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弟子心有一問
青雲峰，青山寺內。
今日青山寺裡面的僧人們起來的要比平日早上那麼一個時辰，因為今日是青山寺住持講經的大日子，要知道在這個號稱弟子八千的大寺廟裡可是有著好幾個正兒八經的大講師，但是要是說講經誦經這方面，還得是青山寺的這個住持，畢竟這個住持那是號稱誦經萬卷，半生悟禪的聖僧，就連上一屆的住持斷塵活佛都曾經誇過這個住持，誦經還是了不得的，有著大悟性，比我那個就知道習武的徒弟不知道強上了多少倍，那個時候玄正大師正是年輕之時，所以聽到這話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曾經多次在公開場合跟住持論經，但是論了幾次之後，都是玄正失敗而終，後來玄正也就停止了這種自取其辱的行徑，老老實實的說一句，要是說誦經我還真就不如人家。
住持大人的經，玄正高僧的武這兩點加在一起才造就瞭如今青山寺弟子八千輝煌景象。
但是隨著住持年齡的逐漸變大，身子也是不如以前硬朗了，所以肯定是應付不住像原來那樣不停不休的講經三天，再加上住持大人本人處理寺廟的事情已經很繁忙了，所以後來住持每個月只講經一次，時間也就定在了每個月的初七，而今日恰恰就是初七。
“今日是初七，你該去寺裡聽住持講經。”玄正正襟危坐手上端著一碗白米飯，細嚼慢嚥之後看著自己身邊的徒弟面無表情的囑咐道。
一個長相憨厚，身材高大的年輕小和尚五大三粗的坐在了玄正的身邊，然後拿起那與其說是飯碗不如說是鐵鍋的器皿，低著頭就要往自己的嘴裡扒拉米飯，但是還不曾動筷便被玄正給攔了下來，小和尚有些不解的抬頭望著玄正，眼神非常的不友善，帶著些許的怒氣。
“今日是初七，你該去寺裡聽住持講經。”玄正再次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句。
“不去。”小和尚回答的乾淨利落。
“不去不行。”
“那便去吧。”
聽到小和尚這句話，玄正才緩緩拿起那壓在小和尚飯碗上面的筷子，然後接著正襟危坐細嚼慢嚥了起來，相比較玄正的吃相，小和尚的吃相根本就是沒法看，雖然僅僅就是簡簡單單的齋飯，但是小和尚吃的彷彿宛如大魚大肉一般，狼吞虎嚥，囫圇吞棗，毫無顧忌。
“咳咳。”
玄正看見小和尚這般模樣，輕聲的提示了一下，小和尚厭惡的看了看玄正，隨後乾脆拿著自己的大飯碗轉過身去背對著玄正狼吞虎嚥，玄正無奈的搖了搖頭也就沒有接著說什麼。
約摸著半個時辰過去了，師徒二人同時放下飯碗，小和尚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子，然後表情憨厚的衝著玄正笑了笑，玄正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了一顆雞蛋遞給了小和尚，小和尚見到雞蛋之後彷彿看見了什麼稀奇的寶貝一般，連忙伸手奪過雞蛋，三下五除二的薄去了雞蛋外面的硬皮，然後整個放在了口中咀嚼了起來，片刻之後，小和尚吃完了雞蛋，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拍著自己的肚子看著玄正問道：“師傅，住持曾經在講經的時候說過一切卵不可食，咱們出家人須長養慈悲心，所以不可食葷，那你為什麼每日都給我一個雞蛋啊？”
玄正笑而不語。
“難不成師傅也是聽了那句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大道理？”小和尚見玄正不說話接著問道。
“那句話後兩句是，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玄正輕聲回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給我吃雞蛋，師傅難不成你想看著徒兒進了魔道？受那下一世的輪迴之苦？出家人理應慈悲為懷，雖然平日我對你多有不敬之處，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歹毒心腸吧？”小和尚一邊在心中為自己剛剛吃個雞蛋而懺悔一邊怒目圓睜的看著玄正質問道。
玄正淡淡的看了自己這個徒弟一眼，隨後雙手合十低聲說道：“修身，隨心隨性即可。”
“弟子不懂。”小和尚搖頭。
“寺廟內“晨鐘暮鼓”，試問，鼓者何來？殺牛宰羊，剝皮成鼓，還要日日捶，敢問，是善耶是不善耶？都要和尚吃素，那麼草木皆為生命，為什麼要吃它們呢？如果非要如此的話，乾脆世間不做一切買賣，只剝皮為紙，刺血為墨，以髓為水，析骨為筆書寫佛戒，這算不算依教奉行？你以為食蛋不可，自家不吃便罷，你以為食蛋無妨，自家吃它便罷。”玄正接著解釋了一句。
小和尚聽完此話，才恍然大悟，隨後目不轉睛的看著玄正問道：“那師傅既然你覺得吃雞蛋無妨那你為何不給我吃肉啊？”
