他自己忙著寫,還不忘盯著桑景雄寫。

桑景雄不太樂意,想抱怨幾句,但桑景英寫得比他多,就連他一直看不上的桑景雲,都能賺到兩塊大洋。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抱怨什麼。

在桑景英的逼迫下,這日,桑景雄寫完了二十封信!

中秋過後,來寫信的人本該少一些,但他們這裡代寫書信只需兩個銅板的訊息已經傳開,因此,每天依然有五六十個人找過來。

這日忙完,桑景英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只覺腳步輕快許多。

手上錢很多,但他並不敢花。

將錢放進口袋,再用手捏住口袋,避免錢幣撞擊發出聲響,他便快步往家裡跑去。

桑景雄平日裡不怎麼運動,腿也沒有桑景英長,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裡將桑景英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

桑景英和桑景雄往家裡跑去時,桑家迎來了一個人。

張夫人帶著一個僕婦,兩個下人敲響了桑家的門。

敲門聲響起時,桑景雲剛放下筆。

對普通人來說,寫小說很難,很多人要反覆修改,花很多時間才能寫出幾千字。

但桑景雲上輩子寫了十多年網路小說,作品總字數近兩千萬,寫得多了,寫小說對她來說,便不算難事。

這次她寫的,是個對她來說很尋常,非常好寫的武俠小說,又沒有手機分她的心……她寫得非常快,算上昨日寫的一千字,此時已經寫了近六千字。

她的手又疼起來,有些受不住,就決定等明日再繼續。

聽到敲門聲,桑景雲看向桑錢氏。

桑學文這些天,時常會忍不住想要逃出去,他們家的院門也就不止上了門閂,還加了一把銅鎖。

那鑰匙在桑錢氏身上,桑錢氏將家裡所有的鑰匙串成一串,貼身掛在胸前。

桑錢氏正在灶臺後燒火,聞言問:“誰啊?”

“是我,張家的。”張夫人開口。

“是張家的啊……勞煩等等。”桑錢氏飛快地把桑學文關進房間,掏出胸口的那串鑰匙將桑學文鎖起來,這才去開門。

有她在家,即便桑學文想跑出去,她也攔得住,但在外人面前你追我趕,總歸不太好。

為避免桑學文丟臉,她乾脆先將人鎖起來。

桑錢氏開啟門,就道:“張家的,快進屋坐坐,阿雲,你去泡茶。”

張夫人已經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心情不大好,也不想跟桑家人多牽扯,冷著臉道:“不用泡茶,直接說正經事兒。”

桑錢氏不解。

張夫人道:“桑家嬸子,我家這房子兩個銀元一個月租給你們,算是便宜的吧?你們家這房租,可不能再拖欠了。”

桑錢氏面露尷尬,隨即開口:“我這就把房租拿來。”

張夫人道:“等等,你們上月房租沒交,這個月已經過了一半,房租也該交了,要四個銀元。”

桑錢氏動作僵住。

之前還了李老闆的錢之後,桑家剩的錢,零零碎碎加起來,約莫四個銀元。

這幾天,桑景雲、桑景英掙了些錢,她跟陸盈也掙了點,加起來也有不少。

但他們家過日子,是要花銷的。

買米買菜買柴火,全都要錢,不久前桑錢氏買一百斤便宜的碎米並十斤白米,就花了三個銀元。

現在她手上的錢,最多隻能湊出兩個銀元。

桑錢氏的為難,張夫人看在眼裡。

她笑了笑:“嬸子你也知道,現在的人都往租界走,縣城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我們家人多,開銷也大……我們指著這房租貼補家用,不好一直讓你們白住。”

作者說:今天大姨媽來了,寫得有點少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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