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廢除八股

朱慈炫疲憊的揉了揉額頭問道：“諸卿還有何事要說麼？”

錢謙益站了出來回道：“陛下，這四級太學制度該如何選拔？還請示下。”

錢謙益這番話可是問到了點子上。

朱慈炫頓時來了精神，這才是朱慈炫心中最期望能夠成功的一項改革，甚至超過了前面所說的土地改革。

朱慈炫略一沉吟，便條理清晰地闡述了起來：“縣學為始，面向所有透過蒙學、通曉文理的童生，入學需經縣試，考核基礎經義、算學、律法常識。

縣學學子，可免其家部分徭役，以示鼓勵。

其在學期間，除繼續深研經史，更需習讀《農政全書》、《武經總要》等實務書籍，並由縣衙安排，定期觀摩錢穀、刑名等日常政務。

府學則需透過府試，擇優錄取縣學中的佼佼者，府學之中，當設‘格物’、‘水利’、‘輿地’、‘經濟’等專科，學子可根據志趣與稟賦，有所側重，府學學子，每年需有月餘時間，由教授帶領，深入鄉野市井，勘察民情，撰寫策論。

省學規格更高，需透過省一級的鄉試，至此，學子已非僅熟讀詩書，而應於某一實務領域有所見解，省學需廣納各方學者，乃至聘請精通百工、商貿、軍械之才為客座教授，省學學子，後半期需至省府各衙門實習，親身體驗政務運作。

省學學子已經可以授官了，但所授官職，應多為地方佐貳官、教諭、主簿，或六部、各寺監的底層辦事官員，如中書舍人、司務、典籍等，旨在讓其接觸具體事務，進一步歷練。

然此非正途終點，而是觀政之延伸，他們仍需在任上接受考核，優異者，仍鼓勵其繼續報考國子監，以求更遠大前程。

至於最高一級的國子監麼？其生員來源有二：一者，乃透過會試的省學頂尖學子；二者，便是朕方才所提，由三品以上重臣或督撫一級封疆大吏，以自身官爵擔保，舉薦的擁有特殊才能、通曉某方面實務的鎖廳試人才。

凡入國子監者，皆為天子門生，前一年，於監內由翰林官、部院堂官乃至朕親自授課，講論經世大道、國家方略。

後一年，則分派至中央各部院、甚至派往邊鎮、市舶司等處觀政實習，其表現由所在衙門主官與都察院共同考核，兩年期滿，透過最終考核者，方授實職。

優者直接進入翰林院或要害部司，次者亦派往地方任親民官。

如此，由縣至國，層層篩選，步步歷練，選拔上來的人才不再是隻會吟風弄月的書呆子，而是知曉民間疾苦、通曉朝廷法度、能任實事、可擔重任的幹才！

錢卿，諸位愛卿，對此章程，可還有何疑問？”

聽了這番話，眾人面色大變，錢謙益甚至都開始有點哆嗦了，因為在這一整套嚴密而務實的官員選拔體系裡，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八股文”的位置。

好多人也慢慢反應過來了，殿內頓時群情譁然，許多科舉正途出身的官員更是面露驚恐與不解，對他們而言，八股文不僅是進入仕途的敲門磚，更是他們畢生所學所持的學問根本，是維繫文官集團價值認同和文化特權的基石。

廢除八股，無異於抽掉了他們安身立命的支柱。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錢謙益這個禮部尚書已經到了不得不爭的地步，只見他上前一步，朗聲說道：“還請陛下三思，八股作制那是我朝祖制，貿然廢除，恐怕會讓天下人心不安。

再說我朝的八股文雖說比較空疏，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其破題、承起、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結構嚴謹，最是能錘鍊士子的邏輯思辨與文章章法。

更能使士子沉浸於《四書》《五經》之中，深刻體悟聖賢之道，涵養心性，明瞭忠君愛國之大義，此乃教化人心、維繫世道之根基，豈可因一時之弊而全盤否定？”

錢謙益這番話，代表了殿內絕大多數科舉正途出身官員的心聲，他們或許也知八股的弊端，但更堅信其具有磨礪學問、統一思想、維繫道統的無上價值。

一時間，許多官員紛紛點頭，低聲附和。

朱慈炫靜靜地聽著，待錢謙益說完，他才緩緩開口道：“錢卿，你只說八股能錘鍊章法、涵養心性，卻迴避了朕方才所問的核心問題，八股文選拔上來的官員，能否救國？

邏輯思辨，文章章法，固然重要，忠君愛國，聖賢大道，更是立國之本，這些，在新學制的經義考核、策論撰寫、乃至日常講授中，朕非但不廢，反而要加強。

諸卿可能誤會朕的意思了，朕要廢除的，不是聖賢道理，而是承載這些道理的、已然僵化腐朽的八股形式。”

“陛下所言甚是，八股之弊，在於空疏，在於使天下才智之士，將畢生精力耗費在尋章摘句、揣摩聖意之上，而於國計民生、兵農錢穀等實實在在的學問，卻漠不關心，甚至一竅不通。

如此選拔出來的人才，於太平年月或可敷衍，然於如今這社稷危亡、天下鼎沸之際，又有何用？”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朱慈炫不禁微微一怔，然後轉頭一看，便瞬間恍然大悟了，這挺身而出者，正是以豪俠氣節與經世之才聞名的張煌言。

這位張大才子，素來以實務幹練、騎射精湛、詩詞雄健著稱於朝野，其才具膽識，堪稱年輕一代官員中的翹楚。

然而，偏偏就是這等人傑，卻深受八股取士之苦，他天性疏闊，文思不喜拘束，於那刻板嚴苛的八股格式格格不入，縱有滿腹經綸，卻屢試不第，在科舉路上蹉跎多年，最終也僅是勉強考中舉人。

若是在太平時節，他若想出頭恐怕會很難。

“退下，這裡還沒有一個小小的尚書郎說話的份。”王鐸冷哼一聲道。

此時的張煌言面容因過於激動而微微泛紅，他上前一步，還想爭辯，卻被陳子龍給攔了下來。

王鐸搖了搖頭嘆道：“陛下，您的心情老臣是理解的，但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啊。

八股取士雖說有諸多弊端，但大明開國二百七十餘年來，天下士子莫不以此為進身之階，寒窗苦讀，方得為國效力。

貿然廢除，猶如斷江河之流，恐非但不能選拔真才，反會致使天下士子人心惶惶，無所適從，動搖國本。”

說罷，便對朱慈炫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朱慈炫連忙扶起王鐸道：“閣老莫要如此。

朕知道，此舉會令許多皓首窮經的學子一時無所適從，故朕會給天下士子三年過渡之期。

三年之內，各級考試，八股制藝可作為選考，與策論、實務等並列，由學子自擇擅長者應試。

三年之後，則徹底廢除八股獨尊之制，全面推行新學考法。”

“陛下英明。”眾臣無奈的拱手應道。

朱慈炫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朕給內閣十天時間回去完善各項新政的細則，十天之後，朕要明發天下。”

“諾，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