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票否決權
朱慈炫環視殿內眾臣，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深知單憑皇帝權威強推新政固然可以，但若要長久穩固，必須制定一套合理的決策制度，並且讓這套制度深入人心。
於是他緩緩開口道：“撫卹之事既定，朕還要與諸卿議一議這朝廷的決策之法。
以往閣臣員額不定，或五六人，或七八人，遇大事往往議而不決，決而不行，效率低下，更有門戶之見，黨爭之弊，於國於民，皆為大害。
所以朕決定自即日起，內閣定為十人制，不再隨意增減，朕之前早就說過，六部尚書及左都御史，必須入閣參預機務，這是不變的。
至於剩餘三席，由各位推薦，從德高望重、才堪大任之廷臣中遴選入閣，不拘泥於特定衙門。
但首輔和次輔由朕親定，且不得兼任六部主官。
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眾臣連忙拱手回道：“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六部尚書直接進入決策核心，既能確保政務執行的順暢，避免各部與內閣相互掣肘，又強化了各部尚書在朝堂上的話語權。
更重要的是，這一設計兼顧了各方利益：六部尚書得以參與最高決策，其餘官員也有機會透過舉薦進入內閣，而皇帝則透過任命首輔、次輔保持住了最終的掌控力。
接著，朱慈炫丟擲了最核心的決策機制改革：“日後內閣議政，凡遇要務，須得閣臣共議。
若意見紛紜，難以一致，則行投票決之。”
“投票？”底下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聲，這個法子在大明廟堂上可謂新鮮。
朱慈炫點了點頭道：“不錯，普通閣員，每人一票，諸位皆是朝廷股肱，一票之權，代表著爾等與本官衙門之意見。
而內閣首輔，可投三票。”
說罷他把目光轉向了高弘圖，這意味著首輔的意見具有更大的權重，符合其“首輔”的地位，有助於在僵局時推動決策，但也對其能力和威望提出了更高要求。
高弘圖面色凝重，深深一揖，既感皇恩浩蕩，也知責任如山。
朱慈炫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朕有一票否決之權，此權非為干涉日常政務，乃為確保國之根本、綱常法紀不受動搖，防止權臣誤國。”
這一整套方案，既賦予了內閣更大的集體決策權和執行力，又透過首輔的三票和皇帝的最終否決權設定了平衡與監督。
它試圖在提高效率、集思廣益的同時，避免了陷入無休止的扯皮或出現權臣架空皇權的局面。
殿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大臣們都在飛快地消化著這套前所未聞的制度，利弊得失，在每個人心中盤桓。
而在這其中，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錢謙益了，無它，因為他人緣比較好，所以他要是開始拉票，絕對比其它人更有優勢。
當然了，也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比如一向剛直不阿的左都御史劉宗周。
只見老夫子上前一步拱手回道：“陛下，臣掌風憲，職責在糾劾百司，如今臣亦入閣，若閣議有失，臣是當於閣內力爭，還是事後以御史身份彈劾？
此角色混淆，恐於監察獨立有損。”
朱慈炫點了點頭，認真解釋道：“先生耿直，朕自知之，而朕之所以讓先生入職，也是想著讓都察院在適當情況，可以理解內閣的難處，有些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比如朝廷要制定一項新政，那必定會損壞一部分人的利益。
若御史們僅憑風聞奏事，見有人受損便直斥新政為苛政，卻不見其長遠之利，這豈非因小失大？”
“陛下此言，恕老臣不能苟同，風聞奏事乃是太祖所定，為御史之天職，若因顧及內閣難處便緘口不言，要這都察院何用？要這滿朝言官何用？”劉宗周朗聲回道。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在座的眾臣中，也就只有劉宗周敢如此直言不諱的頂撞朱慈炫了。
“哈哈，先生莫要誤會，朕並非要御史們緘口，而是要你們更懂得如何發聲？
先生在閣內親眼見證新政之必要，屆時再上奏章，陳明利弊，指出改進之處，豈不強過在外間憑空揣測？
簡單來說，就是朕想要的是一個既能建言、又能建策的都察院，不是那種只會空談國家大義、拘泥教條的清流。”
劉宗周原本緊繃的神色漸漸緩和，他沉吟良久，終於長揖一禮道：“陛下深謀遠慮，老臣受教了。”
看著劉宗周這位耿直老臣終於被說服，朱慈炫心中也暗自鬆了口氣。
“既然諸位愛卿對新制已無太大異議，便著內閣即刻擬定一份奏疏，將員額、遴選、議事、投票、否決等諸般規程明細載錄，三日後呈報朕覽。”朱慈炫重新回到
“臣等遵旨。”以高弘圖為首，眾臣齊聲應道。
朱慈炫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韓贊周身上道：“韓大伴。”
“老奴在。”韓贊周連忙躬身回道。
“司禮監需熟稔新制，秉筆、隨堂太監皆要通曉規程，日後票擬批紅，須與內閣新制相契合，不得有誤。”
“老奴明白。”
就在這時，王鐸突然出列拜道：“陛下，如今尚書檯之職責與內閣新制恐有重疊之處，若六部堂官皆入閣議政，尚書檯居中協調之職該如何安置？臣恐兩套體系並行，反生掣肘。”
這也是內閣眾人心中一直擔憂的一個問題，因為歷史早有前車之鑑，當年漢武帝初設尚書檯，本也只是作為天子近側的秘書機構，協理文書。
然而這個原本侍從左右的內朝班子，歷經數次演變，竟逐漸侵奪了丞相府與九卿的職權，最終將外朝完全架空，導致權柄失衡。
聽到這個問題，朱慈炫不禁啞然失笑道：“朕知道王閣老在擔心什麼？放心吧，朕沒有太祖爺那般精力，若國家大事，事無鉅細皆由朕一人處理，那朕可受不了。
再說如今天下未平，朕說不定哪一天又要去御駕親征了，也沒有那個時間事必躬親。
所以從現在開始，尚書檯恢復到其本來職責，就是協助朕整理文書、傳達政令、歸檔備案。”
“陛下英明。”
“在這裡，朕也給尚書檯定下幾個規矩，尚書檯不得截留奏章，更不得擅自批答。
所有重要決策，必須經過內閣商議。
朕要的是暢通的渠道，而不是替朕做主的臣子。”朱慈炫把目光轉向了章曠，語氣異常嚴肅。
“臣明白。”章曠連忙應道。
待章曠領命退回班列後，首輔高弘圖沉吟片刻，再次出列奏道：“陛下，內閣新制既定，十人員額中尚有一席待定。
老臣斗膽舉薦一人，尚書檯章曠章大人。“
眾臣聽罷不禁暗自佩服，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高弘圖這一招可謂是投桃報李，既全了陛下的顏面，又顯示了自己的大公無私。
然而御座之上朱慈炫卻緩緩搖了搖頭道：“章卿擅謀，朕這身邊一時半會還離不了他，這剩下的一個內閣席位先空著吧，朕倒有個合適的人選，只是此人如今還不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