“肉貴。”玄正答。
“哦哦。”小和尚微微點頭便不再說話。
“時辰不早了，你該去寺裡聽經了。”玄正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扭頭衝著小和尚說道。
“知道了。”
“記得找主持要些香火錢，沒米了。”玄正看見小和尚要走，連忙囑咐了一句。
“有錢了能給我買塊肉吃嗎？”
“不能。”
小和尚聽到這話小小的失望了一下，隨後從屋中找出了一個書包，然後跟玄正打了聲招呼便奔著寺廟所在的位置走去，玄正立於門前看著小和尚的背影，靜靜的看著，直到小和尚消失，才轉身回到了屋中。
……
雖說小和尚一路緊趕慢趕但是最後到了那寺廟之中，發現住持的講經已經開始了。
“怎麼還不進去啊？”講經堂門前的掃地老僧手裡握著大掃把，笑呵呵的看著小和尚問道。
“講經已經開始了，我還是等著住持休息的時候再進去吧。”小和尚有些鬱悶的坐在地上。
“你現在進去少聽的僅僅就是一小部分，你待會進去那少聽的就是一大部分，這一得一失間，哪個更合適些？”老僧問道。
小和尚聽到這話愣了片刻，隨後推門走進了講經堂，此時的講經堂中，住持大人正坐在那蒲團之上，口中唸誦《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小和尚隨便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了下來，隨後便聚精會神的聽著住持大人講經，可是無奈自己的腦子就跟那個木魚一般，無論聽的怎麼仔細，怎麼認真，小和尚就是一句話也聽不懂。
“夫般若者。離言說相。離心緣相。迥絕中邊。超諸限量。寧容湊泊。”
小和尚看著佛經之上的經文，然後重複了一下剛才住持大人的話，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根本就想不明白這些東西，所以乾脆也就不費這個心思了，師傅曾經說過有些人肯能天生就適合研究這經文，有些人天生就適合習武，但是自己好像經文看不懂，習武也是一直達不到師傅的標準，所以現在的小和尚表情很沮喪。
“若能歸悟剎，先去貪嗔痴，法愛不存心，漸次可成就。所求別生心，究竟非成就。”
住持的聲音再次在小和尚的耳邊響起，小和尚愣了一下，隨後緩緩起身衝著那蒲團之上的住持喊道：“住持大人，弟子心有一問。”
聽到小和尚的喊聲之後，住持大人的聲音緩緩停下，眼睛半開半睜的看著小和尚，此時不僅僅是住持大人在看小和尚，講經堂裡面的所有和尚全都抬頭看著小和尚，小和尚目光直視住持，毫無羞愧可言。
“問。”主持大人慈眉善目淡淡的回了一句。
“剛才住持大人講到了人的七情六慾，但是佛經上面講過，我身本不有，憎愛何由生？既然本是無有之人，那麼我們的憎愛究竟從何而來？”小和尚問道。
“七情六慾猶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住持答。
“那佛還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們心中的塵埃又是從何而來？難道也是受之父母？”小和尚接著問道。
“本來清靜，哪裡會染上什麼塵埃？心若不淨，那便會染上塵埃。”住持答。
“那住持，佛是什麼？”小和尚問。
“你是什麼？”住持反問。
“我是我。”小和尚答。
“樹是什麼？”住持再問。
“樹是樹。”小和尚答。
“水是什麼？”住持問。
“水是水。”小和尚答。
“佛是什麼？”住持問。
“佛是佛。”小和尚答。
“佛是佛，不同的人心中感覺出來的佛是不一樣的，無論你覺得佛是什麼，水也好，地也罷，只要你心中有佛，那麼佛便是佛，無處不是佛。”
住持解釋完之後，講經堂中的和尚們全都恍然大悟，看住持的眼神瞬間就變了，曾經無數人疑惑過，自己心中的佛究竟為何物，而此時眾僧人心中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弟子還有一問。”小和尚接著喊道。
“問。”
“《佛說四十二章經》有一說便是，出家沙門者。斷欲去愛。識自心源。達佛深理。我們出家人理應斷絕貪慾，才能認識到真正的自己，那麼咱們青山寺為何還要受施主供奉，收那香火錢？”小和尚問。
住持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微微一笑，隨後看著小和尚說道：“斷欲去愛，那你跟你師傅這月的香火錢便免了吧。”
小和尚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隨後緩緩的坐了下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對不住那在家等著自己拿錢回去買米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