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善，惡
安樂居內，衣惜玉靜坐在湖邊盤腿調息，而刀迷與徐平安則在亭下對坐而談。簡單幾句，刀迷向徐平安敘述著衣惜玉受傷經過。
“此次多謝道友出手，才免得吾徒滅頂之災。”
“居士言重，吾只是想對抗惡人谷罷了。”
徐平安聞言，順著話茬往下問去：“吾觀道友面相當不屬惡徒，可道友為何會加入惡人谷？再者道友與惡人谷之間發生過何事，既已是惡人谷三大惡首之一，地位僅次於笑面郎君與罪司，何故與惡人谷敵對？”
刀迷聞言沒有直言，而是自嘲一笑：“居士莫要瞎說，吾面相兇惡，哪不屬惡徒？”
“吾會些許看相占卜卦算之術，道友面相雖外形兇惡，但神韻中卻是暗藏清秀和煦。”
徐平安言至於此便停了下來，刀迷聞言愣了好一會，才堪堪說道：“居士果真超凡，吾確實曾改頭換面，這事與居士方才所問乃同一回答。”
刀迷言語之間，道出一段已被武林忘卻的往事。
——
一座小村莊內，住著一家屠戶，丈夫殺豬，妻子幫忙擺攤，二人生有一子，面容清秀，名曰林覓。雖生在屠戶之家，林覓不染油膩，自幼喜好讀書。因閱讀甚廣，所學也算頗多，儒道釋皆有所閱，武林雜談也為之所喜，早早便立下志願，長大成人慾四處遊歷，讀萬卷，行萬里，仗義萬處。
奈何心中有志，小村莊卻無人習武，只得纏著父親讓他教自己。在他認知中，父親也不會武功，但村莊之內就數他氣力最大，單手能將二百來斤的整豬拎起，跟著父親，哪怕學不得武，有的一身好體魄倒也知足。
死纏爛打之下，父親無奈，只得言待他舞象之年便傳他一門自保的方法，這讓尚幼的林覓有了個念想。
時間轉眼過去，明日便是林覓十五歲生日，同樣也是到了之前與父親約定好的日子。
林覓心智雖高，但仍是個孩童，今晚激動得睡不著覺，只得坐在後院看著遠處，想著父親會教自己什麼自保的方法，不求父親傳授什麼高強武藝，有個三招兩式夠自己行走江湖也行。若父親真有什麼武功絕學，也不至於在村莊裡當一記屠戶。
倒不是嫌棄屠戶，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林覓自然不覺得生他養他的父親做一記屠戶有何不好，只是他心中有著更高的嚮往罷了。他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準確來說，那時候的他對那些武林雜談誌異中所描寫的武林正道很是好奇。
可就在他嚮往之時，卻見遠處有一條火光長龍不斷朝村莊靠近，馬蹄聲，奇怪的呀呼喊叫聲也隨之而來。
強盜進村了！！！
火光之下，全村人被圍了起來，強盜們的馬背上全是從村莊裡強取豪奪而來的財物糧食，村長正跪在地上不斷哀嚎：“各位大爺啊，給村子裡留點糧食吧，這塊入冬了，已經沒有收成了，你們把糧食全都拿走了，我們全村人就都得餓死啊！”
強盜頭子一腳將年邁的村莊踹開，罵罵咧咧道：“老子來你們村子是你們的榮幸，這寫算是你們村子孝敬給我們的保護費，從今往後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們，就報出我們名號。”
往後有人欺負？全村人能不能過完這個冬天都說不定，哪還能有以後？
林覓咬著下嘴唇，雙全緊緊攥著，骨節發白，掌心被指甲刺破，唯有這樣他才能勉強壓制自己的憤怒。父親發覺林覓有異，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似是安慰，實則只有林覓知道，父親是怕自己衝出去，壓著自己不讓動彈。
村長的孫女衝出人群，抱住倒在地上的村長哭了起來，村長頓感不妙，急忙推搡，想要讓孫女回人群裡藏起來。可在強盜頭子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怎麼藏得住？
隨即臉上露出邪笑：“沒想到你這糟老頭子還能有如此水靈的孫女，兄弟們，把她帶回去當壓寨夫人！”
幾名強盜開始拉扯著少女，村長極力阻攔卻是惹怒了其中一人，出人意料的一刀下去，村長倒地不起，少女嘶聲力竭。
這一刻，林覓再也忍不住了，身體下蹲衝了出去，也是少年身子骨還未張開，骨頭軟，這才讓父親失了手沒有抓住。
一記飛踹踢開強盜，林覓將少女護在身後，對著強盜破口大罵：“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奈何這種話語在強鬧面前如同撓癢，強盜們紛紛掏著耳朵一臉譏笑，好似在看傻子一般。
“覓兒！”
母親也衝了出來，將兩人都護在懷裡。
“真不拿我們當回事是吧，拿點東西唧唧歪歪，看上這個女孩是她的福分，你們卻不懂珍惜。兄弟們，抄傢伙，好好教訓這群刁民！”
霎時間，數把砍刀朝著林覓母親砍來，林覓髮指眥裂：“不！”
卻聽得幾聲悶響，那幾個強盜皆捂著脖子躺倒在地，身體抽搐眼睛瞪大，隨著鮮血化作血泊，他們也徹底失去了生命。
“兒子，書是美好的，可現實是殘酷的，父親我不能教你怎麼行俠仗義，但我現在能教你——強大才是一切。”
林覓不敢閉眼，哪怕一具具屍體倒在他的面前讓他瘋狂作嘔，哪怕慘叫求饒聲讓他頭暈目眩，他都死死瞪著這一切，瞪著自己的父親，他殺人的樣子，跟殺豬沒有任何區別。
這天晚上，村莊裡的泥土被染成了紅色。
次日，父親母親與林覓離開了這自幼生存的村莊。
“為什麼要走？”林覓不解。
“那些強盜跑了幾個，他們看見了我，認出了我，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仇家找上門來。”
林覓聞言低下了頭，父親隱藏了這麼久，直到他和母親受到生命威脅才出手，僅此一點，林覓便猜測到了什麼。
良久，林覓又抬頭問道：“那村子裡的人怎麼辦？”
“對方是正道門派，村子裡的人與我沒有多少牽連，哪怕上門尋仇，尋不到我也就算了，不會為難他們。”
“父親，教我學武吧。”
父親看著林覓，點了點頭：“好。”
本以為離開了村子，便再無事端，未曾想只過去幾日時間，他們暫居的破廟裡就跑來一個村裡人，那人好似拼了命的追趕著他們，見到父親時已然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村子，村子沒了，他們，說，包庇，殺，殺光了……”
與此同時，廟外響起一陣喊叫聲：“果然全村人都在包庇你，若不是留下一個活口，這一次又得讓你跑了，血屠夫。”
父親放下男人，用手將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閉上，提起那滿是血汙的殺豬刀朝外面喊道：“他們跟我沒有關係，為什麼要屠村！”
“包庇血屠夫，這些人就該死！”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彼此沒有什麼好說的，父親重出廟外與他們殺了起來，母親見狀將林覓塞進了那裂開口子的雕像裡面，告訴林覓不管發生任何事，不要出聲，不要動彈，記住那些人的樣子，以後報仇。
這一日，勵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林覓他成功了，從此以後浪跡天涯；這一日，勵志仗義行俠的林覓失敗了，他連自己的父母都無法保護，而他的心中更是埋下了復仇的種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