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罵戰
接下來的幾日，蕪湖周邊成了明軍遊擊健兒的獵場。
郝搖旗、高一功等將率領麾下的精銳小隊，憑藉對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沒，他們伏擊清軍斥候，焚燒糧草輜重，夜間鼓譟吶喊襲擾清軍營地，專挑敵人疲憊鬆懈時下手。
尤其是在“沒良心炮”的加持下，明軍更是如魚得水。
豪格的大軍雖聲勢浩大，卻被這種無孔不入的騷擾搞得不勝其煩，行軍速度大減，士氣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這天晚上，豪格剛剛睡下不久，又被一陣炮火聲給驚醒了。
他猛地坐起，寢帳外火光隱約閃爍，喊殺聲、爆炸聲雖不密集，卻攪得人心神不寧，豪格煩躁地低吼一聲，抓起枕頭死死捂住腦袋，自從抵達蕪湖外圍，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明軍就像是草原上的那些野狼，從不正面交鋒，總是在你最疲憊、最鬆懈的時候撲上來咬一口，等你集結兵力準備反擊時，他們又迅速消失了。
就在這時，營外傳來了鰲拜那渾厚的聲音：“王爺，醒了麼？”
豪格心中一驚，心想這次的亂子應該比前幾次要大，要不然鰲拜不會深夜來報的。
“進來吧。”
很快一個雄壯的漢子便緩緩步入大帳內，此人便是號稱滿清第一巴圖魯的鰲拜。
“回稟王爺，此次明軍夜襲，突襲了炮軍營地，咱們損失了四門炮。”鰲拜低聲回道。
“什麼？”聽到這個訊息，豪格氣的想殺人。
紅衣大炮運輸本就艱難，自己又是輕裝簡行，所以一門都沒帶，好不容易攻破壽州，繳獲了二十門炮，現在可好，連蕪湖城都沒看見呢，便直接損失了四門。
“真是一群廢物。
鰲拜，去把那個看守火炮的都統給本王砍了，以正軍法。”豪格暴跳如雷道。
“王爺息怒，以末將看來，如此這般下去，我軍未戰先疲，恐怕會出大麻煩。”鰲拜拱手回道。
“那你說怎麼辦？
這破地方，到處都是林子和丘陵，咱們的騎兵又無法發揮，反觀那些明軍，仗著地利，神出鬼沒。
我軍空有雷霆萬鈞之力，卻無處施展，實在憋屈！”豪格不耐煩的回道。
“王爺所言甚是，此地確非我八旗鐵騎用武之地，強攻硬打，正中明軍下懷，他們巴不得我們將這寶貴的兵力消耗在蕪湖城下呢。
所以依末將之見，要不然咱們繞過蕪湖城吧？反正咱們最終的目標是南京城。”鰲拜緩緩回道。
“哼，你說的倒是輕巧，怎麼繞過去？蕪湖城後面就是長江，咱們現在有水軍麼？”豪格冷哼一聲道。
“王爺，末將覺著長江數百里，總有適合淺渡之地…”
話音未落，一個親兵便匆匆跑了進來。
豪格大怒道：“慌什麼？沒看見本王正在和固山額真談話麼？”
“王爺，有緊急軍情。”
“說。”
“回稟王爺，我軍斥候已經探明，如今朱明皇帝就在蕪湖城內。”親兵連忙回道。
“此訊息當真？”豪格大喜過望道。
“千真萬確，王爺。
我們抓了幾個從城中逃出的潰兵，分開審訊，口供一致，都說親眼見過皇帝儀仗入駐城中學宮，城頭也打出了明黃龍旗。”
“好！好！好！”豪格連說三個好字。
鰲拜皺著眉頭問道：“南明皇帝有這份膽氣？”
豪格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領賞吧。”
“多謝王爺。”
待那位親兵離開後，豪格方才冷笑一聲道：“鰲拜，不必分兵了，傳令下去，集中所有兵力，直奔蕪湖城而去，只要此戰我們活捉了南明小皇帝，那南京城豈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王爺英明。”
豪格點了點頭道：“說實話，到了如今這地步，本王倒是有些佩服那位小皇帝了。
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膽魄，不在南京城內安享富貴，敢親臨前線，與我大軍對壘。
這份膽氣，可比北京城裡那些只知道爭權奪利、聞風而逃的廢物們強太多了！”
鰲拜沉默片刻，沉聲道：“王爺所言極是。
觀其用兵，襲擾糧道，毀我火炮，雖手段齷齪，卻每每擊我軍要害，絕非庸碌之輩，若非與我大清為敵，倒也算得上一位人傑。”
“可惜啊，他越是人傑，就越不能留，大明有這等皇帝，假以時日，必成我大清心腹之患，我們必須將其扼殺於此！”豪格輕嘆一聲道。
“既然王爺英雄惜英雄，那不妨寫一封《勸降信》給那位小皇帝送去，如此這般，將來也必是一段佳話。”鰲拜微笑著建議道。
聽聞此言，好大喜功的豪格不禁眼前一亮道：“好主意，你去找個漢官過來，今晚就寫。”
“末將遵命。”
片刻之後，一位戰戰兢兢的漢人書吏便被帶到了豪格的大帳，在豪格口述，鰲拜不時補充之下，一封措辭看似客氣，實則暗藏殺機的勸降信就寫成了。
第二天一早，這封綁在箭矢上的勸降信，便被清軍射入了蕪湖城中，很快便被守軍士兵撿到，火速呈送給了朱慈炫。
朱慈炫看罷後，隨手扔給了王鐸等人。
“真是大言不慚，這種水平的勸降信，也好意思給朕，還不如咱們漢家那些剛啟蒙的孩童寫的好呢？”朱慈炫一臉不屑的說道。
王鐸看罷後，卻是氣的破口大罵道：“狂妄，粗鄙！
通篇只見威脅利誘，毫無堂皇之氣，甚至連文理都略顯不通，簡直就是不堪入目，此等文字，也敢呈送御前，真是辱沒了聖目！”
朱慈炫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道：“閣老莫要動怒。
他一個關外起家的胡酋，能寫出什麼花團錦簇的好文章？怕是身邊那些降清的漢官，為了討好主子，拼湊出這麼一篇不倫不類的東西，指望用這個動搖朕的軍心，簡直是痴心妄想。
但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既然送了禮，朕若不回，倒顯得我大明失了氣度…”
還不待朱慈炫說完，下面坐著的那些文臣們，便開始躍躍欲試了，要說打仗他們可能不是豪格的對手，但要論罵人，那一百個豪格也比不上在座的一位。
就以豪格那文化水平，可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他還以為是在誇自己呢。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響起：“既然陛下有此雅興，那老臣願意為陛下執筆。”
說話之人正是資歷最老的王鐸。
朱慈炫笑道：“閣老的文采，那可是出類拔萃，大明朝能勝過閣老的也寥寥無幾。
但殺雞焉用牛刀，夏完淳，這封信就交給你來寫吧。”
夏完淳微微一怔，然後大喜道：“臣遵旨。”
朱慈炫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不必長篇大論。
就問問豪格一件事，在我中原，自古以來都是長子繼承製，為何到了他們滿清？卻變成幼子了呢？難不成他豪格不是皇太極親生的？”
此言一出，滿堂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幾聲壓抑不住的輕笑，連向來持重的王鐸都忍不住捋須搖頭，面露一絲莞爾。
這一招，可真是又損又毒，直戳豪格肺管子。